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记者 孙 莉
街道记忆
文丨记者 孙 莉
路名是城市文化的活化石,是城市历史的负载品。
我们生活的城市,每一天都在经历着不一样的变化。城市的格局、小街和古巷、城里的春秋,点点滴滴的记忆都镶嵌在往事里,伴岁月长久。
而一条路的记忆,却经历风雨,在历史中穿行。
一场春雨过后,遵义市民主路杨柳街上的柳树便吐出了嫩芽,如碧玉般的柳条开始在风中曼舞,绿了一条街,醉了无数人。
有人说,徜徉在杨柳街上,仿佛在领略遵义的历史。
这条长500米,宽约八米的小街,昔日居住的大都是官僚、大财主还有国民党政府要员。一户户大宅门外,插满杨柳,清幽娴静的小街就这样见证着遵义的兴衰与繁华。
走进杨柳街,翻开历史的一页,感受历史的潮声。那些红色的记忆,一幕幕在杨柳街展现,令人目不暇接。坐落在这条街上遵义会议会址无疑让杨柳街更具辉煌。岁月被雕刻在了1935年。
1935年1月,红军的到来,不但改变了这条街的命运,更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命运。遵义会议陈列馆、红军总政治部旧址、红军遵义警备司令部旧址……
氤氲着红色气息的杨柳街,其实还是一条著名的文化街。抗日战争期间,浙江大学校长、著名气象学家、地理学家和教育家竺可桢等一批著名教授也住在杨柳街内,当时浙大的女生宿舍也在这条街上。苦难岁月,杨柳街见证了莘莘学子们的坚韧和一代科学家的执着。
走在杨柳街上,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这条街上的两所学校(遵义文化小学和遵义第四初级中学)都拥有上百年的历史。而遵义文化小学是清末“废科举 办新学”时,遵义第一所官办小学。杨柳街见证着遵义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历程。
历经沧桑,杨柳依依。
随着遵义发展步伐的加快,杨柳街上的游客也日益增多,为让游客感受更多的遵义文化,2007年,遵义市政府投资7000多万元在杨柳街的北部拓展了一条由开国将军张爱萍题写街名的红军街,这是一条商业街,街的两侧建筑,全部采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遵义典型的民居设计,小青瓦、坡屋面,雕花门窗、木板壁。徘徊其间,仿佛再次走进红色历史。2015年,作为遵义老城红色文化旅游综合体的重要部分,“遵义1935”商业区无疑成为这座城市时尚和魅力的新名片。普拉达、香奈尔、LV等众多国际一线品牌,结合“遵义1935”商业街高端商务休闲的定位,共同营造出一个一流的国际购物、休闲、商务中心形象。在这里,意大利风格的披萨店与本地小吃刘二妈米皮遥相呼应,咖啡的醇香与中国茶的幽香一同弥漫,时尚与怀旧相安无事,各有各的精彩。
在遵义,彰显着历史和文化气息的地名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中山路、中华路、民主路、丰乐路等等,这些带有明显人文特征的道路名称,让每一个来到此地、并且在此居住的人能与整个的城市融为一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位于遵义市中心城区南部区境的上海路,最早建于1956年,当时叫高北路,后来叫反帝路、井冈山路。1986年为纪念三线建设,以上海内迁厂在此路段建长征电气基地而更名上海路。
上海路上的梧桐树,是遵义的上海人思乡的方式。
秋风梧桐随心境,悠远深长上海情。当秋风渐起,秋意正浓时,上海遮天蔽日的梧桐将秋日的阳光随意变换成俏皮的光影,掩映着道路两旁若隐若现的建筑,这是老上海的幽静,罩上了淡淡的壮丽,成就了上海人生活,而这样的生活,在一个特殊的年代被一群上海人带到了千里之外的遵义。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在当时国际风云变幻莫测的大背景下,国家作出重大决策,全面开展三线建设。据统计,从1965年到1978年的十多年间,有超过八万援建人员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来到遵义,他们带来新技术新思想的同时,也把大城市的生活方式融入到了这里。自此,遵义成了他们生命中的第二故乡。
为铭记这段历史,感谢这些曾为遵义建设洒下汗水的劳动者,这条寄予特殊感情的上海路就这样传扬开来,上海路记载着历史,也见证着友情。
历史在一个节点让两座城市再次邂逅。
2013年2月,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开展对口帮扶贵州工作的指导意见》,明确上海市对口帮扶遵义市。上海再一次把关切的目光和援助的双手,投向遵义,再一次用真情演奏上海路上曾经谱写的乐章。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夏天上海路的梧桐树绿荫一片,到了秋天,泛着金黄,这是被时间浸湿的温情,滋润着这条路上最美的颜色。上海路的名字,饱含祝福,饱含恩情,它有着让城市动容的温度,传递亲情和思念的味道。
其实,在遵义众多的街道命名中,无时无刻不让人体会到感恩和记忆:万里路、迎红桥、航天路等等,当城市的高度在成长,一些象征城市记忆的地标在渐渐消失的时候,如何触摸往昔的心跳,如何穿越时空与往事对话?一段路、一条街的命名,无疑是对乡愁的最好诠释,只有在熟悉的记忆里,才会有精神世界的对话。
