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孩子

曾颖

我家楼下有个菜市场，菜市里的店铺住着很多小贩和他们的孩子。店铺通常只有十几平方米甚至更小，既是他们的谋生之所也是安乐窝。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家面馆的老板，他的儿子在学校的兴趣班里喜欢上了黑管，于是他便花费上千元钱给孩子买了乐器。每天收摊后，小面馆里便会响起黑管声，乐声从最初的杀鸡杀鸭到现在的悠扬婉转，让老板听得如痴如醉，似乎也让他暂时忘记了疲累与不如意。若是正巧有路人被音乐吸引，驻足观看并啧啧赞叹时，老板的脸上还会露出幸福的表情。

面店附近是我常光顾的窝头店，店主中年得女，女儿热爱绘画。店主以此为荣，在小店里挂了多张女儿的习作，并想继续培养她。他看我像是搞文化工作的，还请我帮他介绍老师。我想告诉他，我所知道的美院高材生们，毕业后都改行学电脑到广告公司绘图去了，但看他殷切的样子，又着实说不出口。后来他还是自己去找了老师，据说学费还不便宜。

还有一位辣椒店老板，他十几岁的女儿很喜欢《超级女声》节目，还把自己也当成超级女生，梦想一夜成名。于是，小小的辣椒店里便多了一台价格不菲的卡拉OK机，小女孩经常在那里模仿偶像唱歌，逗得父母乐开了怀。为了满足女儿的心愿，无论买歌碟还是参加粉丝聚会，甚至去看经济承受力以外的演唱会，都被当成了学习的一部分。

不必多言，这些父母都信奉“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但在教育资源不平等的现实环境下，贫穷和富贵会否最终被世袭？这个问题真的难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