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纶隆庆元年北上御“虏”原因初探

2016-07-18 18:36李林山
科教导刊·电子版 2016年16期

李林山

摘 要 抗倭名师谭纶在明朝的抗倭战役中建立不朽的功勋,然而相对于学界对统属关系的戚继光的丰硕研究成果而言,对于谭纶的研究关注度较低。本文以明蒙关系演进为视角,对谭纶隆庆元年北上御“虏”的原因进行探讨,指出谭纶北来是明蒙关系演进与隆庆朝整顿北方边务的必然结果,期望引起学界对谭纶研究的关注。

关键词 谭纶 明蒙关系 隆庆元年 御“虏”

中图分类号:K81 文献标识码:A

谭纶,字子理,号二华,谥襄敏。江西宜黄人。生于明武宗正德十五年(1520),卒于明神宗万历五年(1577),享寿58岁,一生经历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四朝的时光。在这半个多世纪中,贯穿明朝整个历史时期的两个大问题——东南沿海的倭寇问题,北方和蒙古族的关系问题,显得异常突出。而谭纶主持兵事30年,南歼倭寇,北御鞑靼,以毕生的精力为明廷成功解决“南倭北虏”问题做出贡献。清人对其评价为:“纶沉毅知兵……终始兵事垂三十年,积首功二万一千五百。尝战酣,刃血渍腕,累沃乃脱。与继光共事齐名,称‘谭、戚。”①然而相对于学界对戚继光研究的丰硕成果而言,对于谭纶的研究未免显得冷清。本文尝试以谭纶隆庆元年北上御“虏”的原因为切入点,期望引起学界对谭纶研究的关注。

根据20世纪30年代历史学家欧阳祖经所撰《明谭襄敏纶公年谱》,嘉靖二十三年(1544),谭纶25岁时中进士②,嘉靖三十四年(1555)八月,36岁的谭纶“升台州知府”③,嘉靖四十三年(1564),“闽中永宁”④,当时四十五岁的谭纶,已经历过台州、宁波、江西、福建等地抗倭活动,经过与俞大猷、戚继光、刘显、汤克宽等名将共同努力,终于在嘉靖末年平息了浙江福建两地倭患。此后,谭纶与戚继光一同北调蓟辽前线,从根本上改善了蓟辽一线的边防形势,掌握了对蒙作战的主动权。⑤《明史》这样说:“纶练兵事,朝廷倚以办贼,遇警辄调,居官无淹岁。迨南寇略平,而边患方未已。隆庆元年(1567),给事中吴时来请召纶、继光练兵。诏徵纶还部,进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⑥从这段话,可以得知,谭纶北调蓟辽戍边,一是缘于他的军事才能和丰富的抗倭经验,可以委以御“虏”重任;二是由于明朝此时东南沿海倭患渐次平息,而北部边防形势迟迟未有改观,亟需谭纶、戚继光这样的干练之才整顿边防;三是由于吴时来的举荐之功;四是隆庆帝同意了吴时来的建议,“诏徵纶还部,进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

那么,吴时来是在什么背景下举荐谭纶、戚继光?为什么他的建议获得了隆庆帝的首肯?这要从明朝的“北虏”问题说起。

吴晗先生在《明史简述》中提到,贯穿明朝整个历史过程的两个突出问题:“一个是倭寇问题,就是日本海盗的侵略。这是外部问题,这个问题贯穿了整个明朝历史;另一个是内部的民族关系问题,主要是明朝和北边蒙古族的关系问题。当时有所谓‘北虏、南倭的说法。”⑦历史表明,明朝与北元蒙古部落的长期对立以及由此引发的军事冲突,几乎与明朝历史相始终。

