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亮
独放异彩的湖南陶瓷,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目前仅发现东汉至清的瓷窑就达四百余处,可谓窑业兴旺,千年不绝。如始烧于隋而盛于唐的湘阴窑为唐代六大青瓷产地之一,唐代的长沙窑是中国彩瓷的初盛,清末民初的醴陵窑产品屡获国际大奖。而楚文明和湘楚文化的发源地——长沙市,作为湖南省的省会,国家首批历史文化名城,我国历史上唯一经历三千年历史城址不变的城市,就发现了众多包括湖南陶瓷在内的历史文物。
晋唐时期的长沙厚葬之风盛行,随葬品中不仅有动物俑,甚至还有很多的人物俑。这些作为随葬明器陶瓷雕塑,不仅工艺水平达到了“雕塑如生”的程度,是晋唐时期长沙各类手工业生产的重要文物,而且还是研究时下长沙社会生活的历史资料。其中长沙市出土、作为随葬冥器的人物陶俑,就是这些历史文化遗产的代表之一。为弘扬湖湘文化,展现湘瓷风采,现今笔者精选湖南省博物馆的十二尊相关珍藏,以期与读者一同走进那神秘莫测、底蕴深厚的古代人物陶俑世界。
西晋·青釉对书俑(图1)
高17.2厘米,底板长15.5厘米,宽7.8厘米。1958年湖南省长沙市金盆岭西晋永宁二年(302年)墓出土。
两俑隔案对坐,头戴晋贤冠,冠顶系带扣至下颌处。其中一俑左手持册,右手持笔作书写状。另一俑双手捧案,架上置笔两支,案的一侧置一长方形箱。白毫相的俑额,反映了西晋时期湖南地区已受佛教影响。俑戴的仿古缁布冠制成的晋贤冠,前高后低,为汉代文官的通用服;上有横梁,横梁的多少代表其身份等级,而两俑头上之梁仅为一根,说明他俩身份不高。两俑对视,似在商讨。应属湖南湘阴窑烧造。
据两俑的人物神态、衣冠特征、案上文具所示,他俩应为文献中记载的校书吏,或者更为贴切地称之为校雠俑。两俑反映了古人校对书籍的具体形象,更加难得的是此为迄今所见世界上唯一的对书俑。
西晋 青釉对坐奏乐俑
高16.5厘米,板长14.6厘米,宽6.8厘米。1958年长沙市金盆岭西晋永宁二年(302年)墓出土。
胎色灰白,施青釉,釉色青绿,玻璃质感强,釉大部分剥落。应属湖南湘阴窑烧造。两俑身着交领长衫,头戴尖顶帽,相对而坐,神情专注。其中的一俑吹箫,另外一俑弹琴,中间置盘内盛放了什物的圆盘。两俑既像在演奏曲目,神情专注,又像在切磋技艺,其乐融融。研究两俑衣冠,可知他俩可能是为墓主人服务的乐人,身份低下。两俑出土于有准确位置的墓葬,对长沙西晋时期的文化娱乐生活研究,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西晋 青釉骑马俑(一组4件)
高21.8~24厘米。1958年湖南省长沙市金盆岭西晋永宁二年(302年)墓出土。
胎质较细,胎质灰白。均通体施青釉,釉玻璃质感强,釉已大部分脱落。应属于湖南湘阴窑烧造。马均昂首,竖耳,露齿摆尾,四足直立,马头饰当卢等物,马颈下佩方形印花挡牌,马背设鞍,鞍均有连珠纹装饰。骑者均头戴高冠,身着开襟长袍,一俑吹奏管乐,两俑持板,一俑持物残缺。
唐·湘阴窑持杖老人陶俑
高37厘米,宽10.6厘米,重2.5千克。素胎无釉,胎色灰黄。1958年长沙南郊赤峰山4号墓出土。
俑头戴高冠,方脸,浓眉高鼻,嘴微张露齿,络腮胡,身着交领广袖短袍、腰束带、长裤、束腿、脚趾头微向上翘,双手置于胸前,持杖而立。
自汉代以来,由于西域胡人频繁地入驻华夏疆土进行商品贸易,故东南沿海地区的传统文化也受其影响,随之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其变化自然也反映到制瓷业中。此陶俑塑像便是以胡人为题材,为直观而生动的最佳佐证。
