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塔吉尔
B-21选型背后的玄机
正如前文反复强调的那样,“空权”理论的实质是一种全新的战争理论,一种要求将一类特殊武器——“轰炸机”——的根本力量当作主要战争工具的理论。在严密的逻辑上,缺乏灵活性的远程火箭难以成为“轰炸机”货真价实的替代品,这种理论并未因核时代的降临而褪色分毫。“轰炸机”仍然是物化了的“空权”理论,“空权”则是经理论解构了的“轰炸机”。然而,20世纪70年代的冷战中后期,即里根上台之前的那段过渡时期,自愧于越南战争的失败而难以自拨的美国空军却与“空权”理论渐行渐远——战术空军的人员、装备占据了资源比例的大部分;战略空军的力量则仅仅由老旧的B-52“同温层堡垒”轰炸机群和永远不可能在实战中被发射出去的洲际弹道导弹构成。这既非强调“各种飞机皆有其用途”的米切尔的本意,也背离了美国式的传统空权理论中极为强调兵力精巧使用的节省性原则。不过,随着里根在1980年代初的上台,其“新灵活反应战略”却试图修正这一点——他许诺进行大规模的国防建设以应对苏联这个“邪恶帝国”,战略空军由此重新得到了重视,其表现则为B-1B“枪骑兵”与B-2“幽灵”项目的开花结果。但需要注意的是,在两种现代化战略轰炸机中,B-2“幽灵”更对美国空军的胃口。
有人为当时美国空军同时进行两种战略轰炸机的研制而困惑不已,很少有人意识到B-1B“枪骑兵”不过只是B-2“幽灵”的技术备份。无论是罗克韦尔B-1B“枪骑兵”还是诺斯罗普的B-2“幽灵”都以先进的空射巡航导弹(ALCM)为增强突防力的重要手段,但作为机体平台,它们的设计意图却是截然不同的。前者认为轰炸机是否具备在极低空穿越敌领空的能力成为面对先进防空系统时能否生存的关键因素,试图通过近声速的贴地飞行为手段来穿透苏联的尖端防空网络,而后者则力争依赖低可探测性技术满载核武器渗透苏联境内上千千米而不被发现。显然,罗克韦尔据以打造B-1“枪骑兵”的理念即便说不上是老调常谈,也很难被认为是一种突破,充其量只是B-47、B-52乃至XB-70的延伸。相比之下,诺斯罗普用于打造B-2“幽灵”的理念则要前卫的多,也更有说服力和吸引力,更接近于”空权”理论所描绘的那种“空中战舰”——装备精良、独来独往、一击必杀。据美国空军当时的分析,挂载 ALCM 的 B-1B与B-2均可穿透所有已知的苏联防空网络,但前者的优势只可维持到 20 世纪末,而后者的优势则至少在2030年之前难以撼动。虽然今天的事实足以证明,美国空军的这一论断是经得起考验的,但在当时的技术环境中,理念上的优势却不足以支撑人们的信心——-选择了B-2“幽灵”,意味着选择了大量未可预知的技术风险和不可预测的研发成本;而选择B-1B,则意味着选择了适度的先进性、可控的技术风险和“靠谱”的预算保证。
举例来讲,B-1B在设计中剔除了大量B-1A项目中被认为华而不实的要求,比如由于取消了马赫数2·0 最大冲刺速度指标,因而简化了进气口和翼套的设计,这不仅降低了造价,而且由于改用固定进气道,双联发动机短舱斜切进气口背靠背面向两侧,进气口内有一组挡板来折射雷达波,防止直接照射发动机风扇叶片,这有助于降低雷达反射截面积(RCS),再加上吸波材料的表面涂层,使得该机的 RCS 降至B-1A 的十分之一。同时,由于拥有B-1A的技术铺垫,B-1B甚至不必经过耗资巨大的原型机阶段。1982年1月20日罗克韦尔收到了全尺寸研制(FSD)合同,合同中没有 B-1B 原型机,只是将B-1A 74-0159和76-0174 两架原型机经过改装用以支援B-1B 研制工作。随后美国空军又签订了首批 B-1B 的生产合同、以及航电的研发合同。最终,B-1B与B-1A机体部件的通用率达到了85%,攻击航电与B-52H的通用率达到了90%。这种种降低成本的举措,成功地避免了该机被媒体过分关注从而引发争议。总体上,B-1B项目也的确没有超时和超预算。这在同时期的美国大型复杂技术装备研发项目中是极为难得的。在首飞后仅8个月,B-1B就被宣布可以交付战略空军司令部(SAC)。