冬日的阳光从上而下,直直地洒在湘江河上,波光粼粼,让这个城市有了明媚的暖意。
听老人们说,过去遵义最热闹的地方是从丁字口到新华桥沿湘江河的这条路,旧时称为石门坎,沿着河道全是商铺,商铺多是买布的,绸缎庄尤其引人注目。开布庄和绸缎庄的老板多是本地人,也有巴蜀和其他南来北往的客商,店里的货物全部敞开摆放着,任由客人挑选。
石门坎的中段,曾经有家冯家酱油厂,厂里没有机器设备,全是传统工艺,冯家酿造的酱油色鲜味美,深受当地人青睐。而冯家的麸醋更是一绝,酸中带甜,回味无穷。时代变迁,如今酱醋厂已经不复存在了,而酱醋厂这个被民间叫熟的名字依然让遵义人难以忘怀。
这段路上有个川剧院,由于地缘关系,旧时遵义人喜欢看川剧。每次演出,只要开场锣鼓一响,全场鸦雀无声,每到精彩之处,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久而久之,川剧院成了这一带人人皆知的地名,
沿街直行就到新华桥,这座有着四百年沧桑的石桥史上记载着无数的名字,吴公桥、福寿桥、中正桥等等。1949年11月21日,遵义解放,此桥被命名为新华桥。桥的两头各放着一个卧着的铁牛,像卫士一样矗立在桥头。为什么要放铁牛在桥口?人们无从查证,如今铁牛依然矗立在遵义纪念公园内,静候着一代又一代的游客。
石门坎旧时的影子现在已无从找寻,人、事都已变迁。曾经热闹的这条路依然繁华。街宽了、路敞了,鳞次栉比的高楼林立,重百商场、天利广场等商业圈的名字湮没了石门坎的声音,渐渐地,石门坎的名字退出了遵义人的记忆。
旅居美国四十年的方伟三十岁时离开自己的家乡遵义,在外的每一天无不思念家乡的羊肉粉、豆花面。如今回到老家寻找故土,结果再也找不到梦里无数次呈现的紫荆街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回到家乡的方老先生走在日新月异的大街上常常感到迷茫,一些老地名找不到了,而一些稀奇古怪的新地名却不断涌现:牌坊巷、风尚巷、瑶池巷、万豪巷,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楼盘名,什么曼哈顿、什么塞纳阳光,这些洋名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地名是写在大地上的历史,失去它意味着从大地上抹去了一段历史,乡愁何处安放?
著名作家冯骥才曾说过:城市是有生命的,地名便是这历史命运的容器。一个让人安放乡愁的地名,不仅承载着无数个体的记忆与情感,更传承着本土文化和城市发展的记忆密码。
而记忆的版图是真实的,它犹如相机拍下的照片,一经确定,再也无法改变。当人们越过时空,发现图形变了,心中就会生出对时间和空间莫名的遗憾和酸楚,因为在这些大街小巷的背后,是一串串的往事,如烟,如梦,百转千回。
乡愁何处寄,梦里寻踪迹!
延伸话题:
遵义的路名该不该改?
从历史文化看,路名是城市记忆的活化石。从经济社会发展的战略高度看,路名又是一座城市的整体形象和特殊名片。在现当代,道路命名是信息社会的特殊生产力。
可以说,城市道路命名已经上升为城市经营的重要课题,在学术上已经发展为一门学科。
本世纪初,云南中甸县改名香格里拉县,那是一个梦幻般的地名,继而产生了巨大的后期效应。前些年,不少省的市、县纷纷跑到上海市地名办作工作,希望将他们的地名命名为上海市的街道名。
地名、路名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早在2007年,国家就开启了“中国地名文化遗产保护工程”。
北京启动了老胡同地名文化保护;南京公布了老地名保护名单,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苏州编撰了《苏州地名录》,收集了自上世纪80年代以后消失的1192条老地名……
相比之下,遵义的城市道路命名就显得太随意了。不仅将全国的一二线城市作为路名,如,广州路、深圳路、南京路等。连三四线城市名都列为路名:衡阳路、北海路、佛山路、珠海路……
对此,有市民吐槽道:“我们遵义城很‘大’的!来遵义一次,不仅游遍全中国;还可以免签证照,到香港、澳门,还可以到美国的曼哈顿……”
有网友说:“都是些城市的名字,我根本不能分辨清楚哪条路是在哪,尤其汇川区,并不是城市的融合,而应该是汇纳人文历史的交汇。城市街道名字应该体现遵义历史文化内涵的一面。”
还有网友提议:“如果图省事不动脑筋,还不如叫正安路、道真路、湄潭路、余庆路……”
遵义的一位本土学者接受采访时说:遵义市特别是新的街道命名的确太随便了,如现在的天津路、成都路,已经几改其名,没有一点文化品味。一方面,作为历史名城,应有自己的特色,街道的名称也属其中之一,地名是一种牵动乡土情怀的称谓,有着和生命一样丰富和深刻的含义。地名中潜在一种凝聚力,亲和力,还有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另一方面,把一些小街小巷扣个省会、大城市、发达城市的名,也是对别人的一种不尊重。
他建议道:道路名称在城市规划时应该进行整体的考虑,这是对城市本土文化、乡风民俗的尊重,更是对历史和未来的尊重。
最后,他强烈呼吁:当务之急,对近年来,特别是一些街道命名上存在的问题进行重新梳理、规划,然后再命名。其次,将需要重新命名和尚未命名的街道名称实行社会征集,新闻媒体公示,市民和专家评选后由政府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