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演员到男一号再到导演

2016-08-01 03:31
商道 2016年8期
关键词:徐来徐峥猪八戒

“从一开始别人叫我猪八戒的时候,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到后来我可以坦然地跟别人说,对,我就是猪八戒,猪八戒就是我。——因为我明白了,我用身体和语言创造的一个活生生的角色'猪八戒'被观众记住和认可了,这是好事。”

《港囧》公映前三天票房累计6.8亿,是内地第一部连续三日票房过2亿的电影,导演徐峥和演员徐峥一时风光无二。不过,公映一天之后盗版就在网络泛滥,这个速度令影界人士始料未及,也把徐峥推到了和自己在电影里一样无奈的尴尬囧境里……

“未竟心愿的魔咒”

《泰囧》之后,徐峥公司的邮箱被天南海北飞来的各种带囧的项目轰炸了很长一段时间。徐峥在新片的故事方向上十分谨慎,让他找到感觉的是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再袭面包店》。

一对新婚夫妇夜里饿醒,吃完家里所有的食物后,还是饿得不行。“我从来没有这么饥饿过。”妻子说。

“我曾经抢劫过面包店。”男人告诉她,多年前,他和一位好哥们抢劫过一家面包店,不是为钱,仅仅只是为了面包。出乎他们的意料,店老板没有任何反抗,并邀请两位年轻人一起听瓦格纳的音乐。听完之后,二人拿着面包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个年轻人被一种奇怪的心理困住了:我们到底应不应该和店老板妥协?——因为抢劫的愿望没有实现。“我们应该拿刀威胁他,然后抢走面包!”两个年轻人的心里都这么想,后来他们彼此再也没有联系。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实现一个未竟的愿望!”男人对妻子说。

“我觉得应该!”妻子觉得,“而且我现在有极度的饥饿感。”于是,夫妻二人开着车,拿着准备好的枪和面具去抢劫面包店。

……

徐峥在这个故事里找到的灵感,用编剧束焕的话说,就是“未完成的心愿的魔咒”。“很多人都会对这个故事有共鸣,它并不在于说我们也有抢劫面包店的念头,而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钩子,钩着自己。”束焕解释。

“心理学家借用村上的小说为例讲过,实际上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很多记忆的碎片,总有你未完成的事情,它们大部分来自你的原生家庭,来自父母。比如说妈妈潜在对你的保护,是否意味着对婚姻的某一种反抗;或者你第一次接触女生的样子,影响到你一生和异性的交往。”徐峥觉得这些生命体验都可以进入“囧”系列中来,“囧是一个网络词汇,说多了其实已经审美疲劳。但我觉得现在所有人都在一个囧境里。你要拍电影,得从一个囧境开始。”《港囧》的故事,就始于一个大学时代绵延至今未完成的吻。

徐峥在片中的角色名叫徐来,他和油画系同班同学杨伊(杜鹃饰演)是一对学生恋人。两人只要试图接吻,总是有各种状况发生。后来杨伊成为香港中文大学交换生,二人分手。他和管理系同学蔡波(赵薇饰演)结婚,进入岳父的内衣公司担任设计师。多年后,徐来和岳父全家赴港旅游,恰好人在香港的杨伊举办画展。二人相约见面,徐来为了去完成学生时代的心愿,踏上了未知的囧途。

徐来的角色原型,部分来自徐峥在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同班同学。那位天性活泼的同学因为家庭变故,大一没有结束就随家人去了日本。他喜欢服装设计,在日本一边读语言学校一边自修服装设计。回国参加同学聚会时,他都是最潮的那一个。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为了维持生计他进了一个内衣厂担任设计,如今已是国内一家内衣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娶了一位日本太太,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我们的电影其实也是从一个囧境出发。”徐峥说,“徐来就像被施了一个魔咒,他所谓‘一吻的这个动作始终没有完成,当然我们是象征意义,不可能亲个嘴儿都亲不成。真实的含义,是暗示他的初恋其实没有完成,包括他的性经验,所以在他的心里留了一丝碎片,他就一定要去完成。我觉得很多人都是这个样子,到最后你发现,你必须对生命充满敬意,因为有些事情你就是完不成,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轨迹上。”

徐峥一直说,《港囧》其实混合了两部电影的容量。在“未完成的心愿的魔咒”之外,对家庭的认知是片中另一大主题。取代王宝强的是演员包贝尔,他的角色是徐来的小舅子,一位一心想要做导演的文艺青年。他发现了姐夫的秘密之后,如影随形地跟随徐来阻止他背叛姐姐。

