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真
摘 要:《基督山伯爵》和《琅琊榜》同为复仇类小说,但其在叙述方式及故事内容上的诸多不同,体现出中西文化间的差异。两位作者在叙述形态和描写重点的差异,表现出中西思维方式及感受方式的不同;而两部小说中复仇过程的出发点、特征、目的及结果也体现出中西价值取向及沟通方式的差异。不过,两部小说都具有相当的艺术魅力,通过大量的人性化描写和精彩的细节描写推动情节、塑造人物,歌颂人类对正义的向往,受到了人们持续的关注和欢迎。
关键词:基督山伯爵;琅琊榜;复仇小说;中西文化;比较
《基督山伯爵》 和 《琅琊榜》 (以下简称“《基》” “《琅》”) 都讲述了中心人物复仇的故事,但这两部不同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作品,在叙述方式上有着叙述形态和描写重点的不同,在故事内容上又有着个体性与整体性、现实性与精神性、主动性与应对性的种种不同,体现出了中西方思维模式和文化特征的差异。
一、叙述方式
相比于故事内容,叙述方式的偏向更能体现作者所处文化的印记。如果说故事内容是显性的,那么叙述方式就是隐性的,实际上是作者所处文化背景特征的一种展示。结合小说内容,从叙述形态和描写重点来总结二者叙述方式的差异及其所体现的文化特征。
(一)叙述形态
总体来说,《基》的复仇线索是分三条进行的,这三条几乎是独立的路线,其尽头都分别指向一个具体人物,也就是主角爱德蒙·唐代斯的三个复仇对象;而《琅》的复仇线索则是处于王朝错综复杂的人际及权力关系中,随权力关系和事情进展的变动而变,通常是通过一个重要人物,而后获得许多线索,并没有秩序和预设的机制。
这体现了中西方思维模式的不同。《基》清晰的复仇线索是西方“树状”思维的应用,即从一点向上层层生枝,枝上又生小枝,层次分明,最终所有元素都能够纳入到这个体系当中。而《琅》的复仇线索则更像是德勒兹所提出的“块茎”理论,即由一处向下根茎缠绕,周边一定范围内都是其延展空间,且以这一点为其中心点。这种方式在中国文学中有着更广泛的例证和思维环境。
(二)描写重点
这两部作品的叙述是很不相同的。《基》是将前因后果都描述给读者,读者对人物心理和行为都有着理解的基础。而《琅》是先塑造了一个人物,再带领读者在人物心理和行为中摸清故事的来龙去脉。
西方社会崇尚理性思维,注重客观真实;而中国文学中多用感性思维,注重主观生发。因此在《基》中,作者擅长描写故事的来龙去脉和繁简相间的叙述技巧;《琅》中,作者便更注重人物形象的烘托,“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等,以引起读者对人物的好奇和对故事情节的主观猜测和想象,用人物去带情节。因此,相比较而言,《基》更重写情节,将复仇过程变为人的理性、力量和正义的展示;而《琅》则更重写人物,在情节的助力下,将主角形象不断丰满和强化。
可以说,叙述方式的不同,一方面体现了作者个人的意志,但另一方面从作者个人的偏向上,确实可以看到中西方思维模式的一些不同,这也是中西方各自的文化环境所影响的。
二、故事内容(文本)
从作者所写下的故事内容(文本)看,两部作品主要体现了个体性与整体性、现实性与精神性、主动性与应对性的不同,展示了中西文化差异。
(一)个体性与整体性
两部作品在复仇出发点和复仇主体上体现出了个体性与整体性的不同。
在复仇出发点上,《基》的复仇出发点为“为个人”的复仇,为了自己的名誉、青春、爱情,体现出了“人欲突出”的特点;而《琅》的复仇出发点则是“为整体”的复仇,为了集体(团体)的名誉、生命和正义,而且在整部作品中将男女爱情置于“大义”之下,体现出了“人欲弱化”的特点。而且在复仇过程中,《基》的主人公是凭借个人的机智和策划去完成复仇;但《琅》中主人公凭借团体力量对抗另一团体,且在专制集权之下,这种整体力无比强大,主人公只能时刻调整自己的策划以获得更好境地。因此《基》更强调个体性,而《琅》更强调整体性。