此俑出土于一座凸字形砖室墓中,前室窄长,主室近方。持杖老人同时出土两件,与此俑共存的陶器有背物俑、胡人牵马俑、陶马和双峰骆驼、人首鸟身俑等,墓中还出土有大量的青瓷器,器形有灯台、三足炉、三足水盂、高足盘灯。从青瓷的胎釉和器形看,尚保存许多隋代作风,这应是一座唐初的墓葬。
唐代的人物俑,可分为彩绘陶俑和釉陶俑两种。该陶俑素胎无釉较为少见。它造型自然逼真,线条流畅,细腻,保存完整,为初唐陶俑造型艺术的上乘之作。
唐·湘阴窑青釉文吏俑
通高25.6厘米,肩宽6.5厘米,底板长7厘米,宽6.7厘米。1976年长沙市咸家湖小学发掘。
通体施青釉,玻璃质感强,眼珠褐彩点缀。瓷板底露胎,胎质细腻,胎呈灰色。该文吏俑身材修挺、头戴官帽、上身着交领广袖衫,下身着及地长裙。天庭开阔,大耳,眉目上挑,目光直视,窄鼻梁宽鼻翼,双唇抿合,下颌方圆,嘴角上翘,面含睿智的微笑。秀骨清象,风雅清逸,双手相操置于胸前,站立于一方形瓷板上。
该俑制作精细,形象生动,神韵逼真,代表了唐代湘阴窑高超的制瓷水平。
唐 湘阴窑青釉弹箜篌伎乐俑
通高17.7厘米,肩宽5厘米。1976年长沙市咸家湖小学一号墓出土。
灰白胎,青釉、玻璃质感强、开片、胎釉结合不太好,有剥釉现象,典型的湘阴窑产品。伎乐俑头梳高髻,上着低圆领窄袖紧身衣,下穿百褶长裙,胸下束腰带,箜篌竖置于胸前,面庞圆润,神态自然,目视琴弦,神情专注,双手作弹奏状。
箜篌为胡乐,名著《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中有“十五弹箜篌”之句。其汉初传入内地,魏晋南北朝以后盛行。早期的箜篌有二十二弦,体曲而长;后来的箜篌有二十五弦,如半边木梳,在形体上有一些变化。此伎乐俑操形似半边木梳的箜篌,双手竖抱于怀进行弹奏。但与文献记载的二十二弦或二十五弦不符的,是箜篌上仅划五根弦,并没有刻出当时箜篌的应有弦数。究其原因,可能仅是象征箜篌有弦而已,不足为奇。
唐 湘阴窑青釉击鼓伎乐俑
通高17.7厘米,肩宽5厘米。1976年长沙市咸家湖小学一号墓出土。
伎乐俑头梳高髻,上着低圆领窄袖紧身衣,下穿百褶长裙,胸下束腰带,裙带自然下垂,坐姿,双手作击打状。与其他伎乐俑一样,神情柔和、恬静,笼罩着一种幽静平和的气氛。
腰鼓就是细腰鼓,我国南朝时期的《荆楚岁时记》中就有“村人并击细腰鼓”记载,而隋朝时期我国西凉、龟兹、疏勒地区的乐器中,腰鼓的演奏也十分流行。唐代的湖南长沙窑和河南鲁山窑,且有瓷质腰鼓实物存世。此伎乐俑右肩跨绳,绳系腰鼓,鼓斜置腹前,右高左低,双手拍击,生动的再现了唐初乐伎拍鼓的姿势,对研究我国唐代音乐提供了可贵的实物资料,弥足珍贵。
唐 湘阴窑青釉打钹伎乐俑
高19厘米。1976年长沙市咸家湖小学一号墓出土。
伎乐俑头梳高髻,上着低圆领窄袖紧身衣,下穿百褶长裙,裙带自然下垂,胸下束腰带。此皆为隋末至初唐妇女形象与服饰的典型特征,伎乐人尤其如此。坐姿,打铜钹。史书有“俳优坐、立伎少则5人,多则达80人”的记载,说明五人为小乐部(小乐队),而八十人则为成规模的大乐部。
“俳优”始于秦汉,为我国古代演奏乐器和表演歌舞的艺人的称谓,是中国古代百戏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此伎乐俑中的铜钹为一种打击乐器,其发源于西亚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南北朝时期传入我国内地,通常与排箫、琵琶、箜篌、笛和腰鼓等组合成小型宴乐队,成为我国乐器组合中的一员。
唐 湘阴青釉戳印武士俑