相比之下,媒体在这一时期对形像模糊的B-2 则普遍持悲观态度,众多的报刊和电视“曝光”该“黑计划”存在安全性问题,并且声称B-2单机价格相当高会使联邦财政破产。结果,作为一种相当有吸引力的技术备份,采购单价仅仅2·83亿美元的B-1B“枪骑兵”,与采购单价22亿美元的B-2“幽灵”被同时安排采购、生产和列装。事实还不仅如此。尽管在两种飞机的采购数量都受政治因素影响被一再削减,但因为B-1B这个技术备份的存在,挤占了本应属于B-2A的资源——-前者在几经削减后,好歹还保住了100架的采购规模;而后者的采购数量却仅仅是这个数字的1/5。
然而,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尽管不能草率地将B-1B划为“不好用的便宜货”,但随着B-1B与B-2A两种时间相近、风格却迥然有异的战略轰炸机相继列装,美国空军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一方面,在B-1B列装之初,美国空军对该机的磨合并不顺利。比如B-1B 按承诺的重量进行重载时无法保证低空高速的安全飞行,原因是重载的 B-1B 在地形跟踪飞行时行动笨拙,没有足够的安全余量绕飞或越过障碍。此外地形跟踪飞行的剧烈机动极为耗费燃料,重载情况下燃料消耗更剧烈。
B-1B挂载8枚B61核弹和8枚近程攻击导弹(SRAM)后,由于重量限制,装载的燃油仅能达到 2091 千米的低空航程,这意味着作战半径仅 1000 千米。此外在实际作战中 B-1B 还需要进行地形跟踪飞行机动,开加力躲避敌战斗机和防空导弹,这又进一步限制了航程,实际低空航程远低于标榜的11998 千米的不加油最大航程。在 B-1B 服役的初期阶段,地形跟踪系统一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该系统的软件在B-1B 低空飞越丘陵地区时无法进行地形跟踪计算。该软件原本的设计用途是引导飞机飞越或绕过大型障碍物。然而,在飞越丘陵时, B-1B 需要随丘陵地形进行起伏,在飞越丘陵顶部进行俯冲时,由于雷达之前并没有扫描到前方的障碍物,所以软件就无法进行接下来的地形跟踪计算。地形跟踪系统的另一个问题是会产生虚警,在前方没有障碍物时会做不必要的爬升,这不仅会干扰到机组的操作,还缩短了飞机的疲劳寿命。B-1B 的地形跟踪系统在设计时力求稳妥,但收到障碍物信号后会立即操纵飞机以2.4g的加速度持续爬升 10 秒钟,对于B-1B这样的大型轰炸机而言这样的动作太过剧烈。在一些任务中,B-1B的虚警情况甚至每三分钟就会发生一次。罗克韦尔针对这类情况进行了一些软件修改,但问题始终没有得到完全解决。媒体立即开始声讨 B-1B,批评该机极其昂贵却几乎毫无用处。
仿佛是为了验证媒体对自己的批评,B-1B 缺席了“沙漠风暴”行动,官方的解释是所有B-1B都需要在美国本土进行核警戒。其实,当时B-1B正遭遇发动机叶片裂纹的问题,航电系统也出现了各种问题,也许 B-1B 缺席的真正原因是还未做好作战准备。直到1998年的“沙漠之狐”行动中,B-1B才渐入佳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B-2A在1993年服役后,给美国空军带来的却不仅仅是“惊喜”这么简单。理论上的性能优势不必多说,采用了“飞翼”布局的B-2A是美国空军在轰炸机部队现代化进程上的一大进步。新技术使B-2A只需要两名飞行员就能驾驶,乘员数量是B-1B和B-52后期型的一半。B-2A的隐身能力以及航程和载荷能力,将轰炸机部队的任务灵活性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总之,与罗克韦尔B-1B超越了B-52一样,B-2A在技术上远远把B-1B抛在身后,是美国空军第一种在技术层面上被认为能够“独来独往”的轰炸机。更重要的是,B-2A在服役后所表现出的技术成熟性和可用性超出大部分人的意料。对此,飞行员的评价无疑是相当有份量的。以飞行员的观点来看,诺斯罗普向空军提供了一种不仅可靠,也易于飞行、充满飞行乐趣的飞机。虽然B-2非传统的飞翼设计带来了不同寻常操纵品质,但这种轰炸机飞起来与其他现代飞机一样好。此外,该机在系统可维护性方面表现出来的品质也令人刮目相看。人们在维护方面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B-2的系统专家们像“美泰修理工”那样无聊(“美泰修理工”是美泰电器的广告主角,广告主题是美泰公司产品质量太好以至于让修理工们无所事事)。事实上,B-2A的出色表现与B-1B的不尽如人意,很快令美国空军心生悔意。只可惜,木已成舟。