早在14世纪中叶,明太祖朱元璋打着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旗帜,南征北战,于1368年推翻了元朝,建立了明政权。然而“元人北归,屡谋兴复。”⑧ 企图卷土重来,不断向南进犯,构成对明朝的严重威胁。在此后二百多年的时间里,与明朝隔长城相望的北元蒙古部落不断地骚扰明边,形成有明代所谓的“北虏之患”。洪武年间,立国之初的明廷进行了统一全国的战争,经过洪武元年、二年、三年、五年、二十年和二十一年等多次军事行动,使蒙古势力遭到沉重打击。“……敌益衰。太祖亦封燕、晋诸王为边藩镇,更岁遣大将军巡行塞下,督诸卫卒屯田,戒以持重,寇来辄败之。而敌自脱古思帖木儿后,部帅纷拿,五传至坤帖木儿,咸被弑,不复知帝号。有鬼力赤者篡立,称可汗,去国号,遂称鞑靼云。”⑨这段文献中所说鬼力赤篡位称汗发生在永乐初年,当时蒙古分为三大部,即鞑靼部、瓦剌部和兀良哈部。永乐七年(1409)七月,成祖命丘福率骑十万北征,袭击北元汗庭于克鲁伦河下游一带,结果全军覆没。此后成祖以鞑靼、瓦剌为主要打击目标,先后五次亲征,史称“五出三犁”。虽然未能达到彻底摧毁北元政权的目的,但是给后者造成很大的军事压力,削弱了蒙古三部势力。“使其不敢南牧,更不敢定居漠南,终永乐朝‘虏不敢近边。这种‘漠南无王庭的局面保障了明朝北部边境的安全。”⑩

成祖以后,仁、宣虽然守业有成,但武功方面远不及成祖时期,“既没有扶弱抑强制约蒙古的魄力,也没有足够的物资和强大的国力征讨蒙古,不得不改变对蒙古的政策。一方面收缩北方防线,集中兵力加强防御;另一方面不再介入蒙古之事,抚辑鞑靼、瓦剌两边,避免发生冲突。明朝政策的改变,给瓦剌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使瓦剌得以坐享明朝击败鞑靼的成果,又不必担心明朝的抑制。” 在这种形势下,瓦剌部于宣德、正统时期趁鞑靼衰落之际,统一了大漠南北,力量渐趋强大。“至也先益横,北边至此多事” ,终于导致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的爆发。明朝国力受到严重影响,由此开始走向下坡路。在这种情况下,明朝对北方蒙古部落的主动进攻,已无法进行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筑墙防御,以捍卫数千里边防线。然而无论是明初的主动出击、肃清沙漠,还是明中叶以来的修筑边墙、全线防御,都一直未能消除蒙古贵族势力的威胁。

天顺、成化以来,由于明朝吏治腐败的程度不断加深,边防力量日渐削弱,“北虏之患”相应日益加重。成化初,鞑靼勃来、毛里孩、小王子等部先后入居河套,明方试图阻止其住牧于套内和收复河套,但皆无果而终,“套虏”成为明朝边境地区的心腹大患。