高56厘米,肩宽15厘米。1976年长沙市咸嘉湖唐墓出土。
胎质较细腻,胎呈灰色。施青釉,釉色青绿,玻璃质感强,有细小开片,面部及系带两端有褐色点彩。湖南湘阴窑烧造。俑作站立状,浓眉大眼,高鼻,面部表情威严凶悍。头戴兜,前额正中伸下尖叶遮护眉心,颈系有带。身披用长条形甲片编缀的札甲,胸前左右各有大型金属圆护,背后也如是。脚着尖头靴,左手持盾置于腹前,右手着握剑状,剑已无存。铠甲和盾牌上有朵状印纹,盾牌上刻有鱼、龟和卷草纹。
此俑塑造简洁大方,自然得体,神形兼备,栩栩如生。其丰富深遂的文化内涵,使得湖南湘阴窑产品在古代雕塑艺术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唐 湘阴窑青釉奏乐女俑(一组5件)
高16.2~18厘米、肩宽4.7~5厘米。1976年长沙市咸嘉湖唐墓出土。
胎色灰黄,胎质细腻,施青绿色釉,釉面有细小开片。俑均屈膝盘坐,脸部较清秀,头梳高髻。服饰均为圆领露胸、长袖、束胸无腰百褶长裙。分别演奏拍板、鼓、钹、箜篌、萧。
“伎”为古代演奏乐器或从事舞蹈表演的女艺人。据史料记载及敦煌壁画中演奏乐队的图像,可知唐代演奏器乐的艺人大都为女伎,就算男子演奏亦需要男扮女装。此五件奏乐女俑不仅见证了唐代的服饰、发簪和化妆特点,是唐代社会娱乐生活的一个缩影,而且也为我们提供了当年百戏中艺人的形象资料,更为古代中国戏剧的形成、衍变的研究,提供了真实准确的参考依据。
唐 青釉提壶俑
高26.1厘米。1976年长沙咸家湖1号墓出土。
男侍俑。头戴幞头,身着胡服,脚蹬长靴,右手提扁壶,左手拿布囊,面部表情自然平和。此提壶俑出土于长沙窑咸家湖唐墓,该墓出土各类青瓷俑共计50件,有镇墓兽、人首兽身双翼俑、十二生肖俑、武士俑、文吏俑、男侍俑、女侍俑、乐俑、马、牛、羊、骆驼、狗、猪、鸭、鹅、和鸽子。其中男侍俑6件,有的持棒,有的驾鹰,有的做手势,有的提壶等。有人猜测该男侍俑,可能是拎着钱袋,替主人沽酒去。笔者从其从容安静的神情看,更愿意推测其陶醉于生活中的小满足,为自己沽酒,回家享受妻子做的晚饭。
此男侍俑虽无秦始皇陵陶俑的雄伟气魄,亦无唐三彩俑的华丽色彩,但其怡然自乐的仪态,小巧玲珑的造型,却充分反映出唐代社会市井小民生活的安逸。
唐 胡人牵骆驼俑
骆驼俑高18.5厘米,长17厘米;胡人俑高18厘米。1958年长沙市赤岗冲三号墓出土。
胡人俑作牵骆驼状。面部深目高鼻,络腮胡浓密,嘴巴微张,表情丰富;右肩坦露,上身穿翻领中长衣,两臂伸张,其中的左手将袖子挽起,动感十足;中部腰间系革带,带上挂着扁壶与腰刀,刻画细腻;下足蹬长靴,两腿扒开,身体前倾,塑造生动。而骆驼俑则像未识世事的小孩,不情愿地跟随着牵它的主人。
此胡人牵骆驼俑,生动地反映了胡人急切完成自身使命、归心似箭地返回故土的形象。而胡人与骆驼组合的雕塑,则影射了我国与西亚各国各地区之间,十分频繁的贸易往来及丰富多彩的文化交流,可谓活灵活现,妙不可言。
纵观以上湖南省博物馆藏十二尊长沙市出土古代人物陶俑,可谓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具有极强的历史、艺术和收藏价值。它们虽没有充分反映古代湖南制瓷的全貌,仅是展现了古代湖南陶瓷的冰山一角,但它们却窥斑见豹,滴水见海。不但表现了湘窑之创意,更彰显了湘瓷之神韵,为中国古代陶瓷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不仅值得我们去发掘和研究,更值得我们去继承和发扬。(责编:辛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