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薇 祝远德[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南宁 530004]
“未曾言明之事”
——《刀锋》中隐秘的性意识探究
⊙王雨薇祝远德[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南宁530004]
摘要:国内关于毛姆的研究颇少,其中涉及其同性倾向的更是寥寥无几,但毛姆在作品中总隐秘地流露同性意识。《刀锋》中作者通过将男性身体作为欲望的客体、隐藏莱雷的住所、厌女情结和无爱的结合等方式,暗示同性倾向,为小说真正的创作意图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结合毛姆的个人经历和历史语境,本文分析小说中未曾言明的同性意识,可以更全面地了解作者独特的审美方式。
关键词:毛姆《刀锋》同性倾向欲望的客体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
《刀锋》是著名小说家威廉·毛姆于“二战”时期发表的作品。作者采用第一人称旁观者的角度进行叙述,交织两条主线,讲述了莱雷、伊莎贝尔、埃略特等人的蹉跎往事,反映了战争期间西方人的信仰危机,并以莱雷的行动鼓励西方青年追求生命的奥义。小说成功地刻画了形形色色的人物,颇享盛誉。国内学者主要从人性、存在与选择、东西方冲突和交融和叙述结构等方面着手。董元兴提出毛姆与韦伯哲思契合,认为毛姆以莱雷为原型指导年轻人担负起自我完善之路;①李天军提出作者真实地刻画了物欲横流的社会,突出了他渴望超脱物质、复归精神性的理想。②赵晓丽、屈长江认为毛姆采用网状和桥型等多重结构绘制复杂松散的人物关系图,赋予小说“半开放”的性质,也反映其本人在艺术与生活之间老练的平衡能力。③但诸多文献都围绕主题和叙事探究,缺少对文本隐含意义的挖掘,也未能结合历史语境,以至研究成为无生气的争论,造成毛姆“是一个能力有余而灵感不足的专业作者”“没有写出值得玩味的文学经典”的假象。④
广义上的男性同性恋文学不仅包括男性同性欲望描写,还涵盖了表达同性吸引或倾向的作品。目前该范围不仅扩大,并由性向政治向身份政治研究层层递进。尤其在福柯“话语与权力”的启示下,学者认识到人类的性不是个人品质,而是文化范畴。性认同是范畴的“话语效应”。⑤由此开始挑战传统男性主宰的亲缘关系系统,义务异性恋(obligatory heterosexuality),力图创造出平等和谐的社会气氛。
有关毛姆同性倾向的观点早已提出,却因重重障碍陷入僵局。原因之一在于国内将他定位成“二流作家中的一流”,认为其作品无甚玩味可言。国内有关他的学术论著也极少,徘徊在研究的边缘。此外,毛姆本人并非纪德或威廉斯一般公开承认同性恋倾向。他时时警惕地把自己感情领域里的某些倾向隐蔽起来。⑥但他的作品又出人意料地影射同性意识。毛姆逝世后,侄子罗宾回忆了他与秘书赫克斯顿异样的情感,无疑令这个问题盖棺定论。然而研究却不能就此止步:毛姆如何技艺高超地玩弄文字游戏、隐秘地表露同性意识和焦虑等问题仍悬而未决。本文将以《刀锋》为例,分析毛姆的同性表达手法和别具一格的审美观念。
一般观点认为莱雷代表“二战”年轻的一代,受到西方精神危机的冲击、急切地渴望寻求信仰支撑。然而笔者认为,毛姆在竭力塑造莱雷的正面形象的表象下,也将同性恋特征加诸在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
1.男性身体写作:欲望的客体
在传统男权社会的两性关系中,女性的身体是吸引读者和观众性幻想的主要手段,而男性的身体则很少在艺术作品中暴露。⑦但《刀锋》的特色之一就是作者有意将男性的身体作为欲望的承载、性幻想的目标。读者往往可以跟随作者的视线窥见男性的身体,却难以看到男性角色对女性身体的迷恋。男性身体由此代替女性身体成为关注的焦点:性欲的客体。作者在不同时期对莱雷的描写是值得玩味的。初次见面时毛姆写道:“莱雷样子看起来很小,瘦瘦的、四肢松长;他样子令人喜爱,有点羞答答的。”“我留意了他的两只手。手长长的,但与他个子相配,不算大,手的样子很美,结实而有力。”“他的脸沉静时显得严肃,脸色晒得有点发褐,但依然相当白皙,眼眶较深,两只眼睛看起来比实际还要大。睫毛又粗又长。”“有一种吸引人的自然风雅,我看得出来为什么伊莎贝尔为他着迷。他眼神中的温柔非常好看。”⑧
