摘 要:作为作家独特的生命体验和生活阅历,童年经历对对作家的审美追求、创作风格产生了深刻影响。余华的作品热衷于揭露与刻画暴力、苦难的主题和扭曲、虚伪的人性,结合他特殊的成长历程可以窥见其创作思想和审美倾向背后的深层创作动因。
关键词:童年经历;余华;深层创作动因
作者简介:李晨冉,女,蒙古族,内蒙古大学文新院现当代文学硕士。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1-0-02
童年孕育了作家在最初生活过程中所获得的心理体验的总和,成为作家审美心理确立成型的最初动因。余华成长于柔软又潮湿的浙江海盐县,这个现代生活气息稍显滞后的江南小城为余华的成长提供了一种特殊的文化背景,为他日后的创作提供了独特而丰沛的文化资源,他曾说“那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能在脑子里找到。”余华作品中的环境描写,常常出现潮湿、雨水、河流等水乡意象,例如《在细雨中呼喊》中的一段描写:“那时候是傍晚,一场暴雨刚刚过去,天空里的黑云犹如滚滚浓烟,我坐在屋后的池塘旁。”池塘、暴雨、潮湿等词语充满南方雨季水乡的气息,为故事情节增添了地域画面感,也为小说增添了很多美学成分。还有《兄弟》中:“然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宋钢跟在周游身后,走出了那家破旧的小旅店,他们走在湿漉漉的马路上……”都流露出南方水乡文化的影子,余华的童年经历有着强大的精神辐射力,这种潮湿的地域感是深深根植于余华的笔端的,我们可以从他的作品中挖掘他创作背后流露的潜意识。
一、弱者胜利意识的不自觉暗示
余华的童年是胆小而又孤独的。在《最初的岁月》中余华说到:“在幼儿园,我也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我的那些小伙伴都在一旁玩耍。”“哥哥经常玩忽职守,会突然忘记我,自己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去玩耍了,那时我就会在原地等着他。”犯错时余华首选的方式是逃跑,然而胆小并不意味着内心的绝对软弱,根据弗洛伊德所说每个人都有“本我、自我、超我”三重性,潜意识的本我与现实的自我常常是相悖的。余华在和哥哥闹矛盾时不是哥哥的对手,他便在哭泣中等待父母回来,再目睹父母惩罚哥哥,以达到内心的某种平衡实现另一角度的胜利。更有一次胆小的余华竟用球拍追打哥哥,把哥哥着实吓了一跳。可见余华的内心是有一种不动声色却威力十足的反抗意识的,在他以后的很多作品中都能看到一种不自觉的弱者胜利的暗示。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为了寻求性格上的自我平衡,胆小的人内心往往更加渴望强大和胜利。
最具代表的是《朋友》,昆山是一个“连婴儿都知道这两个字所发出的声音和害怕紧密相连”。然而看似瘦弱的石刚却用一条湿毛巾打败了威猛的昆山手里的菜刀,给人一种以弱胜强的人生快意,展示出一个外表弱小的人内心无所畏惧的力量。我想这也折射出余华内心深处渴望强大的人生理想。《我胆小如鼠》中饱受嘲讽和欺辱的不同翻版的胆小的杨高,竟然拿着菜刀要劈打过自己的吕前进,可见在主人公内心隐藏着的暴力反抗的“本我”。《为什么没有音乐》中的马儿用一种斯文的质问方式去反抗妻子的背叛,他不敢与郭滨斗争也不敢和妻子争吵,只用一句“你为什么要说我一动不动?”就让吕瑗无言以对。这些都流露着一种弱者胜利的快感,正是童年胆小的生活体验对余华产生影响的一种折射和缩影。
二、冰冷叙述影射的医院环境
余华的作品常出现“菜刀、血肉、杀人、暴力”等充满暴力色彩的字眼,在描述生离死和、残忍暴虐时流露着“零感情”的态度。如《现实一种》中对连环亲杀的描写:四岁的皮皮失手摔死了堂弟却“享受着那爆破的哭声”,没有声音后他“感到轻松自在”,由之引发的一连串凶杀更让人毛骨悚然。《古典爱情》中对出售菜人的描写:“一个伙计提着一把溅满血的斧子,另一个伙计倒提着一条人腿,人腿还在滴血。”血淋淋的文字深刻震击着人心,而作者的态度却是冷漠的。《活着》中福贵的一生遭遇了无数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他目睹着身边亲人的相继离去,只剩下年老的自己和一头老黄牛却还能平静的面对生活。
余华冷静客观地将苦难、死亡、鲜血、暴力一一呈现给读者,让我们看到这个世界最阴暗的一面,这也是与他童年的经历密不可分的。余华曾在医院太平间对面的职工宿舍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整天面对冰冷的器材、沾满鲜血的手术服,目睹人的生与死。逐渐接受和习惯后,他非但没有恐惧还把太平间当做一个避暑佳地:“我搬一把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边哭一边互相安慰……遗憾的是我从没有看到过死人的脸。”正是这种从小见惯死亡的特殊经历使余华在以后的叙述中都能保持一种令人惊异的平静。这种体验在不自觉中占据着他的记忆,作品流露的冰冷、暴力的审美倾向也就成为一种自然反应,叙写起来得心应手。
三、扭曲人性流露的文革记忆
余华从童年向青年成长的过程正逢十年文革。在这场浩劫中一切都是颠倒无序的,一切价值观都被摧毁,从外在的社会环境到内在的血缘亲情,所有正常的人性温暖都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革命热情和无休无止的捕风捉影。余华说:“在大字报的时代,人的想象力被最大限度的发掘出来,文学的一切手段都得到了发挥,什么虚构、夸张、比喻、讽刺……应有尽有。这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文学,在大街上,在越贴越厚的大字报前,我开始喜欢文学了。”这种奇特的阅读体验深深影响着余华创作的语言和思想,为他提供了丰富的语言素材,启发他的想象力。
余华善于揭露虚伪扭曲的丑陋人性。《在桥上》刻画了一个自私无情的丈夫形象,丈夫因担心妻子怀孕而烦躁不安,一无所知的妻子还以为他只是关心自己,然而最终确信妻子没有怀孕后丈夫提出离婚就迅速逃开了。《炎热的夏天》也把两情之间的爱情写的虚伪又肮脏,犀利展现男人的轻浮女人的虚荣:女人把男友看作“赞助商”,是在你想看电影时为你买票、出去游玩时包你吃住的人,而男人会同时对多个女人耍手段。人性丑陋的一面在这些作品中被集中放大。《一九八六》中有自虐倾向的历史老师直接展现了文革对人性的扭曲,成为一个疯子状态的非正常人。《偶然事件》《战栗》《现实一种》等作品中刻画的人与人之间冷漠虚伪的脆弱关系,都折射着文革中无序的成长,带给余华对世界和人性所持有的丑陋判断。
一个人的童年,给你带来了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是一个人和这个世界的一生关系的基础。作家幼年时代生活过的地域文化风情、民间的语言和形象,很多情况下是脱离不了的,即使他们后来在其他地方生活和写作,那些故乡的印记依旧能够在作品中找到影子。通过以上分析来看,余华的童年经历对其创作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水乡、医院、文革”这些独特的成长经历是他创作思想和审美倾向中的养料和源泉。
参考文献:
[1]余华:《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2]余华:《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3]余华:《黄昏里的男孩—<为什么没有音乐>》,作家出版社,2008年
[4]余华:《朋友—<古典爱情>》,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
[5]余华:《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6]余华:《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7]洪治纲:《余华评传》.郑州大学出版社,2005年
[8]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
[9]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