在冷战的收尾阶段,战略空军在美国空军中的地位下降了。所有美国空军的轰炸机自 1991年9月27日起开始停止核警戒任务。1992年6月1日 SAC解散,轰炸机部队全部移交给空战司令部(ACC)(ACC是SAC 和战术空军司令部即TAC的融合,负责操作美国空军的所有轰炸机和美国本土基地的战斗机、攻击机、侦察机以及战斗支援飞机)。同时随着1991年10月苏联和华约的相继瓦解,美国国会冻结了 B-2A的生产计划,仅批准16架。1992年1月美国总统布什宣布美国政府将寻求生产另外5架 B-2A 的资金,将总数提高到21架,其中包括 6 架原型机(AV-1~AV-6)。1993 年 12 月首架生产型 B-2A(AV-7 88-0328)交付美国空军。此时该机的生产数量已明确远低于计划的132架。时任美国国防部长的切尼发起的一项军事复审宣布B-2的总数量将削减至75架,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生产速度仅为每年12架,而且美国空军为增加该机采购量而作的最后一次努力也以失败而告终。
1994年11月共和党出人意外地获得国会两院的控制权,国防预算有望增加,这意味着空军有可能购买更多的 B-2A。同年诺斯罗普并购格鲁门,组成诺格公司,诺格建议再生产20架 B-2A,但是克林顿政府不支持在B-2A和空军身上花更多的钱,仅为将B-2首架原型机AV-1升级至作战状态预留了资金。就这样,B-2A的生产量被定格在了21架这个数字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空军却为B-2A成为预算斗争牺牲品的事实而越发懊恼。这其中的关键原因,是科索沃战争完全验证了空军上校约翰·沃登在其《空中战役》(1988年出版)一书中所阐明的理论。
沃登发现,越南战争结束以来,美国空军内部出现了一种错误倾向——-过分强调战术空中作战,而无人在意空中力量应如何通过大规模战略性战役作战来达成战争目的。他认为这是由于空军和陆军经过在越南战争中并肩浴血作战,军种间的关系较战前更加密切结果。当时,空军的高层将领正在从具有轰炸机飞行员背景的军官,向具有战斗机飞行员经历的军官过渡,而正是这些战斗机飞行员与陆军一起经历了越南战争最激烈的战火考验,两个军种的高层将领的私人感情比较密切,对战争的看法和打法上颇为接近。
沃登还察觉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即陆军凭借在制定美军作战条令方面的牵头作用,正在制定新的空地一体作战条令,试图将空军重新拖回以支援陆军作战的老路上去。他相信,如果按照陆军空地一体作战的思想,空中力量主要用于打击敌人的第二第三等后续梯队,那么空军的战略作用将只是空谈。他认为空中力量凭借其天然的战略和进攻特性,应该主要用来在战略上瘫痪敌人。坚信空中力量的战略作用是不争的事实,坚决反对将空中力量束缚在战术层次的作战行动上。除非地面作战形势十分危急,否则空中力量不应分兵于战术层次的支援作战。空中力量一旦进入战争,就要打大规模的战略性进攻性战役。沃登提出的战略性空中进攻战役的看法,打破了美国军事航空理论界对战役层次军事行动的长期无所建树的局面。虽然《空中战役》一书一经出版便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但当时美军尚未正式承认战役层次的空中军事行动。沃登的观点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或贬或褒,众说纷纭,但科索沃战争却很快扭转了人们的看法。
