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记者 陈 涛
束晓梅:用爱诠释医者仁心
文丨 记者 陈 涛
记者手记:想要采访束晓梅,一直以来都不是容易的事,四年前如此,现在亦如此。因为四年前和她约定采访时间不易,所以这次从确定要采访便早早预约,即使这样,她的“档期”也只有一周后再联系确定。她说:“事情很多,太忙了!”
作为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儿科主任、贵州省儿童医院院长的束晓梅,从1984年到如今,一直工作在临床一线,并承担着教学及科研任务。同时,还连任第十一届、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虽然每天都很忙、很累,但她依然执着地用爱诠释医者仁心、彰显代表情怀。
“随着二孩政策的全面放开,儿童人口数的大量增加,儿童就医场所短缺、儿科医生短缺的现象应得到高度重视。”2016年,束晓梅提交了重视儿童就医难的建议,这也是她第四年提出与儿童就医有关的建议。
儿童就医难、儿科医生短缺,长期以来都是困扰基层医疗状况的一大难题。在各大科目中,儿童用药量少、辅助检查少、收费项目少,“创收能力”明显低于其他科室。同时,儿童起病急、变化快、从医难度大,这导致了许多医学毕业生不愿意从事儿科。
四年来,束晓梅连续不断地建议:
——多建设一些专科儿科医疗机构,提升儿童就医服务能力。
——在公立医院改革时,从儿科切入加大对儿科的财政补贴,特别是加大对儿科医生劳动报酬的补贴、工资补贴。
——提高儿科医疗的服务价格,增加的部分由政府提高儿童患者医保报销比例等政府增加投入来解决,而不能把负担直接转嫁给患儿家庭。
——增加职业吸引力是真正解决儿科医生荒的关键,尤其是基层儿科医生的吸引力,让儿科医生能够维持有尊严生活的收入、能够受到社会各界的尊重、能够通过个人努力获得职业发展的光明远景。
据国家统计局第六次人口普查(2010年)数据统计:中国0—18岁人口约3亿,占全国总人口的22.5%,其中0—6岁人口超1亿,占世界同龄人口的20%。具体到医生数量,中国每千名儿童拥有医生数仅为0.26名,而美国每千名儿童拥有医生数为1.6名。
“我国儿科医生总的缺口是20万人。”这让在儿科一线奋斗了三十二年的束晓梅深感责任重大,儿科专业是一个职业风险高、劳动强度大、劳动报酬低、医院不重视、家长不理解的行业。
以多年的从医经验为例,束晓梅讲述了身为儿科医生的窘境。如果接到一个病危的孩子,经常要在床边守护一晚,忙着给患儿做生命体征检测,支持呼吸和心跳,诊疗用药。但是,这样持续紧张地工作一晚上,医生几乎得不到回报。
原因何在?束晓梅继而分析道,诊治的市场价值是根据设备、技术手段来衡量,人的劳动和付出没有得到重视——这才是症结所在。
所幸,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已经提出,“加快培养全科医生、儿科医生”“建立健全符合医疗行业特点的人事薪酬制度,保护和调动医务人员积极性”,这让束晓梅以及更多的儿科医生,或将要从事儿科专业的医生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希望。
国家卫计委主任李斌表示,要合理地确定儿科医务人员的薪酬待遇,医疗机构薪酬分配不得与业务收入挂钩,确保儿科医务人员的收入要不低于或者高于其他专业同年资医务人员收入的平均水平,同时要合理提高儿科的医疗服务价格,体现医务人员的技术劳务价值。在儿科医务人员职称晋升等方面,也要完善相关的激励机制,从而增加这个岗位的吸引力。
“我原来是一个只专注专业的人,但有了人大代表这个身份后,我知道自己有了更多的责任与义务。所以会立足本职工作去关心更多的问题,也希望能去解决这些存在的问题。”束晓梅说,值得欣喜的是,国家有关部门已经开始关注儿科医生短缺的问题,并且已开始执行一些具体的措施。比如:恢复儿科本科专业招生、加强儿科医生培养、降低儿科的就业门槛等等,以“务实”的方式扭转行业生态。
八年前,正安县一位患者家长带着因左侧海马萎缩导致癫痫十余年的孩子,来到医学院找到束晓梅,确诊后靠药物控制虽有所好转,但仍有反复。孩子要想治愈,必须找到优秀的神经外科专家做手术。这对农村贫困家庭来说,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得益于束晓梅是中国抗癫痫协会常务理事的身份,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与中国抗癫痫协会青年委员会签订了“抗癫痫 西部行”合作备忘录。借此机会,束晓梅请来了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医学博士粱树立,亲自到遵义给孩子义诊做手术。