嘉靖帝即位后,北方边境形势依旧严峻,当时蒙古诸部政治经济大权掌握在达延汗之孙、吉囊之子俺答手里,“朵颜三卫为之向道,辽、蓟、宣、大连岁被兵。” 对于俺答等部南下扰边的频繁程度,冯时可在《俺答前志》中做如下统计:俺答等部自‘降下黄毛,始并力伺我边,以求大逞。每入,大辈十万,中辈万余,少者数千。己丑(嘉靖八年,1529年)以后,十犯上谷,七犯云中、晋阳。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八月十四日,俺答循潮河川南下古北口,仅三日突然兵临北京城下,其求贡书云:“予我币,通我贡,即解围,不者岁一虔尔郭!”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态度,明世宗犹豫不决,拖延不作答复。此时,蒙古兵已掠夺了大量人畜财物,便从古北口和白羊口分路撤退。历史上将这一次明蒙战争称为“庚戌之战”。这是继1449年土木之变百年以后,令京师震惊的大事变。那么,谁为这次事变买单呢?明朝中央权力层自然逃脱不了干系,嘉靖二十三年至四十一年(1544-1562)期间, “中材之主” 世宗任用“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 的严嵩为首辅, 嵩用子世蕃及亲信赵文华为爪牙,贪贿赂,除异己,边事日坏,以致俺答薄都城,慢书求贡。同时,俺答逼贡又是“自明弘治年间明蒙之间的贡市中断后,双方之间的关系恶化” 的结果。札奇斯钦先生指出:“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在经济生产上本来是分工的……不幸因两者文化的距离和歧见,没能使这一个经济上的依存关系,成为两者间和平共荣的基础,相反的导致成战争不安的主要因素。若干史实中,都显示游牧民族与农业这两个民族之间,必须有某一种形态的贸易存在,使物资得以交流……不然以夺取物资为主要目的的战争就会爆发。” 这段话是对嘉靖二十九年(1550)“临城胁贡”的恰如其分的解读。“庚戌之战”的直接结果是嘉靖三十年大同镇羌堡、宣府新开口堡等地马市的开设,可是正如札奇斯钦先生所说:“物资的交流也曾使若干战争化为玉帛,可惜这种情形又都是断断续续的,而未能一贯。” 嘉靖三十一年(1552)九月,世宗终于下诏“罢各边马市”, 明令“复言开马市者斩” 。世宗单方面撕毁协议的行为,导致明蒙双方又回到从前的战争状态。此后双方的二十年大战,比起马市前的五十年战争,更为频繁和激烈,双方的损失也更加惨重。正如王崇古所说:“在虏既未遂安生……在我亦无时解备,华夷交困,兵连祸结” 对此,曹永年先生认为这种“华夷交困,兵连祸结”情形“在二百多年的明蒙关系史上是空前也是绝后的” 。

关于这一问题,达力扎布专家在《明代漠南蒙古历史研究》中有着精辟的论述。达力扎布专家认为:“明世宗是错误政策的主要责任者,他既无定见又反复无常,使其臣下无人敢主议,只能察言观色,随其所愿。他既不能象明成祖那样‘五出三犁,又没有象明宣宗、宪宗等皇帝那样积极灵活的政策来解决与蒙古的关系,导致了几十年战火不熄。‘北虏在求贡、掠边过程中大量南下住牧,使明朝失去了象兀良哈三卫这样的屏藩,直接面对‘北虏。而明朝士卒疲于征戍,边民生灵涂炭,中原凋敝,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明朝的衰亡正肇端于此。对于蒙古方面来讲这也是一段痛苦的岁月,虽然抢掠有所掳获,损失亦不小,经济上始终处于各种日常生活用品极其匮乏的状况之下,最终是两败俱伤。”

自正统以后,随着明朝对蒙古战争的屡屡受挫,国力渐衰,海防废弛,“至嘉靖中,倭患渐起。” 加之明政府国防战略的重心始终是“重北轻南”,甚至经常以克扣沿海都司卫所军费的手段来充实北部的边饷,导致明初建立起来的沿海防御体系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承平之后,此时已经近乎形同虚设,原有的沿海卫所军已经难以承担起捍卫海防的重任, 而所征士兵亦有“性气骄悍”、不受约束等弊端 ,当时朝庭内外许多有识之士,诸如杨博、吴时来、谭纶、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等人主张募练土著作为海防力量的主体。 嘉靖三十四年(1555)以后,胡宗宪任浙江总督,谭纶先后任浙江台州知府、巡视海道副使、福建巡抚等职,名将俞大猷、戚继光、刘显、汤克宽等先后应调而至,依托抗倭名将戚继光募练的“戚家军”和俞大猷募练的“俞家军”为主体力量,经过十几年的抗倭活动,“迨隆庆初,倭渐不为患” 。

