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白慧谦
我的父亲白奉霖
文·图|白慧谦
我的父亲白奉霖生于1920年5月21日,故于2015年5月8日,享年95岁。
父亲出生于曲艺世家,是门里出身。我的爷爷白晓山原在户部衙门作誊写员。他酷爱弹唱民间小曲,后来失业了,为了养家糊口,便开始走街串巷卖艺。我父亲弟兄五个,大伯父白凤岩,二伯父早夭,三伯父白凤鸣,四伯父白凤麒,我父亲排行第五,原名白凤麟,后改名白奉霖。父亲幼年随我爷爷学唱京韵大鼓,12岁正式登台。后拜金万昌为师学习梅花大鼓,又向荣剑尘、常澍田等学习单弦。1941年起任弦师,曾为金万昌、白云鹏、王佩臣及我的三伯父白凤鸣等名家弹弦伴奏。
父亲1951年参军,1965年入党,历任总政治部文工团、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曲艺教员,中国广播艺术团说唱团顾问,中国曲艺家协会第二、三届理事,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他曾两次随祖国艺术团赴朝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我父亲是赴朝慰问团曲艺服务大队的曲艺演员,他们凭借一把弦子、一副竹板,赢得了志愿军战士们的热烈欢迎。1962年,他又随团赴中印边境,慰问参加自卫反击战的将士们。
父亲一生热爱党,热爱部队,他对党和部队充满了感激之情。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们,旧社会艺人们没有地位,生活没有保障。当年鼓界大王刘宝全已经七十多岁了,为了养家糊口还得登台演出。如果不是解放了,不是部队的培养,我父亲也只能是旧社会的一个老艺人,而不能成为新中国的一名文艺工作者。
由于某些原因,我一直没能和父亲一起生活。父亲为了不给我们儿女添麻烦,把自己“送”到了老年公寓,这一住就是十几年。后来我爱人退休了,我大哥和我们一起商量,想尽快把老父亲接回家来和我们一起生活,让他更好地享受家庭的温暖,享受天伦之乐。2013年,我们把老爷子接回了家,一起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回到家里,他生活起居还像在部队一样,早睡早起,生活非常有规律。九十多岁的老人了,自己能干的事情,绝不要别人帮忙。父亲永远有一颗年轻的心,紧跟时尚,幽默诙谐,反应极快,跟他聊天,你会忘记他的年龄。父亲热爱生活,每天都要动动乐器,不是三弦,就是琵琶,弹累了就听自己过去录制的节目,听累了就躺在床上看历史书籍或报刊杂志,真正是老有所学,老有所乐,活到老,学到老。除了他酷爱的曲艺事业以外,糊风筝,养花,打太极拳,喝点儿小酒,吃点儿小菜,每天都过得丰富多彩,有滋有味儿。
父亲一生淡泊名利,以他对曲艺事业的贡献,早就具备获得艺术大奖的资格了,但他从来没有向组织提出过申请或申报。不仅如此,像调级、涨工资、立功受奖之类的事情,他也从不去争。他常说,人生三毒:贪、嗔、痴。父亲最喜欢的一副对联就是:“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无求品自高”。
2014年6月,由石景山区人民政府公布,石景山区文化委员会颁发证书,我父亲被授予石景山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京韵大鼓“少白派”区级代表性传承人。
白奉霖
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太多的东西。他对事业不断的追求,虽然已过耄耋之年,仍然笔耕不辍,每天都在不断地整理和创作。父亲精通三弦、四胡、琵琶等乐器,熟悉多种北方曲艺,能编曲作词。他编曲的京韵大鼓《一副担架》《探亲》等节目均获好评。上世纪八十年代父亲参与编纂了《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北京卷》。父亲还自力更生,利用简陋的设备自弹自唱,保留下了《罗成叫关》、《建文帝出家》、《七星灯》、《千金全德》(三本)、《哭祖庙》等十余段少白派京韵大鼓的演唱录音,并在八十岁时做了音配像合成,供弟子和学生学习。
白奉霖、白慧谦(左)演出照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白奉霖丰富的晚年生活。
父亲是曲艺名弦师,曾为众多八角鼓名家伴奏,他会的曲牌多且准。2012年,在他喜收高徒之际,他将这批资料委托友人发布于网络,此举为推动少白派京韵大鼓的传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引发了曲艺迷们争听少白派的一个高潮。
几十年来,他时时刻刻跟自己的生命赛跑,生怕这些宝贵的艺术资料在他手上失传!
他在生活中是父亲,在艺术上是严师。他要求我多学多听多看,要全面发展。原来我不会拉四胡,他就耐心手把手地教我。经过几个月的学习,我基本上掌握了四胡的弓法与上手的指法,并在父亲的辅导下学会了一段少白派的传统节目《七星灯》。
他告诫我:作为一名弦师,必须全心全意地为观众服务,还要时时处处地为演员着想,要与演员同呼吸共命运,突出一个“伴”字,即使演唱者师从于伴奏者,但在舞台上,伴奏者必须是从属地位。他说要想成为一名好的弦师,伴奏要严丝合缝,不漏汤,不漏水,真正为演唱者、为演出的曲目起到绿叶配红花、烘云托月的作用。他在业务上不断地给我提出更高的要求,他说,仅仅用曲谱伴奏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弦师要伴奏首先要会唱,这是作为一个伴奏者必须具备的重要条件。会唱的曲目就知道音乐唱腔,就知道唱词要表达的内容和感情。正所谓:一声伴到融神处,自身便是唱曲人。
父亲这一生培养的学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全国各地都有他的学生,凡是热爱曲艺事业的人向父亲求教,他都非常高兴并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并在九十二岁高龄时喜收八个弟子,这成了鼓曲界乃至京城曲艺界的盛事。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甚至在他病重期间,弥留之际,他还念念不忘他热爱的、为之奉献一生的曲艺事业,说等他出院后,要把京韵大鼓的伴奏指法用摄像机录制下来,为我们今后的学习留下宝贵的影像资料。可惜,老爷子心愿未尽便驾鹤西归,令人唏嘘不已。
父亲已经走了十个月了,但我们觉得他还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他的音容笑貌仍然时时浮现在我们的眼前。他的房间依然保留着原来的样子,老爷子爱干净,我们每天还要给他扫扫床,擦擦地,在灵前为他摆上他喜欢吃的东西和他爱喝的酒,甚至不忘放上一盒巧克力,因为老爷子生前就爱吃巧克力。
父亲走了,可他给我们留下的是我们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遗产!
亲爱的父亲,安息吧!
(责任编辑/朱红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