首先,作者形象地刻画了莱雷的“女子气”。传统男子形象以力量、健硕和勇气为美。这种结构美的标准模式来自于古希腊人体雕塑,展现的是充满阳刚之气和无限生机的身体结构形象。⑨但莱雷的形体特征显然是温顺而柔弱的。作者通过对其身形、手掌、脸庞、眼睛的详细描写,塑造了纤弱、怯懦的少年形象,紊乱的气质暗示莱雷男性气概的缺失。进一步说,“女子气”意味着女性特质,女性特质又代表了“对男人有吸引力,即性吸引力,意味着以男人的条件来提供性”⑩。读者随作者的视线在“女子气”的莱雷身上流连,实际上是他有意将莱雷当作展品进行陈列。也就是说,这种描写将莱雷置于传统两性关系中客体的位置,不仅满足了作者的窥视欲,更暗示莱雷接受了作者的关注,即接受自己身为欲望客体的现实。
莱雷从印度回国后,毛姆透过伊莎贝尔的目光描述:莱雷坐在那里,一条臂膀搭在前座的靠背上。这种姿势使他的衬衫口被拉了上去,露出了他那细细的、但是强劲的手腕以及他那晒成棕色的小胳膊,胳膊上稀稀长着一层绒绒的汗毛。⑪诚然,十年之后的莱雷不再如瘦弱无力,他变得健硕、强壮、更加迷人。然而作者却狡黠地以女性热忱的视线“打量”莱雷,还将伊莎贝尔刻画成情欲难耐的兽性模样,“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呼吸短促,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那长着金色汗毛的坚韧的手腕”,“我还从没在人们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如饥似渴的情欲”。此处作者仍是通过“被欲望的身份”将莱雷的同性气质展露无遗。
事实上,整部小说中读者都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作者在以热切的目光打量身边的男性,且文辞都带有强烈的性暗示意味。他眼中的格雷“样子粗犷”“嘴巴有肉感”“如果脱光衣服,他必定是个身形漂亮的男人”,甚至是聚会中陌生的男子也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之所以能够记得那个男孩,是因为他的肩膀那么高、块头那么大……他的肩膀真是又宽又大。”相比之下,作者对女子的形象刻画却局限在华服衣冠、呆板生硬方面。毛姆力求带领其读者领略各色各样的男子形象和气质,既打破传统,使男性成为欲望的客体,又在自我书写中发泄同性恋欲望,也满足了具有潜在同性倾向的观众的情感需求。正如其自言:在第一人称旁观者叙述下,叙述者和读者对故事中的人物及其性格、行为和动机,有着共同的兴趣;叙述者对这些人物的感受,也就是他们想要激发读者产生的那种感受。⑫
2.飞行员:战争审美下的同性爱慕
“战争使男人们在极度危险中靠近,是使同性恋变得平常的一个有力因素。”⑬在战争中形成的审美观念通过展现雄性美意图创造一个理想的男性社会。战壕中的友谊由荣誉和共同经历为信条铸成,让男性得以在纯男人间的世界徜徉,引发了激情的、理想化的、没有肉体接触的同性爱慕。⑭莱雷和好友帕特西的扶持和合作令其产生了超乎友谊的感情,多次共同经历生死更让这种情感牢不可破,成为两者间特殊的男性纽带;最终帕特西为救莱雷的牺牲使感情上升到顶端,成为后者人生的转折点。
毛姆在书写莱雷的成长轨迹的同时也在进行自我书写。战争标志着性生活方面决定性的转折,唤起了人们对深藏的天性的感觉。作为曾见证维多利亚时代秩序的坍塌、又亲历无数战场的一员,毛姆对同性间“超出友谊的现象”显然深有感触。与其共度数十年风雨的伴侣,救护车司机赫克斯顿就是在战争中与其相遇的。可见毛姆将帕特西之死设定为莱雷的人生转折点无疑暗示了同性爱慕对这个彷徨的战士的强烈影响。始终无法对挚友之死释怀的原因或许不仅是因他从此背负了两条鲜活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意识到,他失去了生命中能给予他依赖感和陪伴的生死之交。这种同性爱慕的精神性多于肉体性,负疚感与密友的死亡相关联。⑮爱慕、悔恨与负疚交织,其影响是持续的、可延展的,甚至打败了传统的爱情——莱雷最终以放弃与伊莎贝尔的爱情为代价。
