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战在抗疫前线的无国界医生

文/无国界医生



奋战在抗疫前线的无国界医生

文/无国界医生

© Tommy Trenchard2015年11月18日，三周大的女婴Nubia经过治疗出院，她是目前所知几内亚最后一名埃博拉病人。

早上六点，在塞拉利昂埃博拉治疗中心的邹纬便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进入医院前的准备工作是复杂却又至关重要的——穿上厚重的PPE防护服，不能将任何一寸皮肤暴露在外，否则就有被感染的危险。

在无国界医生西非三国抗疫前线上，儿科医生邹纬是唯一一名来自中国内地的医生。2013年10月，她开始在塞拉利昂的一个常规项目上工作，在此之前，邹纬曾于2012年10月在阿富汗参与无国界医生的项目。当她结束在塞拉利昂9个月的任务回家时已经是2014年7月——埃博拉疫情已处于“失控”的阶段。她只在家待了3周，无国界医生香港办公室就联系她重回塞拉利昂。没有犹豫，邹纬又坐上了去西非的飞机，因为在她看来，参与抗击这场史无前例疫病的机会是十分宝贵的，而被病人需要的感觉也是弥足珍贵的。

这场始于2014年3月并迅速席卷西非三国的疫情在爆发之初并没有引起国际社会的足够重视。邹纬说，当时抗击埃博拉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人力资源的匮乏。参与国际救援的医生、护士毕竟是少数，而在塞拉利昂，经济情况较差，医护人员缺口大，即使通过培训和教育，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合格的医生、护士人选。

无国界医生救援队从2014年3月开始在西非对抗埃博拉，之后救援队扩大为由数千名国际及当地工作人员组成的团队。6 月23日，无国界医生向全球呼吁，这场有史以来最严峻的疫情已失控，国际社会应投放大量资源来应对。8月，中国、古巴等国成为最早向疫区派遣医疗救援人员及运送物资的国家。9月19日，联合国宣布成立“联合国埃博拉应急特派团”，这也是联合国首个医疗特派团。

2014年一年，无国界医生在位于西非国家的埃博拉治疗中心共接收7400人，其中4700人被确诊患上埃博拉，2200人被治愈。自2014年3月起截止到2015年11月，无国界医生的队伍已在西非治疗了共计10287名埃博拉病人。

时至今日，人们可以看到，塞拉利昂于2015年11月7日宣布疫情结束，几内亚在12月29日宣告疫情终结，利比里亚的疫情则数次反复，继两次宣布疫情结束后，利比里亚于11月20日再次宣布发现三名新病例。要遏制史无前例的埃博拉疫情，人们面对的是一场艰难的马拉松。

© Adolphus Mawolo/MSF在利比里亚，2015年3月开始，无国界医生与当地卫生部合作在利比里亚首都郊外社区开展小规模的麻疹疫苗接种活动。西非三国在埃博拉疫情爆发前的医疗系统已经薄弱。

无法预测的疫病

来自菲律宾的无国界医生狄纯娜于2014年10至11月间在利比里亚参与抗疫工作。在香港办事处任职紧急救援支持组经理的她，可谓纵横疫场，曾在塞拉利昂以及南苏丹处理霍乱、麻疹和戊型肝炎等疫症。她表示，即使无国界医生应对埃博拉拥有垄断性的专业经验，但面对庞大疫情，仍有很多不足。她解释说：“以往无国界医生应对的埃博拉疫情规模较小，地理集中，位置偏远。这是我们首次在城市面对埃博拉，首次设立超过100张病床的治疗中心。我们并非毫无准备，并非对埃博拉一无所知。然而，过去的疫情规模，未能使我们掌握更多的病毒数据。这场疫情的唯一好处，就是让我们更了解埃博拉，以应对下一次疫症爆发。”

就如无国界医生（国际）主席廖满嫦在疫情爆发一年后重返西非时说的那样，“虽然我们都渴望终点就在眼前，但对此疫症唯一能预测的事，就是它的无法预料。此疫症虽时有兴衰，但往往当我们看到疫症快要在某地区被扑灭时，一个遗漏的病人或一次不安全的丧葬，却又让疫症再次复燃。”

© David Darg / 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从空中俯瞰无国界医生在利比里亚的Elwa 3埃博拉治疗中心。

高压之下的工作

作为医疗统筹者，狄纯娜也要负责保障当地逾千名同事的健康。“一位同事染病，对他及其家人来说，固然十分难受，但影响不止于此。团队士气会受打击，当地人对无国界医生的信任会蒙上阴影，更重要的是，利比里亚经历了多年内战，医护人员弥足珍贵，一个医生、一个护士都不能少！我们必须确保他们不被感染，以便在将来能救治更多病人。”

隔离是防止被感染的第一步。在室外温度达31、32摄氏度的情况下，高危区的帐篷不散热又不能开窗，PPE防护服不透风也不透气，一名在几内亚工作的无国界医生在其博客中写道，穿着PPE“热到能自燃”。救援人员也并非铁人，患感冒或吃错东西拉肚子本是小事一桩，但在埃博拉疫情面前，情况就有很大的不同。“原本，一位同事患感冒，传染给三四个人是很正常的，但感冒引起的发烧也是埃博拉病征之一。同事们即使知道机率很小，也难免会紧张，会怀疑是否感染埃博拉。”狄纯娜只能让同事自我观察，争取早点康复。