事实上,尽管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场“以空制胜”的战争(既仅仅依靠空军的作战行动就使一个国家屈服的战争),科索沃战争有其特殊性,美国空军更多是依靠战术空中力量达成了战略目的。但是,站在更高的一个格局上,这场战争的意义所折射的却是战略空中力量的价值。“空权”从理论到实践都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但越是对《空中战役》一书中阐述的理论表示认同,隐身战略轰炸机机队规模的羸弱就越令美国空军感到痛苦。B-2A是有史以来美国空军满意度最高的轰炸机之一,在当时最接近传统空权理论中对“空中战舰”的构想。但B-2A项目又是在保密性极高的状态下进行的,外界对其的炒作和谣言一直没有停止,B-2A最初计划生产超过100架,可由于成本持续增加、B-1B这个廉价技术备份的存在以及政治风向的变化,B-2A的数量被持续削减,而采购数量越少,单价就越高,陷入了无法自拨的恶性循环,这个耗费了450亿美元的先进轰炸机项目最终只制造出了21架,每架的单价超过22亿美元。“两架B-2A价格等于一艘核动力航母”的段子成为了一场噩梦。但既便如此,进入21世纪,与B-1B、B-52H那样被视为“物尽其用”的对像不同,美国空军内部要求继续建造B-2A以补充现有机队的呼声一直不绝于耳。以当年“顶层设计”的“天花板高度”作为衡量,B-1B从一开始就被认为是“今天”的飞机,而B-2A则被认为是“明天”的飞机。时至今日,能够有效反制“低可探测性”能力的手段依然没有出现,B-2A依然是一只飞向明天的“幽灵”。但遗憾的是,重启B-2A生产线的建议是不切实际的。这不仅仅是因为诺格公司早在2001年就宣布销毁了B-2A的全部工装设备,更因为在服役十几年后,人们必须正视技术进步的因素,这使得重启B-2A生产线变得不再划算。
不过,原封不动“复刻”B-2A的想法或许不现实,但就像从B-1A到B-1B的情况那样,利用B-2A作为一种前期铺垫,以大量新技术对其设计框架进行重新充填却是可行之道。行文至此,B-21选型的“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B-21项目一波三折,美国早就提出新一代战略轰炸机的概念,但由于经济和政治原因被一再修改,换了好几个名称:2018轰炸机,下一代轰炸机(NGB),之后又升级为远程打击轰炸机(LRS-B)。B-21被美国空军描述为一种远程、高生存力的轰炸机,能够突破未来的“反介入/区域拒止”环境并在其中作战。该机核常兼备,将赋予美国空军在任何时间、从美国出发对全球任何目标实施打击的战略敏捷性。该机设计上采用开放式架构,允许通过及时集成新技术来回应未来威胁,并为该机在寿命周期过程中实施竞争性升级改造提供了机会。同时,从“2018轰炸机”、NGB到B-21,美国空军也的确在进行着煞有其事的“选型”——诺格公司、波音和洛马分别拿出了自己的方案,竞争一度呈现白热化局面。甚至在2015年10月27日,“远程打击轰炸机”(LRS-B)项目“工程与制造发展”(EMD)合同被授予诺格公司之后。波音和洛马还在一份联合声明中“忿忿不平”地表示“他们对27日的发布会感到十分失望,他们希望知道空军对于他们在价格和技术风险上面的评分”。而空军也的确有模有样地在2015年10月30日向这两家公司告知了他们失败的原因,并给他们100天的期限提交自己的抗议文件。然而,无论名称如何变化,无论“选型”的烟幕放得如何巧妙,真正的“选型”在B-21中却恐怕从来不曾存在。这种论调是否有着“阴谋论”的味道,或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管“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基于严密逻辑的事实胜于雄辩。
从技术层面上来说,“飞翼布局”的技术天花板仍然够高,低可控测性、高航程和高载弹量一直是飞翼布局相对于常规布局的优势。20世纪90年代生产的21架B-2A,既便在未来10年也依然是令人无可奈何的“幽灵”。况且与20年前的忐忑不安不同,通过对B-2A机队的长期磨合,美国空军对于飞翼式隐身轰炸机的设计理念已经全面认同。当然,“基本符合”与“完全符合”之间还是有差距的,B-21需要基于成熟的飞翼设计框架进行技术再充填。