随着东南沿海倭患渐次平息,明廷便把主要精力投放在整饬废弛已久的北方边务上,以消除蒙古鞑靼部落的威胁。谁能担此重任呢?历史选择了在抗倭中屡立战功的谭纶、戚继光。

谭纶北上御“虏”,应该功归于一个重要人物——吴时来。《明史》本传说吴时来于隆庆初年被召复故官,进工科给事中后,“条上治河事宜,又荐谭纶、俞大猷、戚继光宜用之蓟镇,专练边兵,省诸镇征调。帝皆从之。” 由此可见,吴时来建议北上蓟镇专练边兵的人选有三位,除谭纶之外,还有戚继光和俞大猷,而且隆庆帝对此荐选全力支持。而相关记载亦见于《戚少保年谱耆编》,其中隆庆元年丁卯冬十月“诏召回京,训练兵马”条下载:“俺答数犯山西,是秋长驱破石州,而土蛮同时入寇,蓟镇昌黎几不保。帝集廷臣,议以‘蓟为畿辅重地,今虏势猖獗,谁能锁钥北门?陕西道御史李叔和题上《荐举边材疏》称:‘福、浙总兵戚某,协谋练兵,所向无敌,应代蓟镇总兵之任,训练雄兵,迅扫狂胡,以伸华夏挞伐之威。给事中吴时来请并召广西总兵俞大猷。部覆:‘戚某与谭纶向在福建,文武相资,练兵御寇,立有成效,应取回京,共修戎政。奏入,帝曰:‘联在邸已知之矣。念东南新定,不果召。今速召戚某同谭纶回京,训练兵马,以备缓急之用。于是诏下……” 据此我们知道,其一,《明史·吴时来传》关于推荐谭纶、戚继光和俞大猷北上专事练兵的记载是可靠的;其二,吴时来最初推荐的人选是谭纶和戚继光,后来应对朝廷的需要,又增加了俞大猷。这说明当时朝廷亟需御虏的干练之才,以解决面临的严峻边疆危机。事实上后来奉诏北上御“虏”的只有谭戚二人。根据文献记载,谭纶是在隆庆元年(1567)八月二十一日奉诏入朝的,十一月十八日被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佐理兵部事务。 而戚继光是在隆庆元年十月十四日接到回京诏命的, 十一月祭别闽彰义祠阵亡将士后,离开福建北上赴命的 。至于俞大猷,兵部认为一方面“大猷才宜于南”,另一方面在年龄上不占优势,所以未调用。《明实录》这样记载:“给事中吴时来言:‘两广总督谭纶、总兵俞大猷、戚继光皆知兵,宜召来使专督练边兵,以省诸镇徵调之扰。兵部覆言:‘大猷才宜于南,往者常一试,于比不效,且老矣。纶、继光惟上所用。上然之。令召纶入京 那么,吴时来是何许人也?他为什么专门上疏朝廷,极力举荐谭纶、戚继光和俞大猷北上蓟镇专事练兵?他这样做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首先从吴时来的经历看,他是嘉靖三十二年(1553)进士,曾任松江推官,摄府事,具有地方政务管理经验和抗倭实战经验,针对士兵粗犷剽悍的特点,恩威兼施,使其驯服。对此,《明史》记载说:“倭犯境,乡民携妻子趋城,时来悉纳之。客兵犷悍好剽掠。时来以恩结其长,犯即行法,无哗者。贼攻城,骤雨,城坏数丈。时来以劲骑扼其冲,急兴版筑,三日城复完,贼乃弃去。” 从地方官升任刑科给事中后,时来谋政重点由抗倭和治理地方政务,转移到关注朝政和北方“御虏”边事。他认为北虏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与朝政腐败,尤其是严嵩父子招权纳贿,有着必然联系。嘉靖三十七年(1558)三月,时来上疏弹劾严嵩父子,他写道:“顷陛下赫然震怒;逮治偾事边臣,人心莫不欣快。边臣朘军实、馈执政,罪也。执政受其馈,朋奸罔上,独得无罪哉?嵩辅政二十年,文武迁除,悉出其手……臣窃谓除恶务本。今边事不振由于军困,军困由官邪,官邪由执政之好货。若不去嵩父子,陛下虽宵吁优劳,边事终不可为也。” 在这篇奏疏中,吴时来指责严嵩父子的种种不法罪行,是造成北虏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的“瓶颈”。结果被执政严嵩陷之下诏狱,贬戍烟瘴之地横州。可知时来关注时政、边事、北虏问题由来已久。

