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黄先荣
三地“北渡乌江”的情形
■丨黄先荣
红军长征,两次渡过乌江,第一次是进遵义前,第二次是出遵义上贵阳时。前者为了打造新红都,开好遵义会议,后者为了四渡赤水战役的全胜,两次渡河时间相距三个月左右。为了分清两次强渡乌江的历史疑义,党史、军史界把第一次渡乌江称为“北渡”,也称“强渡”“抢渡”,而将第二次称为“南渡”。
在本人的探访红军遗址遗迹“行走长征路”中,除回龙场渡口外,两次渡江的所有渡口我都有幸走过。直到2015年10月7日,应《南风》编辑部之邀,我才有机会亲近回龙场红军渡口,完成了乌江所有红军渡口的探访。
本文仅就“北渡乌江”这一战役的三个红军渡(即瓮安江界河、余庆回龙场、遵义县茶山关)作一些回忆与浅析,不涉及南渡乌江的大塘、江口和梯子岩(其实,这三个渡口都已浸入乌江库区之中)。
黎平会议后,红军出其不意,来到了乌江南岸。乌江南岸虽然已有重兵把守,可是,红军的这一行动,敌人是未曾料到的。
中央红军攻占黔东战略要地镇远之后,敌军震恐,乃置重兵于中央红军左翼,防阻红军渡清水江与湘西二、六团会合,或渡江不成而乘虚攻占贵州省会贵阳城。中央红军在新的战略方针指导下,不是东进湘西,也不北上贵阳,而是出其不意折转西南,直逼乌江南岸,打乱了敌军的部署。
乌江又名黔江,是贵州第一大河,是遵义南面的天然屏障,地势险峻,水流湍急,两岸绝壁对峙,河中暗礁密布,自古称为天险。
详查民国初年军阀时代用过的军用地图,强渡乌江时共计有以下16个渡口,由西向东计有:老君关渡口、阿羊渡(即桃子台)、茶山渡(茶山关)、青龙渡、老虎渡、王槐渡、渚水口、罗王渡、观音关、孙家渡、老渡口、江界河、袁家渡、梁家渡、岩门老渡、回龙场渡口,东西江岸共长约200里左右。
乌江河防由黔军副军长侯之担部负责防守。侯为了独霸黔北,阻止红军渡江,设指挥部于遵义,坐镇指挥。派教导师第一旅旅长刘翰吾率两个团驻守尚嵇至茶山关一带;派旅长易少荃、副旅长任骧率一个团驻防袁家渡,并与防守湄潭、担负箐口、红岩一带河防的王家烈军直属第八团衔接;派教导师第三旅旅长林秀生率罗遇春团及机炮营为中路,驻守重点渡口江界河一线。由副师长侯汉佑为“前敌总指挥”,率两营进驻江界河北岸猪场(今珠藏)。黔敌自恃在乌江防线上布置了五六个团的兵力,加上王家烈、犹国才左右翼防线,扼险固守,可保无虞。
这时,中央军停止了对红色军的追击,把目标锁定在夺取王家烈的军政大权上,驱军入筑,顾不上追剿红军,给红军的北渡减轻了腹背受敌压力。
1934年12月31日,中央红军中枢在乌江边的猴场开会。但是,中央首长在会议结束之前,都无法脱身前往现场指挥,只由朱总司令发布了“偷渡”命令,命令红一军团、三军团抢渡乌江。命令指出,北岸守敌侯之担部虽沿江布防,但兵力少,无法扼守沿江百余里的各渡口,令“各先头部队在规定的渡河点附近,必须找到另一渡河点,设法偷渡,同时在原渡河点仍留部队伪装架桥,以迷惑敌人,以便能绕道从下侧后驱逐该敌,然后开始架桥”。要求“偷渡部队不应小过一个团”,完成渡江任务。
红军后来皆依此令行事,先偷渡,站住脚跟后,继而发起大规模进攻的。
三个渡口都先行派出了先遣队、侦察员,深入北岸进行摸底调查。江界河渡口由刘品章等6人,请了一名当地百姓带路过江侦察,抓了3名俘虏回来;茶山关渡口是派出了5名侦察员,通过船工宋月钊直接获得了船只沉江,尚可打捞的重要线索。而回龙场,则由5个装扮成商人模样的红军穿阴丹布衣服,来过乌江渡口和小街上进行摸底调查。
前线指挥员的调查也在抓紧而上,江界河渡口的红四团政委杨成武、团长耿飚佯装成本地人,到江边侦察。江界河有新老两个渡口,根据敌人的兵力配备,老渡口火力强,强渡不可能,但在老渡口上游的老虎洞脚的新渡口有一条小道通渡口大路,由于地势险要,敌人配备兵力较少,是渡江较为有利的地方。于是制订了佯攻老渡口、主攻新渡口的方案。
回龙场渡口的调查是由红一军团一师一团团长杨得志、政委黎林完成的。据侦察得知,对岸是当地军阀侯之担的一个团,战斗力不强,但地势十分有利。而红一团的任务不只是打垮他们,更重要的还是解决渡河的方式和渡江器材,为大部队渡江作好准备。
杨得志和黎林急忙赶到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找到几个老乡了解渡江情况。原来国民党军逃离时把附近村庄的一切都破坏了,别说找船,连一块像样的木板都没有了。老乡们还说,渡过乌江必须具备大木船、大晴天、好船夫三个条件。如何渡江?指战员们的想法一个个端了出来,却又一个个被否定。
