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士州
古隆中是个并不显山露水的地方,然而它却因较深的文化底蕴隐藏其中,那份淡定与从容如同隆中山间的流水一般自然流露,在它粼粼的柔波里,我们得以静心徜徉。
走近你,靠近我
隆中位于湖北省襄樊以西的西山环拱之中,“诸葛来西国,千年爱未衰”,北宋著名诗人苏东坡游了古隆中后,写下了这样一首诗。他看到了供奉的诸葛亮塑像,造型精湛,英姿矫矫,激发起了对诸葛亮的深刻怀念之情。同时,也流露出因诸葛亮离去而山川减色的惆怅之感。这说明,当时那里已建有诸葛武侯的祠堂了。
物换星移,又过了将近一千年。我也像这位文学前辈一样,怀着万分崇敬的心情,从川西平原来到汉水之滨,从“锦官城外柏森森”的成都武侯祠来到群山环抱、雅致清幽的古隆中。我想通过历史遗迹的一草一木,怀古思幽,抚今追昔,感受一下诸葛亮躬耕田园而心存天下的雄才抱负,领略一下刘玄德求才心切而三顾茅庐的谦逊风度。
踏上通向隆中的道路,顿觉景象不同。古松夹道,绿荫覆盖。习习凉风,自树梢间吹来,令人神清气爽。四周群山连绵,起伏依偎。因山脊隆起如高阜,取了“隆中”的名字。林木葱茏,芳草萋萋。蜂飞蝶舞,嬉戏花丛。游人络绎不绝,给碧翠山色增添了艳丽色彩,远处几声鸟啼,又使恬静的归隐之地益显得幽深。
心持莲花徒步走
我正忘情于隆中山水,一座题名“古隆中”的高大石牌坊,迎面矗立。牌坊的正、背两面分别镂刻着诗句和对联“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离此不远,复有一块明万历年间重修隆中纪事的石碑。碑面刻有诸葛亮立像。虽风化剥蚀,刀凿刻痕犹依稀可辨。诸葛亮面貌祥和,目光如炬,宽袍大袖,衣袂轻飏,仿佛正为国家经略之计而谈论风生、沉着应对。这牌坊和石碑犹如两位热心的向导,在你刚跨进隆中时,先向你介绍诸葛亮堪与伊尹、姜尚相媲美之才和他那平易谦逊、胸怀敞朗的形象。
我绕过牌坊,拾级登山,来到了武侯祠。祠宇较大,共分三进。悬挂的匾额、对联和名人诗画甚多。另有关于诸葛亮生平和主要功绩的介绍,帮助游人对这位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有一个概略的了解。
走出武侯祠,我迂回曲折,上上下下,观赏了诸葛亮曾经汲过水的六角古井;探视了他曾经在那儿赏过月的半月溪;我在梁父岩上坐了坐,体会一下他忧国忧民、志不得伸而吟诵《梁父吟》的心情;我徘徊于三层六角的抱膝亭下,追思诸葛亮躬耕之余,抱膝而坐,思谋安邦定国大计的胸襟;我伫立于躬耕田边,望着那来自老龙洞的清泉水,流淌于肥田沃土的垄亩间,遥想诸葛亮“昼勤四体,夜诵经书”,志在匡时济民的政治抱负,钦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这时,我忽发奇想:要是沿着当初三顾茅庐时所走的路线,重走一遍,一定是挺有意思的。于是,我便顺着躬耕田旁的小径走过去,来到了历史上有名的小虹桥。记得,刘备第二次去隆中未见到诸葛亮,郁郁回返,就是在这儿看见个骑毛驴的老头一边吟着“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诗句,一边走过小桥。他以为那就是诸葛亮,其实是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眼下,暮春季节,不会有梅花,也许冬天会有的,只是这水泥平桥恐怕再也不会恢复为虹形的石拱桥了。小径两旁的茂密林木,参天大树,也很难说是汉末的了。世事多变,往者已矣。但古人那种移樽就教、礼贤下士的求才作风,在今天,不应该没有,而应该继承并发扬。
