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电影皇后陨落

范玉

没有比在睡梦中离世更幸运的人生结局了。6月30日，103岁的陈云裳便是如此平静地在香港家中离开人世。

10天后，家属在香港殡仪馆设灵，现场一片花海，到场拜祭的不乏香港名流，其中包括许晋亨及霍家两位“当家”霍震霆与霍震寰。

不少报道暗含一种意外口气，猜测陈云裳跟霍家的关系，此外再无更多有关她的生平简介。

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陈云裳——这位中国早期有声电影的耀眼明星——太早退出影坛了：22岁时她一度与胡蝶齐名，却在当红之际急流勇退，嫁给了时任上海中比镭锭医院院长汤于翰，在香港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当然，霍英东和汤陈夫妇是多年好友，两家关系曾非常密切，每逢周末便相约共进午餐。

陈云裳本名陈云强，曾是著名音乐家易剑泉的“入室弟子”。在1933年的元宵春灯会上，她登台表演了京剧《霸王别姬》，令易剑泉忽然想起了李白的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从此她有了艺名“陈云裳”。

1935年进入香港影坛，4年内拍摄了二十多部电影。彼时上海电影业“大佬”张善琨看了她出演的《血溅宝山城》，认定花木兰非她莫属，决心捧红这颗“明珠”。

果然，《木兰从军》在新落成的沪光大戏院连映3个月，天天爆棚，打破了上海电影放映史最高票房和最长放映时间的纪录。《木兰从军》还在日本12个城市上映。也因为这部电影，上海《青青电影》杂志发起选举十位“影迷心爱的影星”活动，陈云裳力压群芳，包括人气颇高的影星胡蝶，摘得影后桂冠。

她的名气大大得益于张善琨的大力宣传。自港抵沪，新华公司就展开了强大的宣传攻势——她人还没到，名字和形象早已传遍上海滩——沪光大戏院所在的爱多亚路上，整块7层楼高的广告看板都是陈云裳那张欧式风格的脸。

但更重要的是，陈云裳的气质和性格契合了时代需求。1930年中期以后，随着阮玲玉自杀、胡蝶结婚息影，加之战争频发、局势逆转，此时登陆上海滩的陈云裳，给低迷的电影市场带来了青春活力。与她合作过的导演卜万仓曾评价说：“陈云裳聪明透顶、活泼透顶，而且用功透顶！”

从照片上来看，陈云裳的面部表情、形态动作完全脱离了早期《良友》、《玲珑》画报封面中国古典美人娴静淡雅的审美范式，呈现出好莱坞女影星的时髦风范，当时的媒体评论，“在姿态和体质上看去，陈小姐的确算是摩登女性的典型——活泼伶俐，谈吐流畅，结实健美，可说具备了一切摩登女性的条件。”

聪明的陈云裳看得清大势，在急转直下的社会情势中淡出电影界，避开了那个时代中国影人普遍遭遇到的磨难，同时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嫁给一位医生。

香港演员邵音音追忆陈云裳时，评价她讲义气，为报答知遇之恩，她婚后曾以零片酬复出，接拍了张善琨制作的《月儿弯弯照九州》及《满园春色》。她最佩服陈云裳“不留恋”的心态——在香港的70年，陈云裳几乎没再公开露面。

这颗明珠的一生听起来高贵又完美。直至2015年汤于翰去世，陈云裳受到很大打击。当年汤于翰在婚礼上对她发誓：“从此我就为你而活。”他们的爱情兑现了最浪漫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