在茶山关渡口红三军团第五师十三团,与友军同于1934年的最后一天,兼程赶到指定抢占的乌江渡河点孙家渡、茶山关南岸。这是距红军总部驻地最近的一个渡河点。这一带虽有绝壁断岩之险,但江面只有100多米宽,水流较缓。侯之担判断这是红军最有可能进攻的渡口,派了他所谓的战斗力较强的第五团,再配以机炮营防守,设江防指挥部于距渡口25里之猪场,由侯汉佑带特务二营进驻,代他进行前线指挥。敌第五团团长罗振武,率一营和机炮营防守孙家渡,二营防守茶山关,三营驻猪场策应,可谓是作了一番精心布置的防务。红三军团前卫十三团赶到江边,立即研究渡江方案,随即派出侦察分队,并向当地群众宣传、调查,收集准备渡江材料。
红军北渡乌江,最突出的特点是实行群众路线,放手发动群众,充分依靠群众,相信群众,这成为我党在长征期间实行群众路线的典范。其中,在江界河渡口主要依靠的是发动群众,即召开工兵连架桥献策会(这是专业架桥人员会议),又召集非专业的红军中的会水者、渔民、放排者参加的讨论会,还有由领导、群众,专家三结合的“听证会”等等,这样一次次一层层的民主讨论,在领导层集中后,又在实践中反复实验——失败——再实验——成功的,化解了长征途中最棘手的架设浮桥的困境。
回龙场渡口目前掌握的史料是杨得志的“灵机一动”,可是,他在“一动”前后都是依靠群众的智慧。
红三军团担负突破孙家渡、茶山关、桃子台等乌江河渡口敌军防线的任务,1934年12月31日,红五师前卫十三团到达孙家渡、茶山关南岸岩坑一带。他们派出侦察分队和地方工作人员,发动群众,调查敌情,筹备渡江材料。在当地群众支援和帮助下,找到十多艘木船,扎了几十张竹筏,借了一百多块木板,做好了渡江夺关准备。
偷渡之后,才有强攻,因为敌人占领先机,又有天险相助,偷渡的红军毕竟寡不敌众,又受居高临下阻扼。在江界河,要不是陈光师长下了决心,让“神炮手”赵章成发威,3发枪弹击中敌阵,那么,被逼到河滩的偷渡部队,就九死一生了。
而回龙场茶山关西渡口,主要依靠了红军中会扎竹筏,会编竹筏绳等的能工巧匠。同时,重点依托当地群众中的船工(回龙场称为“打河粮”)。在回龙场采访时,伍文华讲述了红军来到他家,请求他母亲引荐船工周金科、赵子云的故事,以及船工安清和帮助红军的史实。
在茶山关渡口,我也聆听过船工宋月钊的女婿罗胜祥介绍:红军与他的岳父的一席热乎乎的对话,打动了他,宋月钊约上同是船工的黄德金,当晚从冰冷的江水中捞起沉船,连续三天三夜为红军摆渡的故事。
既已搭成竹筏的“蜈蚣桥”,何必还要船工?有人也许会这样问。北渡乌江搭浮桥的是竹筏,但在偷渡时,最好由船工来撑船,即使在蜈蚣桥建设中,也处处离不开船工的指点,更何况,被打捞上来的木船也同时投入到了偷渡乌江的行动中。
江界河偷渡的毛振华8勇士已在电影、电视中演绎过多次了。而回龙场也同样有8勇士渡江的故事:杨得志决定先从前卫孙继先的第一营中挑选8名水性好的同志,备足武器弹药,在天黑后进行试渡。
傍晚时分,十多名战士在风雨中将竹排推到浅滩的水中,杨得志和黎林一再叮嘱执行任务的8名战士:“要沉着,要团结一致,到达对岸后,马上鸣枪两响作为联络信号。”8名战士跳上竹排,缓缓地离开了浅滩,对岸国民党军的阵地上一片漆黑,稀疏的枪声带着火光动着,江边所有的人都盯着竹排。
10米、20米……竹排冲过一个个巨浪渐渐远去。杨得志举着望远镜,恨不得飞过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8勇士偷渡为全团渡江抢得了先机。
因为江界河是中央领导和红军主要干部渡过的,对毛振华等8勇士大家都很了解,而对孙继先营长挑选的8勇士偷渡成功,就少有人注意。但是,英雄毕竟还是英雄,在后来著名的“英雄战胜大渡河”史实中,还是杨得志的指挥,还是孙继先的带领,17勇士强渡大渡河便永载中国革命战争史。
北渡乌江,三个渡口,从地域上讲分属黔南自治州、遵义、贵阳三地市,而从军史、党史角度,它们应该是一体,都是“北渡乌江”,都称“突破乌江”,都是实行黎平会议、猴场会议的决议:打过乌江到遵义,建立新的根据地。
游客在观看油画《强渡乌江》(潘义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