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款款
我家先生是跑步爱好者。从马拉松42公里,到越野50公里,再到100公里……跋山涉水,一直奔跑在路上。
这一次,他要参加的是香港100公里越野跑。
然而,在比赛前一天晚上问题来了。
对非专业选手而言,100公里基本得跑一昼一夜。那么,这就意味着我得自己在酒店住一晚。
十点上床,他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可我辗转反侧,越来越紧张:不知道半夜山上会不会冷?不知道他的头灯、手杖会不会出问题?山路陡峭,他会不会摔跤受伤?他会不会一脚踩空掉进海里?突破人体极限会不会产生幻觉?
在黑夜里,我突然想到:我倆结婚四年,1440个夜晚,没有夜不归宿,从没分开过。一想到他不在,要自己过一宿,我在睡,他在跑……紧张感开始蔓延。
我深呼吸,试图调整。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幼稚又无聊,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章法大乱。原本只是一个人,无知无畏,忽然有一天,与原本陌生的人组成了家庭,互相依赖且牵绊,就逐渐不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在长期的婚姻生活中,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废物。
我暗暗下决心,只要过了明晚,就会打破每晚都在一起的魔咒,我就是一个可以独立生存的人!
第二天,我一个人游荡于金钟、九龙和旺角一带,逛累了便吃拉面补充体力。他随时向我汇报跑况,说补给站吃得很好,都有点吃撑了;跑过沙滩时,还录了段大海的声音给我听。
快22点时,他跑完了65公里。他说山里太冷,自己练习不够,体力和速度有点跟不上了,决定退赛。
23点,他回到酒店。
我说:“就怕你硬撑着挑战极限。”他说:“哪能呢,安全第一。”
第二天早晨起来,已是十点。得知他的两个小伙伴,一男一女都是当爹妈的人,半夜相继退赛了。
也许每个有家室的人都是废物。曾经那个莽撞、勇敢的自己,一旦爱上了他人,便为另一个人变得小心、保守、理智……
(摘自《中国妇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