三顾堂,凝固历史的悠远画卷
跨过小虹桥,没走多远,便是“三顾堂”。据说,这里就是诸葛亮隐居隆中的故宅。他原来的草庐,在他二十七岁离开后就一直空着。后有一家姓董的搬去居住,竟暴病而亡。于是人们便认为诸葛亮的东西是动不得的。出于崇敬,把它保护起来。但房屋总是会朽坏的,经过历代的维修重建,已变草庐为今天的四合院了。院前,几株挺直俊拔的古柏,青苍繁茂,令人想起诸葛亮卓然高洁的人品;院内,粉红的牡丹,雪白的绣球花,多姿多彩,争芳斗艳,象征着这座古迹青春焕发,生趣盎然。正厅悬挂的一幅清代工笔画《三顾图》,描绘了刘备偕同关羽、张飞三顾茅庐的生动情景。几个主要人物,个性鲜明,神情各异,维妙维肖地表现了各自不同的精神状态,实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三顾堂后面是草庐亭。一块建于明嘉靖年间的龙首龟座大石碑,正面刻“草庐”二字,背面刻“卧龙处”三字,尤其引人注目。顺这里的石级而上,便到了野云庵。它本是修建来安置僧众的,没什么纪念意义。但它地处山腰高处,从这里望出去,襄樊平原尽收眼底,城郭历历在目,汉水蜿蜒如带,平畴沃野,交通畅达,果真是一个藏龙卧虎,养精蓄锐,进窥天下,退可自守的好地方!
三顾堂内还有不少碑碣,自明清以至民国时期都有。这些碑文从各个不同角度颂扬诸葛亮。或从明主求贤以治国,或从名士荐贤而自谦,或从诸葛亮在茅庐内审时度势,潜心研习,方能成其俊杰之才,提出占据荆、益二州,西和诸戎,南抚夷越,革新内政,联吴抗曹,以问鼎中原的政治主张。假使他乐天知命,安于高卧,就只会是一个庸碌之辈。
一时无限,刹那永恒
武侯祠的后院很大,走进通往它的小径,有许多果园菜圃,其中以柚子为最。沟内有一小溪,水清见底,两旁怪石林立,溪上拦水为池,里面养着许多小鱼。抚着当年先人所建的奇石,观赏着溪中游鱼,足使人惬意;而峰回路转,前面一座小石桥横跨溪上,桥对面有一小亭,据说这是诸葛亮当年休憩读书之地。小园清静幽深,石阶层层变幻,小径曲曲迂回;小亭半隐于树荫之中,翠竹临风,野花匝地;早春便有燕来,盛夏可闻蝉鸣,无时无刻不给人以清新的感觉。
清代赵宏恩在《重修武侯祠碑记》中,把诸葛亮和留侯、伯温相比较,认为才谋学力,相差都不甚远。但武侯致鼎峙于三方,创业之艰,托孤之苦,一身任之,不計成败;而留侯始为韩,韩亡归汉;伯温良臣择主,应运从明。他俩都是适逢其会,从龙而起,时既易而势复顺,较之武侯挽狂澜于既倒,天命人心相继离去,犹能挽回造化,摄服群雄,实在是无法比拟,称武侯为“三代(夏商周)下一人”,可说是当之无愧。他对诸葛武侯的评价,我觉得颇有见地。
常言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论这些碑记的撰写者从何种角度评介诸葛亮,也不管他们的学术见解如何相背,政治观点多么不同,有一点却是共通的:几乎都一致景仰诸葛孔明,鲜有指责其还有什么不足的。自然,这绝非是要把诸葛亮推崇为圣人。只是说,究其一生的主要方面来分析,他宁静澹泊,鞠躬尽瘁,为国家和人民做了大量好事,人民忘不了他,以香火奉祀他,正表明了对他的极度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