其次,在徐阶与严嵩十几年的政治角逐中,吴时来显然是站在徐阶队伍当中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吴时来与徐阶乃座主门生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吴时来想徐阶之所想。徐阶重视抗倭御虏,吴时来对这两个关系到国家安危的问题也表现出极大的关切。上文提到他在松江推官任上,曾智退倭寇,在与倭寇的斗争中积累了海防实战经验,不仅如此,吴时来将实践上升到理论,作《江防考》六卷。对于北虏问题,时来的一个观点是“若不去嵩父子,陛下虽宵吁优劳,边事终不可为也”,一语击中时弊。根据文献记载,当时还有两个人——张翀和董传策与时来同日劾嵩,“而翀及时来皆徐阶门生,传策则阶邑子,时来先又官松江,於是嵩疑阶主使。” 这是发生在嘉靖三十七年(1558)三月的事,当时严嵩父子把持朝政,“先后劾之者斥逐罪死,无一获免,自嘉靖二十二年(1543)巡按御史叶经劾嵩被廷杖死,中外益侧目畏嵩。严蒿谗杀首揆夏言并取而代之,天下人‘视严蒿父子如鬼如蜮,不可测识。徐阶在危境中被迫‘谨事嵩。虽然徐阶使出了所有解数,双方还是各怀腹剑。严嵩害阶之心不死,徐阶与蒿的暗斗也在与日俱增。从嘉靖三十一年(1552)徐阶首次密揭严嵩党羽大将军仇鸾而发难以后,直至嘉靖四十一年(1562)徐阶指使御史邹应龙劾倒严蒿父子为止,‘阳托丙、魏、房、杜之同心,阴学勾践沼吴之故智。” 吴时来等三人同日弹劾一事,严嵩怀疑乃徐阶背后指使,经过严刑审讯,三人濒死不承认,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严嵩仍然专门就此事向世宗汇报,《明史》称:“嵩遂疏辨,显谓阶主使”,然“帝不听”,相反,世宗“有所密询,皆舍嵩而之阶”,还晋升阶为太子太保, 严嵩不能把徐阶怎么样,但还是把他的门生吴时来等三人流放烟瘴之地。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吴时来获罪,就是因为他如他的老师徐阶一样关切北虏问题所致。

