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戈
阿P最近淘了辆二手面包车,在城郊干起了揽客跑运输的活儿。
临近年关,阿P和小兰商量,想把儿子小虎接来城里过年。小兰说:“那得烧多少油啊?还得给不少过路费吧?”阿P笑笑说:“钱花得出去,才挣得回来嘛。”
阿P嘴上说得轻巧洒脱,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盘算啦!这次开车回老家,一方面,是想回去载着丈人、丈母娘出去兜兜风,在老家亲戚面前给自己长长脸;另一方面,阿P早就跟在建筑队工作的三个老乡联系过了,让他们过年回家别坐火车了,就坐他的顺风车回去,油钱和过路费哥几个平摊一下,比火车票可便宜不少。
出发那天,阿P开车去建筑工地接人。可到了那儿,发现三个老乡都还戴着安全帽,站在工地一边,闷头“呼哧呼哧”抽着烟,衣服也没换,行李也没拿,一点不像要出发的样子。阿P上前问道:“不是约好了早上九点出发吗?你们这是在干吗?你们的老婆呢?”
谁都没有理阿P,直到烟屁股烧到了手指头,跟阿P最要好的那个叫阿楠的老乡,才把烟往地上一扔,说老板跑了,他们没有拿到工钱,不回去了。
阿P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怎么临时变卦了?该不会是不想给油钱,故意撒谎蒙我吧?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开着空车回去呀!再说了,万一他们是在故意考验我阿P呢?嗯,千万不能让他们认为我阿P是那种不仗义的人。
于是,阿P把胸膛一拍,说:“没拿到工钱就不回去了?我来接你们是让你们搭便车,又不要你们给钱。”
“钱都没有,我们回去干吗?”另一个叫大牛的,苦着脸说,“回去喝西北风啊?”
阿楠也走过来搭着阿P的肩膀,说他们真不回去了,过两天,他们打算集体跳楼讨薪。
阿P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别别别,千万别跳,那太危险了。”
阿楠说:“我们又不是真跳,只是做做样子吓吓老板的,让他把工钱兑现给我们。”
阿P想了想说:“那……我就再等两天,等你们拿到了钱,咱们一起回去。”
“还是别等了,我们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要到钱。”阿楠摇摇头说,“我们给孩子们买了些东西,你帮我们捎回去,算我们哥几个欠你一次人情啦!”说着,阿楠招呼另外两个老乡从工棚里拎出几包东西,塞进了阿P的车里。
阿P见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只得一个人怏怏地开着车上了路,可他的心情一直难以平复:三对夫妇,六个人,能收回不少路费呢!都怪那黑心的老板,我阿P到手的钱说没就没了。
一路上,每加一次油,每给一次过路费,阿P就要把那黑心老板狠狠咒骂一次,他自己的心也跟着使劲儿痛一次。
直到回家见到儿子小虎,听小虎“爸爸爸爸”地叫得欢,阿P才舒心了许多。阿P心情一好,脑子便陡地灵光起来:他们当爹妈的不回来过年,我就不能接他们的孩子去城里过年吗?等过完年我送小虎回来的时候,再顺带把三个孩子也捎回家,这样一去一回,哥几个肯定不好意思让我白跑,多少总得给我点辛苦费,这不就把自己的损失捞回来点了吗?
阿P想到做到,再也顾不得去老丈人那里显摆,便带着小虎和另外三个孩子得意洋洋地上了路。
路上,阿P给小兰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谁知不等阿P把话说完,小兰就嚷起来:“你先别回家了,马上开车来阿楠他们的建筑工地一趟。”
阿P刚想夸小兰神算,知道他要先去建筑工地送孩子,没想到小兰抢先说道:“阿楠他们要跳楼!”
阿P一听“跳楼”,不由“呵呵”一笑,说:“跳啥楼呀,他们三个只是做做样子的,吓吓老板罢了。”
“做做样子?”小兰急了,“他们和警察对峙都差不多一天了,水没喝,饭也没吃,怎么劝都不肯下来,我怕他们有危险……”
“啊!”阿P惊叫一声,电话都没来得及挂,就加大油门向建筑工地驶去。
工地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全都严阵以待。阿楠他们三个人站在升降机的最外面,情绪激动,似乎随时都可能跳下来。
阿P到了工地一打听才知道,阿楠他们三个本来只是站在升降机上吓吓老板的,没想到老板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还冷嘲热讽了他们几句,三人听了,又气又绝望,越想越伤心,身子竟然一步一步往外挪,当真就要往下跳了。
阿P急了,赶紧领着孩子们,不顾一切地挤到警戒线旁,冲高处大声喊话:“阿楠、大牛、小顾,你们看,我把谁给你们带来了!”三个孩子看到这般景象,也着急了,朝空中大声哭喊:“爸爸!爸爸……”
说也奇怪,听到孩子的叫声,刚刚还寻死觅活的三个人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慢慢退了回去,随着升降机缓缓而下……跨出升降机的那一刻,三个人都哭着朝阿P这边跑来。看着这一幕,全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小兰也高兴地跑过来,往阿P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她拽住阿P的胳膊,问他是如何想到这个好办法的。
阿P把头一甩,得意地说:“我们都是当爹的人了,我当然晓得他们心里最最牵挂的就是孩子。只要能和孩子在一块儿,什么事都不用太计较,什么困难都能熬过去!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想吗?”
看着老乡们和孩子抱在一起,阿P也搂着自己的老婆和儿子,感慨着:什么都别多想啦,这样就挺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