有人说,没有大牌黄渤和王宝强,徐峥一样能玩转“囧”系列,徐峥就是牛B。

当然,这是另一回事,不是本文要说的。

我不是“猪八戒”和我是“猪八戒”

徐峥开始被人们关注和熟悉的,是因为他的两部电视剧作品:《春光灿烂猪八戒》和《李卫当官》。尤其是前者,它让徐峥走在街头会被一眼认出来,有人甚至会跳到跟前指着他欣喜地喊着“猪八戒”。“当时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路人和观众不会也不可能知道眼前的“猪八戒”深藏的心气,徐峥也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外界的定型和误读。

“从一开始别人叫我猪八戒的时候,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到后来我可以跟别人说,对,我就是猪八戒,猪八戒就是我,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接受了。这个接受是说我知道我所演的猪八戒不是你说的那个猪八戒,是我演的那个,是那个由我用身体和语言创造的一个活生生的角色。虽然讲出来这好像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你真正用时间去经历,也是一个不小的心理过程。”徐峥说。

和《港囧》里的徐来一样,徐峥也是在1994年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担任演员,转到影视圈接拍电视剧也是因为话剧在那些年的不景气。当他意识到电视文化和他内心要去的方向并不一致时,他就回来继续演话剧,频率大概三年一部。电视剧某种程度上让这张面孔在话剧舞台升值,他在那之后出演的话剧票房非常理想。不过《春光灿烂猪八戒》给他最大的收获是,他和剧中合作的“小龙女”在戏外结为夫妻。

从男一号到导演

徐峥第一次在大银幕上出演男一号是在2007年公映的《爱情呼叫转移》里。这部戏讲述的是一个没能顺利度过七年之痒的男人和妻子离婚之后,得到一部神奇的手机。按一次,他身边就会出现12星座中的一个女人。他在12段感情经历中逐渐明白什么是爱情。也正是这部戏,让徐峥和自己的编剧束焕相识。

“这部影片也是为了赶贺岁档,当时冯小刚的电影已经把这个档期带得非常火热。”束焕说。片中男一号最开始考虑的是葛优或是张国立,因为档期等原因,徐峥成为徐朗的扮演者。后来在《泰囧》中,他的角色也叫徐朗。

徐峥参演过很多影视剧,都存在同样的问题:为了抢档期或者交片时间,剧本、筹备都不具备开机条件就匆忙开拍。“你明知道它可以更好,但在那个格局里,你只能走到这里。明明可以到9,但你的话语权只能到6。”徐峥说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力补救,即便如此,能够弥补的也非常有限。

职业演员很难拒绝一个从头到尾贯穿的男一号。演员的被动就在于此,如果一直遇不到理想的故事或者角色,依旧还是必须接戏为生。“也有人选择拒绝,最后的结果就是越来越高冷。结局也是离自己要去的方向越来越远,那个是我所害怕的。”徐峥说。

《爱情呼叫转移》拍到一半的时候,束焕想到了更好的故事思路。“这个故事应该加一个设定,就是天使把手机给他的时候告诉他,你如果选到了满意的,就把手机还给我。第二个出现的就是范冰冰饰演的女警察,徐朗觉得她很好,但一想,我后面还有10次机会,于是就把女警察放弃了。继续按的时候,宁静她们依次出来,到秦海璐饰演的那个角色出来之后,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他开始害怕,不敢往下按了。他找到天使说,我把手机还给你,你把2号重新变回来吧。天使说不行,你已经选择过了,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束焕说应该加一个这样的规则,“因为这才是人生。”

这次合作过后,曾志伟找到束焕,给了他一个讲述老板和农民工在春运路上的经历的故事大纲。几年后,在《爱情呼叫转移》中出演天使的刘仪伟成立了公司,找寻电影项目的过程中又和束焕聊起了合作计划。于是这个放了很久的故事大纲被重新翻出来。投资方当时希望的演员班底是孙红雷加王宝强,刘仪伟和束焕向他们推荐了徐峥。等徐峥签完合同之后,他才发现刘仪伟和束焕因为与资方的分歧已经撤资走人,这部戏就是《人在囧途》。

徐峥和王宝强的组合带来的市场效应超出大家的想象,3300万的票房成绩在当年是十足的黑马。这次拍摄结束之后,徐峥第一次冒出了做导演的念头。他想自己来控制一把,稳扎稳打,悉心筹备,把做演员时经历过无数次的种种遗憾和不甘,尽自己所能弥补一次试试。

