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好猫”，不培养“烂虎”

张萌

每个人身上，都有童年留下的深深烙印。台湾著名漫画家朱德庸也是如此。

朱德庸小时候被公认为是一个怪小孩，不爱说话，害怕跟人交往，不愿意跟外界打交道。上幼儿园时必须坐在窗边，否则就立即哭闹。上课时，别人看书，他看窗外的风景。

朱德庸依稀记得他的第一幅漫画，他说：“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我非常冲动，好像有一支笔一直叫着我的名字，说用我来画吧，我就拿起笔画了起来。这一画就画了几十年。”

从小学到中学，朱德庸也希望自己的成绩能好一些，一度也非常刻苦，但成绩就是上不去。因为成绩实在太糟糕，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有一天，他问父亲：“我是不是很笨？”父亲说：“当然不是。”“那为什么无论我如何努力也赶不上其他同学？”父亲无语，只是慈爱地摸摸他的头。父亲心里清楚，儿子一点儿不笨，只是天生对文字类的东西迟钝，但对图形很敏感。又如何跟儿子解释呢？

有一天，父亲发现他的床头铺满一张张图画，很是好奇，翻开看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儿子把在学校所受的委屈和打击全都发泄在画纸上，画里有他的老师被西瓜皮滑倒，同学被马蜂狂追……看着看着，父亲突然眼前一亮，然后把散乱在床头的画一张张叠好，用夹子夹整齐。

在学生时期，朱德庸一直认为自己非常笨。读中学的时候，朱德庸像个皮球一样被许多学校踢来踢去，就连最差的学校也不愿意招收他。父母为此伤透了脑筋。

幸运的是，朱德庸的父亲从不给他施加压力，一直任他自由发展。他的爸爸总是会裁好白纸，整整齐齐订起来，给他做画本。

朱德庸后来回忆说：“如果我的父亲也像学校老师一样逼我学习，那我肯定要死。每个人都有天赋，但是有些人的天赋被他们的家长或者被社会的习惯意识遮盖了，进而就丧失了。”在这一点上，朱德庸很感谢自己的父亲。

朱德庸的成绩依然很差，父亲经常被老师叫去训斥。但是，父亲从来没有训斥过儿子，任由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画画。由于担心儿子孤独，父亲还特地买了一只宠物猫送给他。时间长了，男孩儿反而觉得奇怪，问父亲：“是不是你也对我彻底丧失了信心，决定不管不问？”父亲沉默良久，说：“周末我带你到动物园玩玩吧。”

那天，动物园里游人如织，很多人都围着铁笼欣赏一只威猛的老虎。父亲也带着儿子走了过去。这期间，父亲回答了儿子的问题。

父亲对他说：“人和动物一样，都有各自不同的天赋。老虎强壮，善于奔跑：猫则温顺、灵敏，虽然不能像老虎那样威风和霸气，但它能上树，会抓老鼠。人们都希望成为老虎，而这其中有很多是猫，久而久之，变成了一批烂老虎。儿子，你天生对文字迟钝，对图画却非常敏感，为什么放着优秀的猫不当，而偏要当很烂的老虎呢？我不希望你成为一只烂老虎，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只好猫！”回来后，朱德庸心情大好，从此专心致志地把漫画当做一生的追求。25岁那年，他成为漫画界的明星，许多作品红遍东南亚。

后来朱德庸成家立业，有一次回家陪父亲，两个人隔着一张圆桌静静地对坐着。“我们两人就一直这样看着。他坐着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不说话；我也一直看着他，也没讲话，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朱德庸回忆说，“跟爸爸在一起的那些岁月里，他没有教导我什么，却能一直传达爱给我。我就是能感受到他传达给我的爱，用最简单的方式。”

（郭靖摘自《中国妇女报》2015年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