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红与黑的诱惑

史军

人类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不仅自己有感情，还会把这些情感加到身边的植物身上。比如，梅、兰、竹、菊四种植物就被文人赋予了傲、幽、坚、淡的君子气节;再比如，火红的玫瑰同炽烈的爱情交织在一起;而粉色的康乃馨则是表达了对母亲的浓浓爱意。与之相对应的，像天仙子之类的茄科植物就成了邪恶的化身，而水晶兰则跟死亡挂在了一起。

值得注意的是，还有很多植物有着亦正亦邪的身份，它们虽然出身毒物世家，但是又有着正派的纪念性身份，虞美人就是这样的花朵。火红的花瓣让虞美人显得分外娇艳，但就是这种醒目的花瓣，经常会给种花人带来麻烦。这是为什么呢？

我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新闻，某小区中阿婆种了一小片花草，结果红艳艳的花朵引来了警方的严格调查。调查后发现，其实是虞美人被误认为是罂粟，我国法律明确规定，私自种植罂粟是违法的。虞美人的问题就在于，它们的花朵长得太像罂粟了。那么，我们该如何来区分虞美人和罂粟呢？虞美人的身体中，就没有让人成瘾的毒品成分吗？

虞美人和罂粟是亲兄弟

      虞美人虽不含阿片类成分，但也不要亲密接触哦（摄影/张建光 供图/PPBC）

虞美人的美丽，从它的别名中可见一斑：丽春花、赛牡丹、满园春、仙女蒿、虞美人草、蝴蝶满春……这每一种名字都充满了诗情画意，虞美人也确实衬得上这些美丽的名字。这种原产于欧洲和北非的罂粟科罂粟属的植物，有着炽烈如火的花瓣，让它在一众庭院植物中显得分外夺目;再加上一个犹如盖了盖子的鸡蛋模样的别致果实，这一切都让虞美人有了自己的身份象征。

最初的虞美人并不是人类喜欢的植物，它们通常混在小麦田和燕麦田之中，是一种不容易被清除的杂草。虞美人几乎拥有所有杂草的生存绝技，它在农作物开花结果之前就完成了开花结果，如过江之鲫一样挤在果实中的小种子，还可以在土壤中长期休眠;而且它的植株非常强壮，一般的除草方法都无法对付，这让虞美人成了农田中的“恶霸无赖”，着实让农夫们头痛。

在人类生活富足之后，这些让人头痛的特点就变成了优点。虞美人成为很多花园里的“当家花旦”，艳丽的花朵还让它成为丹麦的国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西线战役中，虞美人曾经在双方的堑壕阵地之间绚丽绽放，就像双方战士的鲜血。后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纪念日，英国民众都会佩戴虞美人的花朵，以纪念当年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人们现今已知的罂粟属植物，全球有100多种，虞美人是其中之一，作为罂粟家族众多兄弟姐妹中的一个，这并不妨碍虞美人展示自己特立独行的形象——在枝条上伸展的羽毛般的叶片，如丝绒般的火红色花瓣。当初人类亲近这种植物，也许就是受到了这些妖艳炽烈的花瓣的勾引。

不管怎样，人类同罂粟接触的历史，几乎同人类自身的历史一样长。在已经灭绝的尼安德特人的生活遗迹上，人们发现过罂粟的痕迹。3000多年前，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已经懂得在一天的劳作之后，煮上一壶罂粟茶，让一天的疲惫融化在茶汤之中，罂粟被他们称为“欢乐草”。不久之后，亚述人发现，只要将没有成熟的果实轻轻切开，白色的乳汁就会从切口处涌出，乳汁干燥之后就成了效力强劲的黑色鸦片。

鸦片的魔力与邪恶

大概在20年前，我曾见过一次真正的鸦片。那时，姥爷的偏头痛久治不愈，姥姥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粒豌豆大小的黑球。每次抠下小小的一块放在酒里，让姥爷喝下。之后，把小黑球放在我们难以触及的橱柜里面。现在想想，那小黑球大概就是生鸦片了。也许是药量太少，抑或是鸦片的纯度问题，姥爷的头痛并不见好。

在17世纪60年代，鸦片仍然是个包着糖衣的黑心炸弹。医生是这样看待鸦片酒的：“神奇的鸦片竟可抚慰灵魂;鸦片不是药，却可以防治百病。”当时的医生认为，鸦片可以镇痛、解热，治疗腹泻、吐血、呼吸困难……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后来甚至出现了标准的鸦片酒配方：在0.5升雪利酒中放入2盎司鸦片、1盎司藏红花，加上少许的肉桂和丁香。这种鸦片酒一度成为药房中的重要药物。