另外,吴时来不单单想徐阶之所想,急国家之所急, 将北虏问题看成“事关宗社,几系安危”的首务, 更难得的是,他高瞻远瞩、颇具洞察力,向朝廷提出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御虏方略。上文提到,吴时来遭严嵩报复,被贬烟瘴之地横州,可他一直没有放弃关注北虏边务的爱国情怀。隆庆元年,俺答加紧了对明朝北部边境的攻势,犯山西,破大同,震惊朝野,土蛮亦不甘落后,从东边遥相呼应,入寇蓟州,大掠昌黎,更加剧了明廷的惶恐和守边的压力。文献是这样记载的:“俺答把都儿逾大同犯山西,破石州;黄台吉劄营白草川,时以轻兵打围出猎黄花镇等处。” 东边“ 虏酋土蛮寇蓟镇,由界岭口罗汉洞溃墙入,大掠昌黎县。” 面对如此危急的边事虏情,当时“被召复故官,进工科给事中”的吴时来上《目击时艰,乞破常格、责实效,以安边御虏、保大业疏》,提出八项御虏方略,一曰聚兵力,二曰明事权,三曰练土著,四曰议粮饷,五曰缮城守,六曰广间谍,七曰整营务,八曰求真才。吴时来认为,“今边事之坏,未足深虑,而其最大坏深虑者,莫甚于人才……今士夫间每语边事,则称才难、才难。臣亦以为难也。而所以难者,则起于边才之说。边才者,以其有济边之才也。官人者,因其地之难居,时之难处,每遇员缺,辄求之闲废,或疏远与有过之人而用之,以为姑用之于边云尔。而闲废疏远者与夫有过者,亦自知其非贤任也,姑以为吾且借是以阶美官云尔。于是有使贪使诈之名,明知其贪与诈也,而贪诈之罚,以边才而免矣,实无边才也……为今之计,宜罢边才之名,而亟求真才。求真才,须于今公卿中有清洁、负贤名者始,则后生将曰是贤者之地,乃可以劝也。”吴时来认为如果朝廷“宽文法,明职掌”,令吏部“择今之所谓大贤极一时之选者,任之以经略之事,谓盛明之世,无狄(仁杰)、韩(琦)诸人乐为之用,臣不信也。故经略边事,宜以贤者往,何者?将兵者将,将将者在督抚。盖贤者往,则其风声意气,先足以感动其忠义之心,而消其贪鄙之习,此整理边防之首务也。” 继这篇《目击时艰疏》之后,吴时来又上《广诏陈言边务疏》,进一步阐发自己的治边思想,重申“养真才”、“责实效”等措施的必要性。 同时他又极力向朝廷举荐在抗倭战争中卓立战功的谭纶、戚继光和俞大猷来实践这一治边御虏方略,他认为谭纶等人就是御“虏”的真才,如果由他们北上戍边,必能取得实效,他的这些建议,与徐阶等当政者和最高统治者穆宗整顿北部边务的思想和方略相契合,所以他的建议被采纳。

可见,谭纶就是在明庭酝酿御“虏”方略的过程中,应诏北上蓟辽边防前线的。隆庆元年(1567)八月二十一日时任两广总督的谭纶奉诏入朝,三个月以后接替吴桂芳任兵部右侍郎之职,并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佐理兵部事务,一年零四个月之后,谭纶受命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 在北部边防前线开始了他的御虏大业。

注释

① (清)张廷玉:《明史》卷222,《谭纶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833+5836.

② (清)张廷玉:《明史》卷222,《谭纶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833.欧阳祖经:《明谭襄敏纶公年谱》,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中华民国七十一年,第10页.

③ 欧阳祖经:《明谭襄敏纶公年谱》,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中华民国七十一年,第19页.

④ 欧阳祖经:《明谭襄敏纶公年谱》,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中华民国七十一年,第72页.

⑤ 胡长春.谭纶评传[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7.

⑥ (清)张廷玉:《明史》卷222,《谭纶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835.

⑦ 吴晗.明史简述[M].北京:中华书局,2005:2.

⑧ (清)张廷玉:《明史》卷91,《兵三》,北京:中华书局,1974:2235.

⑨ (清)张廷玉:《明史》卷327,《鞑靼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8467.

⑩ 达力扎布:《明代漠南蒙古历史研究》,海拉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1997:7.

奇文瑛:《明代的民族政策》,张显清,林金树主编:《明代政治史》第8章,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890.

(明)严从简著,余思黎点校:《殊域周咨录》卷16.《鞑靼》,北京:中华书局,1993:560.

(清)张廷玉:《明史》卷91,《兵三》,北京:中华书局,1974:2241.

冯时可:《俺答前志》,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434,《续修四库全书》第1661册,《集部·总集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87.

瞿九思:《万历武功录》卷7,《续修四库全书》第436册,《史部·杂史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第429页.

(清)张廷玉:《明史》卷18,《世宗本纪二》,北京:中华书局,1974:251.

(清)张廷玉:《明史》卷308,《严嵩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7916.

严嵩一度退居次辅,谄媚世宗以固位.参见《明史》卷308,《严嵩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7916.

达力扎布.明代漠南蒙古历史研究[M].海拉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1997:205.