“《人在囧途》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参与剧作,或者说参与更多,因为毕竟不是我在主导。那里面是有问题的,演的时候我已经尽量调节。《人在囧途》碰到的所有事情全部是巧合,但《泰囧》不一样。徐朗本来是可以走的,他为了甩掉跟着他的人,把手机塞宝宝兜里,结果人家那个傻瓜找回来了,这就是根本的区别。《人在囧途》里一个老板就这样去跟小三儿告别,碰到的全部都是好人,它把所有道德缺失的拷问都掩盖在人间自有真情在的下面了。这就是我一定要自己做《泰囧》的原因。”徐峥说。

尽管商业上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但徐峥对《泰囧》并不满意。在成片里看到徐朗被蛇咬屁股那一段,徐峥一直在感慨: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我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应该让徐朗彻底释放出来,让大家知道他心里真正的困境是什么。他从王宝身上看到的是什么?就是真正地不在乎外部那些所谓成功的标准。宝宝的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症,他就想出来玩,然后给她看照片,类似单纯的力量这些题目,其实已经隐藏在片子里了,观众从感性层面是能够接收得到,但我作为导演,应该可以做得更好,让它更明确。”

“《泰囧》的喜剧元素很充足,大家笑得很开心,于是就占据了讨论的空间。”徐峥反省自己的创作说,“里面有很多的机会我应该可以渗透进去,让观众停下来,进行更多有意思的讨论。”所有这些被他意识到的不足,都是他在《港囧》里希望去填补的缺憾。

站在老板的角度看艺术

在《港囧》上映之前,徐峥参演了上海话剧中心的一部话剧《资本论》。

在《资本论》里,徐峥出演的角色就是自己。“这个戏讲的就是话剧艺术中心让我排一台话剧叫《资本论》,我不知道怎么样来排,结果在一开始演出的时候我就罢演。中场停下来,我开始向观众发起募资,让观众作为天使投资人来投我们这部戏。结果拿到这笔钱之后,我发现,我不用排这部戏,我可以多排几部,然后我开始压榨劳动力。排完以后,我一下有了这么多戏,我就想应该打包上市。然后就去和传媒公司谈。”徐峥说,“我已经看到它具有一种良性发展的可能性,但同时我也看到所谓的文化公司被资本市场所主宰。资本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巨兽,它一步一步地把你吞噬掉。最大的改变就是生活方式上的改变,比如说你一个礼拜本来可以休息三天,但是一旦你进入资本市场,你就没有资格休息了,资本和贪婪逐利的本性会驱使你不停地向前。”

这是徐峥本人比较喜爱的一部舞台作品,它在荒诞的笑闹里不失批判的力量。“它演早了两年,现在演非常合适。从它上演到现在,3年过去了,剧里所有的事情都在我们身边一点点应验和发生。”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他身边所有人都在讨论新三板。

2015年5月,内地股市尚在疯狂牛市阶段,徐峥和宁浩各自获得21控股19%的股份,市值1.75亿港元,双双成为继董平之后的第二大股东。新股发行所得融资,将投入6部电影和3到4部电视剧的制作,其中3部电影由徐峥宁浩制作。这几乎意味着徐峥和宁浩已经解决了导演最头痛的创作融资难题。

“我们想让大家知道,文化产业作为无形资产的创作者和有形资产的结合,无形资产所占的比例非常非常重要。”徐峥说,“创作者和资本,以前无非都是传统的雇佣关系。但在今天这样的市场环境下,我们想看看创作者能否成为一个公司的主导。我们想看看这种结合,能不能有更多创作文化品牌的可能性。就像当年房地产强势发展一样,没有钱你盖不了房子。做文化也是一样,没有资本也寸步难行。大量的资本涌入文化领域,总归是一件好事。我们要做的就是绿色环保无污染就好。”

徐峥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待人接物很随和。“但也是一个很有棱角的人。”束焕说有次在讨论剧本的时候,徐峥很兴奋地谈着自己的思路,他无感,就在一旁玩iPad上的游戏。到家之后,徐峥在微信上很严肃地指出他今天讨论时不认真,如果是这样的话,要考虑是否继续了。

“徐峥是一个挺有元气的导演,这种元气很重要,就是一起做一个片子的时候,他很专注,而且很有使命感。你不会觉得他把这个东西当一个行活儿来干。他一直有危机感,总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跟徐峥一起做事,只要是他来主控,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不那么成功的尝试,但它永远不会是一个烂东西。”束焕说。