不过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种技术重新充填的着眼点并不在于狭义上的“性能”。事实上,“性能”的提升只是次要问题,事情的关键在于成本控制——要将当年的“阳春白雪”变得“下里巴人”一点。要知道,B-2A的确是美国空军的掌上明珠,但其生产成本(不包括研究和开发成本)已经高达7亿美元,而且是1997年的7亿美元!在看到这颗皇冠上的明珠被华盛顿的预算内斗变成了牺牲品之后,不用政客的敲打,美国空军也知道不能再生产如此昂贵的轰炸机了。也正因为如此,成本控制问题成为了B-21项目的“紧箍咒”,其EMD阶段合同变成了一份“怪异”的成本补偿型文件,包含成本和绩效激励——如果承包商未能做到控制费用和按节点推进项目,这一激励将使其只能获得最低的利润。按照2010年的美元购买力,EMD阶段的费用独立测算结果为214亿美元。合同的第二部分包括采购首批5个生产批次飞机的选择权,包含21架生产型机,而美国空军计划一共采购100架B-21。根据已获得批准的要求,该机的单位采购成本按2010年美元值为5.5亿美元(如果按计划采购100架生产型机),根据独立估计,这一单价按授予合同当天的美元值算,相当于5.11亿美元,仅仅相当于一架B-2A的1/4。如此苛刻的成本控制要求,赋予了“技术再充填”以全新的涵义。
事实上,由于B-21被定位为一架相对成本较低的轰炸机,外界判断其没有很大的技术跨度的看法是正确的。美国空军清楚B-2A的悲剧,所以想要保持这5.5亿美元的造价,毕竟这关乎着B-21的采购数量,B-21必然不会像B-2A那样采用众多未成熟的先进技术。美国空军压缩成本的办法也十分简单,B-21项目必须使用成熟或半成熟的子系统。受预算的影响,美国空军对B-21的基本性能可以稍作让步,但很多高级将领希望B-21未来能够像电子产品一样能随时升级以提升性能,大有“B-52能用100年B-21就不能用99年”的架势,以便于和未来彻底取代现有轰炸机的美军再下一代轰炸机配合。这就注定了B-21只能是在现有的成熟平台上进行升级的一架轰炸机,而不是新的高风险实验型轰炸机。恰因如此,在这个层面上,缺乏飞翼布局经验的波音与洛马显然无法与诺格展开真正意义上的“竞争”。这不但能够解释了为什么目前B-21项目的预算安排看上去更像一个生产计划,而不是一个研发计划的“谜团”,而且B-21中是否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选型”也就不言自明了。只有诺格公司是最好和唯一的选择,只有凭借其在飞翼布局上的传统技术优势,才可以进一步压缩项目成本,控制飞机造价。总之,B-21不会是B-2A的简单再版,但B-21相对于B-2A也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实际上可以视为以现代技术进行低成本重构的B-2A。换句话说,在拨开层层迷雾之后,我们在B-21中见到的仍然会是一只“幽灵”——这只“幽灵”不但能够继续“神出鬼没,单打独斗”,而且在采购成本上不再令人望而生畏。
结 语
20世纪20和30年代,以意大利的杜黑将军为首的战略轰炸理论家们确立了一些信条,以此来断定战争领域的“空权时代”必将到来,这些信条是:空中优势在进攻而不在防御一边;空中攻势的合适目标可以是敌方军队,也可以是敌方政治和经济中心;对这些目标的空中打击能够对赢得战争胜利做出独立和突出的贡献。虽然某些空权执迷者错误地将这些信条说过了头,但“空权”理论的基本信条却并未因岁月的冲刷而褪色,反而随着时代的进步而不断发展、升华着自己。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的空权理论家都会油嘴滑舌地从“将来时”溜到“现在时”,他们中头脑最为冷静的那部分人始终坚信,构成“空中战舰”的主要因素——“威力、精度与独立性”——并不因技术环境的变化为转移。或者说,技术仅仅是手段而非目的。正因为如此,作为B-2A的“低成本技术重构”,倘若B-21能够如期列装,将意味着美国空军向回归”空权”理论的“本源”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美国空军开始将眼光放在更大的格局上去“打量”,而不是过份拘泥于所谓的“技术”。(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