3.黑暗而神秘的住所
阅读过程中读者对莱雷的行为感到不解:极少向人提及其确切住所,也不肯将联系方式告知朋友。根据毛姆的叙述,读者得到的线索仅仅是他住在法国蒙帕纳斯大街。而“蒙帕纳斯”也是莱雷迟疑后的答案。尽管其住所“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在读者看来却是黑暗而神秘之所在。毛姆对此解释道:可能是一种奇异的本能促使他把自己灵魂上的一些秘密带回他的住所去、他在灵魂深处有所隐藏。这样的解释使得读者更为疑惑和好奇: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毛姆并未做出回答,读者却可以从某些线索中得到启示。
首先,蒙帕纳斯的住址设定似有深意。20年代开始巴黎成为同性恋者的狂欢圣地,许多男女同性恋的专门会所得到开放,约会地点主要隐藏在三个街区:蒙马特、皮加勒和蒙帕纳斯。⑯唯一的住所信息暗示了莱雷的同性取向。这样一来,隐藏住址的举动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长期的镇压和惩罚令同性恋者胆怯、不敢表露性向。他们处于地下或半地下的状态,皆被称为“柜中人”。他们不敢走出柜子,行为举止皆带有神秘性。正如毛姆揭露:其实是内心深处有点苦痛吧。显然作者在此给予暗示:莱雷是热爱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只有在被黑色笼罩的情况下,他才能守住同性身份,获得安全感。当莱雷来到矿井,经理首先想在井上给他安排工作,但他却坚持“要到井下干活”。井上的生活光明正大,井下的生活艰辛万分,而莱雷却选择了后者,这既暗示他想寻求一种保留自己秘密的安全感,也是他追逐同性恋身份的过程:“经理说,如果我过去没有干过,我会发现在井下干活很艰苦。但是我对他说,我本就是准备来吃苦的。”
毛姆笔下的女性形象独树一帜,其文笔中的“厌女情节”一直是评论的焦点。毛姆认为,女性是创造性生活的敌人,寄生、巧妙地操纵人,使男人的力量衰弱。⑰因此他创造的女性角色拥有平面、单一的形象,而且逃不出两类的怪圈:一是狡猾、造作、爱慕虚荣;二是貌美如花、受男性追捧。然而无论是天真的圣女还是丑陋的女巫,都是不切实际的女性形象。这种将女性形象固有化的书写方式罔顾妇女真实的生活状态,展现其厌女情结。小说中毛姆沿袭一贯的创造风格,但他也有了突破:独具匠心地将两种风格糅合在女主人公伊莎贝尔的身上,令读者看到了他对女性复杂又矛盾的心理。
初次见面时,伊莎贝尔笑容动人、举止活泼,身上散发蓬勃朝气,是男性关注的焦点,毛姆表示十分喜爱她的样子。但他也不忘挖苦:如不注意,她会变得肥胖而影响她的美丽,她可没有名门淑女的风度,而且在伊莎贝尔天真无邪的面具之下,又掺杂着显而易见的算计和伪装。当莱雷邀请她享受精神和理想的生活,她愤懑道:“你这样不切实际!你不知道你是在叫我干什么……我要生活得有意思,凡是人家干的事情我都要干。我要参加宴会、舞会,我要打高尔夫,我要有马骑……我不需要结交许多下流龌龊的人。”伊莎贝尔声称自己放弃莱雷不过是因为“不想妨碍他”,但毛姆当即指出:“算了吧,伊莎贝尔。你放弃他是为了一粒方方正正的钻石和一件黑貂皮上衣。”⑱言语之间他对伊莎贝尔的嘲弄显而易见。法国重遇,毛姆形容伊莎贝尔为高雅端庄的贵妇人,“几乎就要让我相信她具有古老而高贵的血统”。但了解之后,毛姆却揭示了促使伊莎贝尔改变的可笑原因:主动交好巴黎著名的公众情妇,模仿她的举止。得知莱雷与索菲的婚事后她暴跳如雷,残忍的一面被描写得淋漓尽致,面对索菲的死亡亦毫无愧疚,并两只眼睛闪着热情,声音变得粗犷地吼道:“是我干的,我还会再干!我对你说过,我要不顾一切地阻止她和莱雷结婚!”