“创作本身是一门艺术,特别是当你背后有资本,面前有观众,你站在当中又有自己的思考的时候,这绝对是一门高难度的艺术。做好的商业电影太难了,就是在走钢丝。它和完全个人化的作者电影不一样。”徐峥说,“个人化的电影只需要尊重他自己的判断就好了,当然也是一种道,他得打坐参禅,清楚自己的修为是什么样。像我们站在这当中,就得考虑方方面面。每一部电影都是一种价值观的载体,在价值观OK的前提下,剩下就是如何平衡的问题。像《港囧》,维持原来的阵容,继续超级爆米花式的再来一次,我知道那样市场的接受度肯定更安全,也更容易,但我觉得来一些新的尝试,未尝不可啊?”

找寻真正的价值IP

徐峥个人对《港囧》的坚持和新尝试满意吗?他自己认为,虽然有意识地在解决《泰囧》存在的问题,但依然还有一些内容,没有被成功发酵出来。

“一个画油画的人渐渐变成家族企业的设计师,你想他里面其实包含了很多。有一种潜在的东西,就是在你的学生时代曾经有过的梦想,那些青春的记忆和理想,还有你对世界抱有的憧憬。每个人走出校园遭受各种污七八糟,到最后自己顽强地挣扎,其实是一种很无力的呐喊。这里面并不仅仅是外因形成的,也有每个人自身的问题和内因。我们这个电影就是说要找到你自己的那个内因。你能否成为真正的自己,这永远会是一个电影的题目。”徐峥说。

他继续分析,“在《港囧》里,我们用很大的力气回归到家庭的主流价值上来,让观众明白其实真爱就在你身边。在这个问题上,我给出的解释做得还不够严密,不够到位。这也是我在电影上映之前,自己感到遗憾的地方。事实上,我在里面埋了一些伏笔。”

电影开始时,徐峥亮出了徐来和杨伊完全不同的艺术观:杨伊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她要寻求改变和突破,她的生活就是自由和放荡不羁的,哪怕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不会回头。徐峥说,徐来成不了艺术家,事实也证明徐来在传统的价值体系面前最终选择了低头。“某种程度上,如果他早点接受自己的人生,孩子也许早就生下来了。生下了孩子,他就可以拥有另一种自在。但人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于是徐峥就设计在2046房间里,让他们和青春道别。

徐峥一直在感慨,中国当下的价值观如此单一:人到了一定年龄,父母和周围的人都会催你结婚生子;生完一个孩子之后,会催你再要一个。“没有一个爸爸妈妈会给孩子一个双肩包和钱让他去旅行,说你不逛遍100个国家别回来。都是说你要给我考大学,你看隔壁的孩子挣了多少钱,你看他有房有车多么成功。为什么我们的价值观变得这么单一?我们在聚会的时候,在出国购物的时候,永远都在比较。都在拿一种单一的标准,衡量着自己和别人的人生。就像我们的片名一直用的这个‘囧字,死死地困住一个人,一种单一的价值绑架了我们整个的人生。”

徐峥认为,心灵成长才是每个人真正该面对的命题,这才是容纳了文化含量和精神意义的真正的IP(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识产权),他真正要做的故事,始终都不会离开这个大题目。“所以之前把我定为票房导演,真的是插错标签了。现在这个标签拿下来了,我就轻松了。我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就可以一直做下去。在这个电影里我讲一个未完成的青春梦,下一次可能是关于成功学或者是谈生死。”

《港囧》里还出现了大量的粤语老歌,“我希望当这些老歌响起的时候,能够给困境当中的人打开一扇窗户,他会感慨自己曾经做过的梦,和经历过的那些事。我们看到窦唯在地铁上的照片,应该很敬佩这个人不仅在大胆做自己,而且直到今天依然在做音乐,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徐峥停了一会说,“有的人一直活在青春期里,跟年龄无关。”

喜剧的智慧

徐峥和喜剧结缘是在小学阶段,当时少年宫的一位老师走进课堂,挑选几个孩子参加课外演出,其中一个就是他。多年后他形容老师用手指点到他的那一刻,“仿佛被命运选中了。”那个20分钟的独幕剧叫《考学》,讲一个地主带着小地主跟他们家长工的孩子比智商,结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长工的孩子赢了。徐峥饰演的角色是小地主,他带着这个角色演遍了上海的少年宫;给部队演出时,解放军笑得前仰后合,扮演地主老财的胖子使劲捏着自己的脸,结果看到他还是不停笑场,演到中途演不下去。