© Tommy Trenchard在塞拉利昂，埃博拉幸存者IsatuTholley在接受无国界医生的心理咨询时画画，这是心理辅导程序之一。

在中国香港担任急诊室护士的赵卓邦于2014年11月至12月驻守蒙罗维亚（利比里亚首都）无国界医生最大的埃博拉治疗中心的最前线——分流站。阿邦必须根据求诊者的病征、居住地、职业与接触史，尤其是否曾参加过葬礼或接触过遗体，以此来决定他们是否需要进入高风险区接受抽血化验，每日徘徊在矛盾与抉择之中。他说：“分流最困难之处在于一些似是而非的个案，比如说埃博拉与疟疾的病征非常相似，而疟疾在这里是很普遍的，有人会故意隐瞒，或答案模棱两可。我不能把所有人都收进疑似个案区，让他们增加受感染风险，还要担惊受怕；但我也得确保不会把应该隔离的人放走。”

康复者的回归

埃博拉医疗中心的医护人员穿着全套保护衣物，每日两次进出高风险区，每次停留一小时已是极限。由于医学界至今未有康复者再度感染的报告，康复者们只需穿着简单的防护衣物，便可以逗留在高风险区较长时间，这令他们得以成为埃博拉护理中的中坚分子。

康复者莎乐美是蒙罗维亚治疗中心的精神健康辅导员，她跟父母、未婚夫、姐姐与外甥同时染病，病重时的一点一滴对她来说仍记忆犹新。“我对周遭的一切亳无意识，只感到身体强烈疼痛。埃博拉像来自另一个星球的病毒，带来痛楚，每根骨头都觉得痛......”后来她的病况好转，但父母都因此病去世了。虽然经历丧亲之痛，不过她深信自己能活下来是有原因的，这促使她重返治疗中心，帮助其他病人，“我讲述自己的经历激励病人，让他们知道，他们同样可以生存。”

后勤人员的努力

支持抗疫的无国界医生后勤人员，在对抗埃博拉的战役中同样功不可没。他们在兴建治疗中心时，必须考虑到在高风险区，除了必要的人员以外，任何物品“有进无出”。例如屋内设有扫描仪，以电脑传送病人记录，一旦有医疗设备或其他器材失灵，维修员都要穿上全套防护衣物入内维修。

在塞拉利昂博城（Bo）担任后勤人员的刘晓静，她的一个主要工作就是要严防病毒扩散。在她看来，“当地治安其实不错，但我们要将治疗中心当成高度设防的‘监狱’，设置围栏，闲人免进。”另外，疫症也带来了更广泛的影响，她说，“当地的经济受到严重影响，没有人再建房子，听原来替我们建治疗中心的临时工说，现在根本找不到工作。”

人们对埃博拉的恐惧仍未消除，而被埃博拉影响的社区也将需要长时间才能复原。无国界医生在这些地方仍有很多工作要做。

鼓舞和挑战并存

一份发表于2015年7月31日医疗期刊《柳叶刀》的期中报告显示，一支埃博拉疫苗取得了可喜的测试结果。该阶段性报告提到，此疫苗的效能是100%。

此次由世界卫生组织（WHO）、无国界医生、挪威公共卫生研究所（Norwegian Institute of Public Health）与几内亚当局共同进行的rVSV-EBOV疫苗测试于2015 年3月在几内亚开始，测试范围集中在与感染者有紧密接触的人士，以及有感染疫病风险的前线救援人员身上。无国界医生深入参与此次临床测试，为1200位几内亚前线救援人员注射疫苗，包括医生、护士、医护人员、化验人员、清洁员工与丧葬小组人员。为无国界医生主理埃博拉试验性治疗和疫苗等工具的德拉格斯医生（Dr Bertrand Draguez）说，这是有史以来“我们首次获得证据显示，有疫苗能有效地帮助我们对抗埃博拉”，“我们需要更多数据去了解此防疫工具的实际成效，但至少，这已是独一无二的突破。”

图片来源：邹纬2014年8月，来自兰州的儿科医生邹纬加入无国界医生在塞拉利昂的救援项目，治疗埃博拉病人。

对此，无国界医生（国际）主席廖满嫦在欣喜之余也提醒所有人，“纵然，我们从未如此刻一样充满希望，我们仍很害怕会放松警戒，那怕只是一秒。”她还说，“埃博拉的影响会比我们能够想象得更深远。”几内亚、利比里亚与塞拉利昂的医疗系统本来已经脆弱，疫症爆发使它们备受破坏，数百名医疗人员死亡。与此同时，埃博拉幸存者需要社会的持续支持，“对抗病毒只是他们要跨越的第一个障碍，随之而来的还有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并发症，以及要面对的社会对幸存者的歧视问题。”廖满嫦不无担心地说道。

在塞拉利昂，10个人中有4个人，他们所认识的人中就有死于埃博拉，或被确诊感染，或染病后已康复过来。那些受疫情影响的国家正处于哀戚中，但仍持续展现出非凡的勇气与决心。

埃博拉可能已不再是新闻头条，但它却仍未远离。廖满嫦说，“我们不知道离终点还有多远，但我们知道要走到终点，参与抗疫的各方——不论是国家还是国际的——都必须投入他们所有的力量来维持这良好势头。而通过在感染国家内加快对新疫苗的使用，我们将能协助打破传播链，并保护前线救援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