作者的厌女情结与其同性倾向表达之间有着天然的联系。一方面,这是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运作下的结果。伊芙·塞吉维克讨论男性同性社会欲望时提到妇女的首要通途是“用于坚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纽带”⑲,满足男性的社会趋同欲望的手段是以女性为代价的。在毛姆竭尽全力贬低女性形象后,才能衬托出各种男性形象是如何可爱迷人。此外,个人经历也加深了男性社会趋同欲望的影响。毛姆与妻子西莉的婚姻充满仇恨与厌恶。他看不到西莉的长处,认为她设下陷阱跟他结婚,从感情和财务上把他抽的干瘪瘪的。⑳他甚至将西莉比作“妓女、小偷、俗人、寄生虫和白痴”。婚姻不仅没让毛姆感受到幸福,反而加深了他对女性的厌恶和愤懑,促使他“回到男性圈子的怀抱”,弥补感情缺失。有评论指出:毛姆对女性的态度明显是由他和西莉的灾难婚姻造成的。他发现女性既是带给人危险的生物,她们阉割、限制和杀害男性,又恰如其分地代表由性别导致的那类人,渴望获得性满足。㉑
在传统话语体系下,异性恋是作为同性恋的对立面而存在的。男女之爱不仅是人类种族繁衍的保证、是人类性文化的全部内容㉒,两者的结合也象征人类的幸福。毛姆却一反常态,驱逐小说中异性恋的爱情成分,这一点在格雷与伊莎贝尔的婚姻中可见一斑。尽管格雷热诚地深爱着妻子,两者间的婚姻却是以物质为目的的。毛姆一言道破伊莎贝尔嫁给格雷不过是为了“一个方正的钻石”和“黑色貂皮大衣”。而在莱雷与女子的交往中这种“无爱的结合”则表现得巧妙而模糊。与莱雷有婚姻或性关系的女子可分为三类:伊莎贝尔、苏珊和科隆的寡妇、索菲。由于莱雷与索菲的关系仅仅是维持几日的订婚,其目的在于以婚姻的方式救赎索菲,两者既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激情的欢爱,笔者在此不做赘述。
莱雷与伊莎贝尔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他与伊莎贝尔订婚,也认为日后必娶她为妻,然而两者到底多么相爱?毛姆留下了悬念。其一,两者分手时令人疑窦丛生:二者都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共聚晚餐。在与伊莎贝尔的对话中,毛姆指出:“如果爱情不是激情,那就不是爱情,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你对莱雷的爱和他对你的爱,像保罗和弗朗塞斯卡之间的爱情及罗密欧和朱丽叶之间的爱情一样单纯、自然。你们的爱情里没有激情。”“激情是不顾一切的……一旦激情支配了你的情肠,它就会编造理由来证明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牺牲。它会是你相信丧失荣誉完全值得,丢人现眼也算不了什么。激情是能毁灭人的。”㉓在作者明确的话语里读者完全有理由相信莱雷并未爱上伊莎贝尔,也未曾从两者间的感情中得到幸福和激情。正如毛姆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他爱你爱到足够的程度,你要他做什么,他不会迟迟疑疑地不去做。”可见两者的订婚是无爱的结合,他们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青梅竹马的友情。当莱雷从印度归来毛姆也这样描写道:“我感到他在伊莎贝尔身上激起了母爱似的深情,我似乎从神态中看到了一个做母亲的由于自己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谈吐非凡,别人钦佩地将其倾听而感到的那种骄傲。”此时的伊莎贝尔已嫁他人为妇,她对莱雷的感情却仍然不是爱情,而是母亲般的占有欲和自豪感。甚至她设计赶走索菲的原因也在于对莱雷的爱恋,而是出于“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和“担心索菲毁了莱雷人生”的母亲的责任感。