小学时他在少年宫戏剧组,初中时他进入青年宫话剧团,那里走出过知名演员马晓晴、王志文。高中时进入上海人艺兼职演出,毕业后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大学毕业后他成了一名舞台话剧职业演员。

徐峥喜欢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觉,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直接看到观众的反馈。这和他做电影的理念一样,他反对电影不经观影辅导和宣传引导就裸映,也认为创作者要在上映之后倾听来自各方面的声音,这才算做完了一部电影。在剧场看到观众的反应也是,喜剧尤其如此,相比正剧,它能迅速得到观众的情感反馈,所以观众的笑声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从冯氏贺岁喜剧,到赵本山春晚小品,以及赵家班乡村爱情喜剧系列和刘老根大舞台的二人转现场,乃至郭德纲相声、周立波海派清口,喜剧的生产者在今天获得了市场和大众最热烈的拥抱。

“其实不只是在这个时代如此,你想想我们自古以来,一直延续到今天还没死的艺术形式,有一种叫相声,是从唐朝开始的,那时就有参军戏。京剧的生命周期也就二百年,为什么相声可以穿越千年不死,说明我们有一些东西没变。就是我们的需要,喜剧的需要没变。就是那种压迫感一直存在,中国人在生活中一直有特别大的压力,一直需要宣泄,这个东西一直没变,就一直有笑的需求。”导演宁浩说。

宁浩的喜剧和徐峥不一样,如果说徐峥希望在心灵成长的富矿里找各种故事作为载体,那么宁浩的创作兴趣更多地依赖故事里的荒诞感。徐峥会警惕,不让密集的笑声冲淡他想认真说的一些话,相比起来宁浩的态度要轻松得多。

“现在这个阶段,达成一点共识不容易。目前大家在各个领域忙着吵架的这个阶段,你给大家开开玩笑,讲几个段子,我觉得还挺开心的,缓和一下多方的气氛,我觉得也挺好。喜剧的发展和市场需求也是满足了大家的需要,在现在这个阶段,可能是最有功德的一件事。它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给人一些温情,还是释放一下压力,我都觉得很不错,所以我自己一直不觉得一定要去提一些高屋建瓴的事情才伟大。”宁浩说。

也正因如此,《心花路放》在斩获10亿票房之后,有一些声音对宁浩放下身段的转身提出了批评。

“我拍电影挺随便的,按我自己的说法,就是这个我挺感兴趣的,我就拍。拍《心花路放》也是没有准备,没想过能过10亿,拍得好玩就行了。票房这个事现在变得挺拧巴,变成评价坐标了。这事特别像说中国哪家医院的营业能力最强,这就证明你医术好啊?我觉得不是吧。如果说一个医院的营业能力最强,可能是说你够黑啊,想办法把药卖得贵或者不把病人看好了,我不停地卖药给你我才挣钱。《心花路放》也不代表我要发展的目标,它本来就是我拍个小品玩的。”

“创造10亿导演的是市场,是这个大环境。”徐峥也思考过自己在票房上的成功,“慢慢当我们的产业逐渐完善以后,比如电影院的建设达到饱和之后,什么类型的电影观众达到多少人,票房达到多少,慢慢会形成一个比较稳定的局面。到那个时候,你再成为票房冠军,那才是真本事。垦荒时我占了这么大一块地方,并不代表什么。”

宁浩一直强调,票房是站在生意角度来谈,而电影的判断标准,显然不止这一个。“有一句话叫作‘识其时,行其运,知其命,守其位。这个时代,就不要过分狂妄,也不要妄自菲薄。任何一个艺术家都是时代的需要,梵高都死了,他最后的成功和他的标志性意义还是因为时代需要这个人。所以创作者和时代之间有关系,艺术与大众之间有关系。你不能不尊重这个关系,也不能丧失自我。你只能在其中找到动态平衡。”

每次和这些不停思考的创作者相对,笔者的心情都很复杂:他们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不仅有着扎实的手艺,而且深度关注和思考着行业内外的趋势动向。在审查和大众之间,优秀的创作者都在逼自己尽可能地舞姿优雅。内地的影业一方面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取得数字突破,另一方面,行业内标准功利而混乱,缺乏监管的恶性竞争还伤害着同业。比如盗版的流出,无疑将对《港囧》造成严重打击。伤害票房的同时,也伤害了投资人的利益。

“其实每一部电影都会有它自己的命运,很多事情不是你自己能够控制的,你让它去吧,它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票房。”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编辑 陈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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