而鸦片影响不仅止于此，在当时的文艺界甚至掀起了靠鸦片找灵感的热潮。据说，狄更斯、拜伦、雪莱等大家，都将鸦片当作写作时的兴奋剂。柯林斯在写作之前，要干掉一大勺鸦片酒。鸦片的刺激，激发出了另类的文学作品，甚至催生了“浪漫派”文学。为文学创作成瘾，这是多么浪漫的理由啊。很快，鸦片成了人类的娱乐工具。在1880年的伦敦烟馆里，到处是吸鸦片烟的客人，因为这种消遣甚至比喝劣质的威士忌还便宜。

当然，鸦片带来的并不总是欢乐，那场因鸦片而发动的鸦片战争，仅仅是罂粟展示黑暗面的开始。很快，就有人发现，对鸦片产生的依赖是持久的，甚至是邪恶的。长期或过量使用鸦片，会造成依赖性;作为毒品吸食，会对人体产生难以挽回的损害，甚至造成死亡。长期使用鸦片后突然停止，会引起强烈的戒断症状——烦躁不安、流泪、流汗、流鼻涕、易怒、发抖、打冷战、厌食、便秘、腹泻、身体蜷曲、抽筋等。过量使用，还可能造成急性中毒，症状包括昏迷、呼吸抑制、低血压、瞳孔变小，严重的呼吸抑制能致人死亡。至此，鸦片的危害完全暴露了出来。

为了剪断这种依赖关系，德国科学家赛特纳（Serturner）分离出了纯粹的镇痛成分——吗啡。谁知道，这种成分也会让人成瘾，那些在战场上被吗啡救活的重伤员，在战后几乎都患上吗啡依赖症。这样的成瘾，算得上是悲剧中的悲剧。为了克服吗啡的这种弊病，德国科学家又对吗啡的分子结构进行了改造，结果造出举世闻名的海洛因。至此，罂粟的黑色一面展露无疑。

至于虞美人，它并不含阿片类成分（阿片类物质是从罂粟中提取的生物碱及体内外的衍生物），但其中含有的各种生物碱却也一点不含糊，所以我们赏赏花就可以了，还是不要与这些美丽的花朵亲密接触了。

花园里的罂粟花

我们通常见到的罂粟科植物有罂粟、虞美人、冰岛罂粟（野罂粟）、鬼罂粟和黑环罂粟。其实，产鸦片的只有罂粟一种，其他植物都是比较善良的。可是，这些植物的花朵太像了，以至于我们会认错，甚至指鹿为马。但是只要抓住要点，还是很容易区分这几种植物的。

首先，我们先来看植株是带毛还是带白粉。带白粉的就只有罂粟，其他几个种类都是带毛的，特别是花葶上很容易看到毛。罂粟不管花朵如何变，它全身光滑（偶有一些刚毛，但很不明显）、披着白粉的样子是不会变的。

其次，看叶子是不是基生的（即叶子几乎都趴在地上，而不是长在茎秆之上）。叶子基生的是冰岛罂粟。冰岛罂粟非常美丽，有各种颜色。它的叶子只生长在植株基部，简单地说，就是没有带叶子的、立起来的茎秆。并且，它的花葶上是带毛的。好了，现在还剩下虞美人、鬼罂粟和黑环罂粟。

再次，开始讨论植物的长相。鬼罂粟的植株比较粗壮，花朵也大得多，不像虞美人和黑环罂粟那么纤细，以此特点，能够将它区分出来。鬼罂粟除了花很大，叶子（羽状）很大，茎秆很壮，它的叶子边缘还满是刚毛，看起来就像是要扎手的样子。

最后，只剩下虞美人和黑环罂粟。这两者的差别在于，前者的果实上没毛，而后者的果实上有毛。虞美人要比鬼罂粟纤细很多，它的叶子边缘没有鬼罂粟那样的刺毛;花葶上有刺;子房上是光滑的，没有特别的刺毛。黑环罂粟的子房和果实上是有毛的;另外，它的花瓣基部有一圈黑环也特别显眼。

罂粟种子能吃吗？

我们并不知道，人类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冲着鸦片去接近罂粟的。但是，罂粟可以提供的远不止这些，它们的种子里面有丰富的油脂，据说在一粒饱满的罂粟种子中，挤满了占总重量50%的油脂。不过，提供食用油并不是罂粟的强项，毕竟其种子的总量太小了。在汉代时，餐桌上的主力油料作物就已经是芝麻了。在此之后，罂粟籽也没能东山再起。不过，最近市面上流行的御米油，就是罂粟籽榨成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