小说两次提及莱雷与他人欢好的情节:一是科隆的寡妇埃丽,二是女模特苏珊。但这两次欢爱有共同之处:莱雷的非主动性。异性恋文化宣扬男人不可置疑的、主导的、支配的地位,是性爱的施予者;女性则处在从属的、被支配的地位。异性恋文化实际上是维护传统的男权社会体制的。㉔但莱雷在两次关系中都不曾主动,第一次的时候他在沉睡中被惊醒,“我感到一只热乎乎的手捂着我的嘴,我意识到有人和我在一个床上睡觉”,“我不想损伤她的感情,我干了她希望我干的事情”。第二次是在苏珊的自述中得知的,苏珊在养好身体之后,忍不住去找莱雷,美其名曰“报答莱雷的照顾”,但莱雷只平静地问了一句:“你想来吗?”不接受也不拒绝,仅仅将自己看作性爱的承受者,毫无爱情成分可言。随后两人虽再次发生关系,但苏珊也提到如果不是她偷偷溜进房间,莱雷是决计不会主动要求的。可见在本部小说中,满足男女双方相爱的异性关系是不存在的。毛姆本人也曾表示虽然他多次恋爱,但从未体验过得到爱情回报的快乐。㉕
战争摧毁了旧时代的道德谎言,唤起某些人内心深藏的天性。但处于严密监控之下,同性恋文化仍然是地下文化,为世俗禁止,令胆怯者止步。同性恋者依然如同过街的老鼠,在恐惧之中隐藏自己的身份,成为“身份隐蔽者”。身为著名作家的毛姆更是如履薄冰。此外,爱德华式的理智和对体面的追求也抑制他表露真实的情感。“毛姆是个十足的爱德华派”㉖,讲究体面,追求得体,隐藏天性。我们有理由相信,毛姆为了塑造良好的形象,既竭力回避又不知不觉将同性取向映射在文学创作之中。正如他曾说:“小说家常受其偏见的支配……无论他写什么,都是他个性的流露以及他的内心直觉、感情和经验的表现。无论他怎样想写的客观,他终究是他癖好的奴隶。”㉗毛姆一直掩饰他对同性恋的态度,但他越想掩饰越证明了他的性取向,欲盖弥彰。有些东西是难以彻底遮盖的。㉘诸多细节描写恰恰为读者解读《刀锋》提供了多种角度,也给小说的真正创作意图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①董元兴、李慷:《刀锋上行走的毛姆与神义论的难题——从韦伯的宗教社会学视角解读莱雷的自我完善之路》,《外国语文》2011年第5期。
②李天军:《天使与魔鬼——〈刀锋〉的人物形象塑造及毛姆的创作心态》,《安徽教育学院学报》1995年第4期。
③赵晓丽、屈长江:《“形式上的胜利”——〈刀锋〉的结构及其艺术价值》,《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4期。
④黄曦:《究竟要不要读毛姆——国外毛姆批评研究综述》,《剑南文学(下半月)》2015年第4期。
⑤㉒㉔史安斌:《“怪异论”理论及其对文学研究的影响》,《外国文学》1999年第2期。
⑥⑰⑳㉕㉖[美]摩根·特德:《人世的挑剔——毛姆传》,梅影、舒云、晓静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6页,第260页,第243页,第408页,第84页。
⑦李尚宏:《田纳西·威廉斯新论》,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20页。
⑧⑪⑱㉓[英]毛姆:《刀锋》,秭佩译,北京:中国致公出版社2003年版,第18页,第94页,第213页,第74页。
⑨黄禄善:《男性规范、酷儿身份和同性恋欲望——英国哥特式小说的男性叙事策略》,《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5期。
⑩⑲伊芙·科索夫斯基·塞吉维克:《男人之间——英国文学与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郭译,上海三联书店2011年版第10页,第32页。
⑫㉗[英]毛姆:《毛姆读书心得》,刘文荣译,文汇出版社2011年版,第19页,第13页。
⑬⑭⑮⑯[法]塔马涅·弗洛朗斯:《欧洲同性恋史》,周莽译,商务印书馆2014(重印),第28页,第29页,第29页,第64页。
㉑㉘秦宏:《试论毛姆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9年第4期。
作者:王雨薇,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祝远德,博士,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比较文学、翻译理论与实践。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 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