关于减轻癫痫患者经济负担的建议,束晓梅也连着提了几年,建议将癫痫病作为特殊重大疾病列入城镇职工、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障及新型农村合作医疗门诊报销范围,以减轻众多城乡癫痫患者的经济负担。
束晓梅说:“癫痫病患按照医嘱定时吃药,三至五年便有明显效果,治愈率达到75%,并不需要住院。如果能够将癫痫纳入门诊大病,减轻病人经济负担,便能够增强病患的依从性,复发的几率也会变小。”
在工作中,束晓梅不时会碰到这样的事:比如癫痫,治疗周期会比较长,患者在医院诊断开药后,她会要求按时服药三个月,或者是六个月之后来复诊。但是就在这期间,求医心切的家长特别容易被虚假广告蒙蔽。
束晓梅发现,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虚假广告,告诉病人保证一个疗程见效,无效退款;或者拿出许多“成功案例”,让人“不得不信”。更有甚者,还会上演“真人秀”,在病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会有人抱着孩子来感谢“医生”,声称孩子就是这样治好的等等。
“这个时候,家长特别容易上当受骗。”束晓梅气愤地说,有的病人还把正规医院开的药停掉,吃那些非正规药物。家长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也会反复给病人灌输千万不要相信虚假广告,不要相信医托、药托的思想。可是,这样一对一的宣传力度太小了。当然医院也会采取一些措施,比如张贴宣传海报等,可效果都不是太好。
虽然连续四年都在与儿科相关的建议中提有此事,但今年束晓梅特意将建议具体到虚假医疗服务广告和医疗行为的监管。她建议完善《医疗广告管理办法》《广告法》《药品管理法》等相关法规,不让那些人有可趁之机;建立第三方医药广告及医疗服务审查及监督委员会,从源头上切断虚假医药广告滋生的土壤;加大对医疗诈骗的打击和惩处力度,对民营医院采取淘汰机制,对欺骗行为处以高额罚款。
除了为医生的遭遇与处境呼吁外,束晓梅也不忘为患者着想。前些年,她建议医生走基层,让农民就医更便捷;建议留住村医,解决偏远地区看病难;建议建立医生“诚信档案”,避免大检查、大处方让病人苦恼……
现在,基本医疗保险得到保障后,新的问题也在不断发生。“原来我们附属医院就500多张床,还收不满,儿科就30张。现在1800张、2000张、2800张,还有很多的病人住不进医院,都在排队和预约。”束晓梅也很无奈,这个原因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医疗资源分布非常不均。这些年,虽然县医院、乡镇卫生医院、乡卫生室得到了持续的明显改善,但是优质的医疗资源还在大医院,尤其是大城市的大医院。
在束晓梅看来,为了切实改变一些事情,她还得继续奔走、继续呼吁、继续提出建议。
2004年,束晓梅建立了贵州省首家“儿童神经电生理检测研究室”及“儿童脑瘫/神经康复中心”。十多年来,研究室开展了大量临床及科研工作,极大提高了贵州省儿童神经系统疾病诊断及治疗水平。此外,还积极开展了儿童神经专业的医学继续教育项目,指导本省本专业的发展及进步,有效促进了本地区儿童神经专业继续发展。
2014年,贵州省儿童医院在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挂牌成立,设有小儿内一科、小儿内二科、小儿矫形外科、小儿普胸泌外科和新生儿科。各科均已成为集医疗、教学、科研于一体的重点科室,科室中儿童神经、血液、新生儿等专业技术,在省内均处于领先水平。
作为贵州省儿童医院院长的束晓梅更忙了,忙着推进医院建设和学科建设。可是,她很高兴:“咱们贵州的孩子能够得到更好的医疗卫生服务。”
在儿科医生奇缺的情况下,束晓梅主张贵州省儿童医院通过待遇留人、事业留人、感情留人,还大力开展“充电”留人。“充电”实际上是指给员工提供各种进修、培训的机会,让他们更好地成长成才。
束晓梅介绍,该院在人员紧张的情况下,坚持不间断派人出去学习,陈艳成为博士后回到医院;李同欢经过在北京康复医院的学习,现在已成为儿童脑瘫康复中心独当一面的专家;张贵萍通过了全国脑电图医生高级水平考试,是全省唯一一个……
“作为硕士生导师,我自己也培养了硕士研究生23名。但我们的高端教育仍很缺乏,如果西部的高校有自己的能力,很好地培养自己的硕士、博士,那么留下来的人才就会更多。”束晓梅告诉记者,所以我就建议国家层面能够增加西部“博士学位”授予点的设置,有意扶植西部,尤其是贵州。申请博士点,假如只讲竞争,看似是公平的,事实上是不太公平的,因为中西部的差距太大,直接竞争的结果只是产生了“马太效应”,造成了东部的博士点越来越多,西部的越来越少。