个体性与整体性的不同还体现在两部作品各自的复仇主体上。《基》的复仇主体埃德蒙·唐代斯的关键词可以概括为“外貌”、“才能与机智”、“金钱”、“进”,小说塑造了一个阳光健康有前途的男性形象,强调主角的美好形象和内在才干,在受尽冤屈后获得了一笔宝藏,归来复仇,最终重获被毁掉的前途,得到社会地位和尊重。“进”指上进,进取心,是个人价值的获得和满足。而《琅》的复仇主体梅长苏则可概括为“知识”“才能与机智”“团队”“义”。小说并为过多描写梅长苏的相貌,相比于相貌,作者更注重对梅长苏知识内涵的烘托。在复仇驱动与支持力上,小说也更突出团队(江左盟)的力量,用大量笔墨描写了梅团队组织严密、执行力强的特点。在对主角的塑造上也多突出一个“义”字,即义气,大义,是个人对他人或集体所做贡献或牺牲而得到的价值满足。
总之,《基》更突出个人力量,而《琅》更突出整体力量,体现了个体性与整体性的不同。
(二)现实性与精神性
两部作品在复仇目标及其结果上体现了现实性与精神性的不同。
《基》主人公唐代斯的复仇目标是当年直接或间接造成他下狱的三个人,是具体的也是现实的;而《琅》主人公梅长苏的复仇目标则是洗刷赤焰军的冤屈,是宽泛的和精神性的。这也与中西文化氛围的不同有关。西方崇尚具体和精确,而中国则自古崇尚象征和意化,因此西方更重视物体外在和形式,而中国更重视物体内涵和精神。自古希腊以来,西方就一直有从具体事物中找寻永恒真理的传统,他们所找寻的是一种客观的、普适的规律,而中国则是更注重主观情感的生发,强调人与物的内在精神。
因此《基》能够推动主人公复仇的核心是主人公前途(预想中的地位、金钱)和爱情的丧失;而能够推动《琅》主人公复仇的核心是主人公所在集体的名誉和战友生命的丧失。复仇内核也是复仇目的,《基》的主人公最终得到了地位、金钱、爱情;而《琅》的主人公最终洗刷了冤屈,为集体(赤焰军)重新得到了名誉的光复。可以看到《基》更注重现实性,而《琅》更注重精神性。二者虽然都完成了目标,但是主人公的结局也是不一样的,《基》带着社会地位和爱他的女人远走高飞,而《琅》的主人公为国家战死沙场,而且是他自愿选择了这样的结局。关于现实性与精神性的区别又一次得到了体现。
(三)主动性与应对性
两部作品在复仇过程主体行动的特征上有着主动性和应对性的区分。
《基》整体突出个人性,陷害唐代斯的人是明确的,唐代斯的复仇不管是策划还是行动力上都是主动的;而《琅》则突出整体性,加之中国专制王朝特有的皇子争权和利益分配机制,更多的是利益团体之间的斗争,而非个人,而在王朝权利中心发生的变动,更是快速和难以掌控的,因此梅长苏及其团队的行动多是应对性的。根据不同情况的变动而改变,这也与他们并无像《基》中所体现的具体现实的目标有关。
因此《基》强调了个人的、内部的力量,而《琅》则强调了整体的、外部的力量,但二者又有在内部与外部的沟通,由宽恕来完成。《基》中唐代斯看到复仇目标之一一夜间花白了头发,跪在水池边痛苦地难以自抑的样子,他心中不忍,借助宗教的力量宽恕了他。《琅》中梅长苏并没有杀死梁帝,而是在梁帝耳边说了一句话,大概是表明自己身份,之后就奔赴战场迎接自己的结局。梅长苏的宽恕是通过自身内部所追求和达到的,是中国文人所追求的一种“境界”。因此《基》和《琅》都完成了内部与外部的沟通。
三、小结
总之,《基督山伯爵》与《琅琊榜》在叙述方式和故事内容上都有着各自的侧重点,体现了思维模式和所处文化环境特性的不同。他们也有相同之处:主人公都经历了生理和心理上痛苦的遭遇最终完成复仇;都描写了惊心动魄的复仇过程、塑造了较为鲜明的人物形象;都体现了对于理想、正义与希望的高扬。《基督山伯爵》和《琅琊榜》是两部优秀的复仇类小说,不仅在于小说本身的艺术价值,而且在于其所反映的中西文化间的差异与共性,值得我们继续探索。
参考文献:
[1]海晏.琅琊榜[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 , 2011.
[2]大仲马.基督山伯爵[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 2006.
[3]德勒兹、加塔利.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卷2千高原.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