札奇斯钦.北亚游牧民族与中原农业民族间的和平战争与贸易之关系·序[M].台湾:政治大学出版社,1973:1.

《明世宗实录》卷371,嘉靖三十年三月甲辰条.

(清)张廷玉:《明史》卷222,《王崇古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841.

王崇古:《确议封贡事宜疏》,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317,《续修四库全书》第1659册,《集部·总集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614.

曹永年.蒙古民族通史(第3卷)[M].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1:293.

达力扎布.明代漠南蒙古历史研究[M].海拉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1997:219-220.

(清)张廷玉:《明史》卷91,《兵三》,北京:中华书局,1974:2244.

易泽阳.明朝中期的海防思想研究[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8:128+132.

(明)郑若曾:《江南经略》卷八下《慎调蓦论一》,《文津阁四库全书》第241册,《子部·兵家类》,第691页。

参见易泽阳:《明朝中期的海防思想研究》,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8:195-198.吴时来:《目击时艰,乞破常格、责实效,以安边御虏、保大业疏》,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384,《悟斋文集》卷之一《疏》,《续修四库全书》第1661册,《集部·总集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3.

(清)张廷玉:《明史》卷91,《兵三》,北京:中华书局,1974:2246.

(清)张廷玉:《明史》卷210,《吴时来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564-5565.

(明)戚祚国汇编,郝教苏、李克点校:《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之六,隆庆元年丁卯冬十月诏召回京,训练兵马条,北京:中华书局,2003:197.

谈迁:《国榷》卷65,隆庆元年八月癸卯条、十一月庚午条,第4065、4074页.

谈迁:《国榷》卷65,隆庆元年十月乙未条,第4070页.

(明)戚祚国汇编,郝教苏、李克点校:《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之六,隆庆元年十一月,北京:中华书局,2003:199.

《明穆宗实录》隆庆元年八月癸卯条.

(清)张廷玉:《明史》卷210,《吴时来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563.

(清)张廷玉:《明史》卷210,《吴时来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564.

(清)张廷玉:《明史》卷210,《吴时来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564.嘉靖三十七年三月实录丙子条.

参见梁希哲:《论徐阶》,《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87年第6期.(清)张廷玉:《明史》卷213,《徐阶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633-5637.

(清)张廷玉:《明史》卷213,《徐阶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5634.

《广诏陈言边务疏·边防》开头有这样的话:“臣读圣谕‘朕看得东西二镇,虏寇抢杀至甚,防虏之计,如何预处?卿等会文武群臣着实详议来看,钦此钦遵.臣仰惟皇上注意边陲,加惠民瘼,特降纶音,博收群策,真天将启大圣人以大有为之一机也.”(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385,《悟斋文集》卷之二《边防》,《续修四库全书》第1661册,《集部·总集类》,第33页)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吴时来体察到朝庭对于“北虏”问题的关注,积极为朝庭出谋划策.

吴时来:《目击时艰,乞破常格、责实效,以安边御虏、保大业疏》,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384,《悟斋文集》卷之一《疏》,《续修四库全书》第1661册,《集部·总集类》,第23页.

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384,《悟斋文集》卷之一《疏》,《续修四库全书》第1661册,《集部·总集类》,第23页.相关记载亦见于《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之六,隆庆元年丁卯冬十月诏召回京,训练兵马条,第197页.

《明穆宗实录》隆庆元年九月二十一日壬申条.

吴时来:《目击时艰,乞破常格、责实效,以安边御虏、保大业疏》,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384,《悟斋文集》卷之一《疏》,《续修四库全书》第1661册,《集部·总集类》,第32、33页.

吴时来:《广诏陈言边务疏》,陈子龙等辑《皇明经世文编》卷384,《悟斋文集》卷之二《边务》,《续修四库全书》第1661册,第33页下-39页上.

谈迁:《国榷》卷65,隆庆元年八月癸卯条、隆庆元年十一月庚午条、隆庆二年三月丙寅条,第4065、4074、408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