在培养、留住人才的同时,束晓梅也不忘为年轻医生们作榜样。除临床工作外,她积极开展科学研究,探索创新,从事周围神经病的相关研究及癫痫与脑损伤保护研究。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1项,主持省、部级科研项目6项,参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3项。在国内专业期刊发表相关论文60余篇(SCI收录6篇),科研成果共获省、部、市级科研成果奖5项。
束晓梅因其突出的业绩表现,2007年,荣获“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2012年,所领导的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儿科被授予“全国卫生系统先进集体”称号;2014年,荣获第九届“中国医师奖”称号;2015年,荣获“全国道德标兵”称号等。三十二年来,束晓梅始终选择工作在临床一线,承担教学及科研任务。她说:“我希望能尽我绵薄之力,为需要的人做一点事情。”
“现在一些地方‘医闹’严重,有的还伤害医护人员。医护人员如果没有了职业安全感,最终受到伤害的将是广大患者。”束晓梅如是说道。
习近平总书记回应,“必须维护医院的正常秩序、保护医护人员安全,任何伤害医护人员的违法行为都要依法严肃处理。”
总书记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是2014年人大会议期间,束晓梅向前来贵州团参加讨论的总书记汇报儿科医生短缺,及全国范围内暴力伤医事件频繁发生的问题场景,她的汇报受到了总书记的高度重视。
除了“医闹”现象,束晓梅还用大量相关的调查数据为支撑,向总书记汇报国家优质医疗资源十分稀缺,大多集中在大医院,儿科医院、儿科医生的极度短缺,造成现有儿科医生超负荷工作以及人才流失等问题。
束晓梅回忆:“在和总书记面对面的交流中,我看到他认真地把我说的话记录了下来。我刚说完,他就接过话茬作了回应。他说,医患关系产生的矛盾,决不能成为‘医闹’的理由。”
就在那时,从总书记掷地有声的回应里,束晓梅看到了国家领导人亲民务实的作风,也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
全团会议后,朋友的短信一个接一个,总书记关于依法严肃处理“医闹”的坚决态度,已经成为媒体当日新闻的一个热点。束晓梅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效果,“我就觉得只要说出来,让总书记知道就好。作为一名人大代表,作为一名医生,看到这个问题有望得到很好解决,我觉得很自豪。”
“毕竟在过去一直是我们医疗界自说自话、没人理解,这一次的机会的确是用鲜血换来的。其实决定要在会上提‘伤医’这个问题,我心里还是有顾虑的。”束晓梅感叹着。
2008年,束晓梅曾在会上讲过这个事情,但遭到了全体代表的“围攻”。她说:“也不算围攻吧,就是大家根本就不同情你、不认同你。你讲医生的苦,他们根本就不以为然,觉得你们医生个个都黑了良心,认为病人天生是弱者,而医生是强者。”
随着“医闹”现象越来越严重,束晓梅觉得要利用这个机会,说清楚医护人员的苦衷。只有医疗界的人才知道这个制度的症结、制度的缺陷在哪里,为什么会导致现在这么多的矛盾?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2013年,贵州团安排束晓梅在李克强总理来会组团的时候发言,她就向前来参加讨论的总理汇报了贵州省医疗卫生改革的情况及存在的问题,包括优质医疗资源不足、城市大型医院的沉重负担、医生的压力、对医疗安全的担忧等,并建议国家层面能有政策和资金支持贵州省专科儿童医院的建设。就在2014年5月30日,贵州省儿童医院在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挂牌成立。
时间拉回到2016年,束晓梅又一次参加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参加贵州代表团审议时,她又带来了新的建议:比如,医学博士授予点的设置应该按“标准”管理,符合条件的学校就应该给予,尤其是西部的学校!
束晓梅表示,贵州缺少高层次医学人才,而且流失严重,不在省城的遵义更是如此。贵州省11所医学高校,只有遵义医学院在遵义,没有地理区域的优势。十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申请“博士点”,虽然已具备立项条件,但由于名额的限制一直没成。
履职以来,束晓梅立足自己作为医生的工作实际,针对儿童就医困难、基层儿科医生短缺、便宜药物短缺、医疗资源匮乏等现状,认真履行代表的职责和义务,关心着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情况及存在问题,为促进基层医疗事业良好发展建言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