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入篮”：国际化的新起点与新机遇

孙武军++樊小莹

北京时间2015年12月1日凌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决定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以下简称人民币“入篮”），并于2016年10月1日起实施。至此，人民币时隔五年再次申请加入SDR终成定局，标志着人民币迈出国际化的关键一步，具有里程碑意义。

一、SDR及其“入篮”标准。SDR由IMF于1969年创设，具有超主权储备货币的特征，素有“纸黄金”之称，一般被认为是固定汇率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一项重要支持。由于SDR的持有者可以通过成员国之间的自愿交换安排以及IMF指定对外头寸充裕的成员国以可自由使用的货币从对外头寸不足的成员国购买SDR这两种方式，以其自身持有的SDR换取IMF成员国的可自由使用的货币，特别提款权SDR被认为并不是一种权力，而是一种储备货币，可作为一国的外汇储备。相应地，一国货币如果成为特别提款权的构成货币之一，那么将被认为是世界货币，具备世界范围内的储藏功能。

截至目前，SDR篮子内的货币包括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IMF每五年会评估一次SDR货币篮子，一般来说，它会调整篮子中的货币权重，并考虑纳入其他货币。IMF 评估一种货币能否被纳入 SDR的标准主要有以下两条：一是货币发行国的货物和服务出口量位居世界前列，二是该货币可自由使用。第一条标准对于中国而言早已不成问题，而对于第二条标准，我们应当将其诠释为一个动态、弹性的演进过程。

中国近几年相继推出了存款保险制度、利率市场化、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市场化机制、对境外央行等官方机构开放了银行间市场、自贸区率先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等坚实举措，极大提升了国际社会对人民币的信心，扩展了国际范围内公、私部门对人民币的使用和储备，为人民币在世界范围内可自由使用打下了坚实基础。

二、人民币“入篮”的战略意义。重构国际货币体系。SDR 设计的初衷是为了解决黄金和美元两种储备资产不足的问题，但美国为维持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霸权地位，不断阻碍 SDR 成为国际储备资产，使得 SDR 未能发挥其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作用，美元在SDR中所占比重一直居高不下。随着全球经济的发展，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在世界经济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如果SDR的货币篮子不纳入人民币这样的新兴经济体货币，必然将面临严重的“代表性危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不是人民币符合了SDR的要求，应该是SDR现在非常需要人民币加入进来。当前新兴市场国家的储备占全球储备已近七成，中国等新兴市场国家的货币进入SDR篮子，有利于提升新兴市场国家在国际金融领域的话语权，从而使得SDR成为超主权储备货币，进而有利于促进国际货币金融体系朝着公平、公正、有序的方向发展。

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被纳入SDR 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和重要一步，实际上是为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铺平道路，获得国际认可，构建国际社会对人民币的信心与公信力。

首先，它必将加速人民币作为国际储备货币地位的提升，将成为触发全球央行和主权财富基金吸收人民币资产的新一轮浪潮的关键；第二，它可以提振市场对于人民币的预期，改变市场对人民币的风险预期和定价机制，进一步促进人民币在跨境贸易和投资结算等多方面的使用，最终获得规模效应。除此之外，它还有助于降低中国企业在海外的融资成本，有利于中国企业“走出去”，并逐渐形成良性循环。

主动与美元脱钩。人民币“入篮”SDR是我国寻求人民币与美元脱钩的一个关键契机。过去的10多年中，人民币对美元累计升值已超过30%，但同时对其他主要货币的有效实际汇率却升值了超过50%，说明人民币在汇率问题上实际盯住了美元，一直与美元挂钩。锚定美元，使得人民币汇率变化唯美元“马首是瞻”，缺乏主动性和独立性，与我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也是不相称的。

如果能够让人民币跟美元逐渐脱钩，这对人民币实际汇率的长期变动会有深远影响，也是人民币最终实现国际化的必由之路。此次人民币“入篮”SDR，标志着人民币从紧盯美元转向一揽子货币，奠定了实际有效汇率的平稳和缓慢升值趋势的基础，而不是继续跟着美元指数在不断上升，这对当前以及未来一个时期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面临下行压力形势显得尤为关键。2015年8月11日以来，央行付出巨大成本干预外汇市场，主动调控人民币汇率，改变市场对人民币汇率走向的预期，继而在12月11日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推出了人民币篮子货币指数，自此终于放弃了盯住美元的“变相”固定汇率，与美元脱钩，真正开启了以篮子货币为参照锚的管理浮动汇率时代。

三、人民币“入篮”影响几何？从资本市场看，尽管人民币加入SDR后不能立刻改变国际储备的现有格局，但国际机构将有意愿持有更多人民币资产，短期之内，可以增加国际市场对人民币的认同和信心，减轻人民币的贬值压力，使得人民币潜在汇率风险大大降低，特别是在美元进入新一轮加息周期背景下。

例如，对债市而言，人民币纳入SDR对国内债市影响虽从短期看影响不大，未来意义却十分深远。短期来看，人民币加入SDR并不会立即引发人民币兑换需求的激增，但长期来看，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深入，人民币将逐渐成为全球储备货币，境外投资者对在岸和离岸人民币计价债券的需求将大幅上升。因此，中国债券市场对于海外央行、养老金、保险公司等长期机构投资者显得更具吸引力，未来国际投资者比重将不断上升，使得我国债券市场的容量和活跃度都得到明显提升。

此外，人民币“入篮”后我国将渐进式地开放资本账户，海外机构投资者可通过多种官方与非官方渠道进入国内市场，国内机构投资者也将更加顺畅地“出海”，使得国内资本市场与国际资本市场的双向对接更加通畅。

从普通百姓生活看，人民币“入篮”极大方便了海外消费。老百姓出国旅游或者留学等，来回换汇是不可避免的程序，操作步骤相对复杂，不仅消耗时间成本，还要承受一定的汇率损失。人民币“入篮”后，人民币与外币的兑换将变得更加便利甚至可直接在境外使用，极大地方便中国老百姓在海外的消费。

在个人投资方面，人民币“入篮”后我国资本和金融账户将逐步开放，中国人赴海外买房置业将可以直接用人民币结算。除此之外，针对个人的诸如股票、理财、基金、他国国债等海外投资渠道也将更加便利化，这对部分资金充裕却无理财头绪的国内投资者来说，投资渠道多样化选择更加丰富。

最后，对于外贸企业来说，人民币“入篮”会使得跨境交易收购效率显著提高。人民币“入篮”后，大宗商品可以用人民币计价，贸易商面临的汇率风险将进一步降低。当前，人民币正在迅速扩大其在贸易结算中的作用，逐渐与美元脱钩后，用贸易伙伴国的货币结算交易而不通过美元作为中介可以大大提高效率。

当然，人民币“入篮”亦存在一定的负面效应。例如，人民币“入篮”后我国货币当局将进一步减少外汇干预，扩大人民币汇率波动区间。同时，随着人民币纳入 SDR货币篮子，外国投资者将加大投资人民币，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就会进一步增大。由于我国汇率长期处于较为平稳的状态，国内外贸型企业应付汇率波动的抵抗性较差，汇率剧烈波动带来的汇率风险可能会使不少企业的利润下降甚至破产，严重情况下甚至可能使国家经济面临加速下滑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