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裁时光、拼贴迷津
——陈湘波的绘画之旅

2016-06-25 05:39陈博
国画家 2016年2期
关键词:绘画创作

陈博



剪裁时光、拼贴迷津
——陈湘波的绘画之旅

陈博

秋寒 63cm×63cm 纸本设色 2008年

陈湘波先生身兼关山月美术馆馆长、深圳市美术家协会主席多职,他在繁忙的文化行政管理工作之余,不曾停止过自己的艺术创作,凭借学生时代在广州美术学院的学习、美术馆工作期间对艺术现状的认识以及勤奋不懈的坚持,三十多年来,在为深圳美术事业做出重要贡献的同时,亦积累了大量的作品,用笔墨传达出他的关切、他的思想以及他对所处的这个时代、这个城市的思考。

陈湘波自青年时期接触艺术,作品多为工笔、写意花鸟画,注重对色彩的运用,强调画面的生活气息,充满文人的审美情趣。近年来,他不断丰富自己的创作题材,无论是道释白描人物画,还是都市水墨和抽象水墨作品,我们都能明白确切地发现他想表达的感受与思想,这些感受和思想不是做作的卖弄,不是故意的个性张扬,而是他数十年来对传统文化自信、坚持和发展的结果,显示出的是他性格中冷静与沉稳的一面。

意外的行旅

陈湘波的绘画之路、绘画艺术与其生活环境、学习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事实上,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后期,他对绘画都不怎么有兴趣,而是想成为一名作家,这也是他至今仍在工作、绘画之余坚持文字著述的原因。但在那个年代,国家的命运与个人的际遇联系得那样紧密,“崇高理想”下涉及个人情感的表述都不被允许,而对处于漩涡中心的人来说,书的阅读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人民失去获取精神食粮的重要途径——读书后,《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所提出的“普及与提高”的重任便部分地落在了绘画上,尤其是能够很好传达党的思想路线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宣传画。随着文艺工作者走到群众中去,在陈湘波的老家衡阳,一些大型工厂开始举办绘画班,组织写生创作,而陈湘波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接触到绘画的,并为这些文艺工作者的写实技艺所吸引,“那时候,工厂一有人画画,我们就跑过去看,看他们画得那么像,觉得很过瘾”,陈湘波说。

艺术,真正触动陈湘波的心是在他高中时期,他接触到一册名为《未完成的画》的书,这是司徒乔的夫人冯伊湄为纪念司徒乔而写的。“这是一本小小的书,才五六毛钱,”陈湘波回忆说,“我看了以后很是激动,把书里诸如‘要在艺术的牢狱里度过自己的一生’等句子抄下来,写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我是在那个时候决定要学画的。”

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初学绘画的陈湘波接触的是素描、色彩一类,对传统国画尚是一窍不通。恢复高考后,为参加全国考试,陈湘波自学国画,得益于不错的文化课成绩和西画功底,考进了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也就是在考入大学的第二年,陈湘波遇到了至今还在影响他的人——工笔花鸟画家邹传安。

“很巧,上大学二年级时学校请了邹传安先生上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湘波回忆道,“一是他的形象,他是那么儒雅,长得有点儿像鲁迅,我以往是很想成为作家的,鲁迅是我崇拜的对象;再就是他为我们展示的创作过程,我们原来画画是先起草稿,他直接勾线,勾得很好看,而且他是拿铅笔当毛笔使,勾出来的线像毛笔勾出来的那样,很打动我。”就这样,陈湘波在邹传安的影响下开始了工笔画创作,但他此阶段的绘画相对来讲学习的痕迹比较重,这种学习,是以邹传安为媒介,向传统的回望。直到研究生阶段,陈湘波的作品方显得丰富,创作面貌上也更突出自己的特点:精炼后的文人趣味题材、重视笔墨的质量格调、强调物象的诗意组合、突出设色的含蓄梦幻……

这种间接的传统承继模式和恩师邹传安的影响,让陈湘波尊重传统却又不拘泥其间,他清楚地认识到,要用当代人的艺术观点激活传统,让传统在时代的笔墨中重新回归、繁衍,正如其所谓“一个大有成就的画家需要很懂得传统的绘画技术,需要吸收众多前人画作的感染,也需要有自己的学问、创意与思维。但每次创作,他是要从一张空白的纸或布起笔的”。正是这种中庸的精神,使得陈湘波即便身处新潮美术期间,仍能坐怀不乱,在工笔花鸟画受冷落时期依旧埋头其中,沿着传统绘画的内在自律探索发展,在严谨的求知与创造性精神之间寻求平衡,在承继与突破间造就艺术的张力。

童年的演绎

设色艳丽是陈湘波的作品给我们的第一印象,而且在我们的记忆里,似乎处于“岭南”范畴内的画家在作品的敷色上都比较浓重,一些江浙一带的画家可能未必欣赏,但这仅仅是风格和审美上的不同,因为岭南的一些画家也同样不欣赏部分江浙画家笔墨的暮气的精致。要知道,花鸟画自其在隋唐成为独立画种时就主要是以工笔重彩的技法形式出现,在造型上倾向于再现真实、勾勒细劲精谨、设色浓艳亮丽的画风,只是到了五代时期方出现分野,即郭若虚所谓的“黄家富贵,徐熙野逸”。

徐熙是江南处士,一生闲放,以高雅自居,后世文人假定“托物言志”的完全可信,将他的这类画风以及题材的选取认定为人格高洁的象征以及自由精神的表现。自然,我们承认这一风格在其初创时期所拥有的“批判性”以及托物言志的真实。但时至今日,我们却不必再完全相信这一经文人建构、美化的审美体系,尤其是当此类画风成为一个符号,成为一种可供选择的画风、一种可资借鉴的传统资源后。这时候,我想,作品能否符合艺术家的真实经历以及内心感受才更应当被视作衡量艺术家对待艺术忠诚程度的标尺。

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论述“黄家富贵,徐熙野逸”时就已经指出,形成黄筌、徐熙两种不同画风的根本“不唯各言其志”,更重要的是“盖亦耳目所习,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黄筌从17岁入西蜀直至终老北宋翰林图画院,一生未曾离开宫廷,所见多是宫内珍禽异兽、奇花怪石;徐熙行走江湖,一生不仕,所见无非江湖间汀花、野草、凫雁、败荷……那么陈湘波呢?上面我们已经叙述了陈湘波走上重彩工笔花鸟绘画之路的原因,如果我们再试着多了解一下陈湘波的年少经历,就会发现,对于花鸟的钟情,不应当单纯地看作陈湘波对邹传安花鸟绘画的简单承袭与呼应,也是他通过邹传安选择的一种足以对其少年美好经历进行生动演绎的方式,是他“心手合一”的自然流露。

陈湘波虽然生于城市、工作于城市,但在“文革”时期,却因父母受牵连而被送到农村的老家。在那里,他度过了迄今为止生命中最自信、最快乐的日子。“我小时候在城市长大,身体不好,上学别人欺负我,我又打不过别人,父母工作忙,也不怎么管;但到了老家就不一样了,周围人看我是城市人,对我都比较好,亲戚们也非常照顾我。”陈湘波兴奋地讲道,“在农村的那几年,我跟自然有很密切的接触,我记得每年四五月份,就是枇杷熟了,端午节是杨梅熟了,再晚一点,荷花塘里的莲子就长出来了。我那个时候也是很坏的,在生产队偷萝卜吃;也很大胆,在田里抓到泥鳅,直接生吃,因为我小时候没有力气,他们说吃生泥鳅长力气,我真的就这么吃了。现在想起来很好玩……对我来讲,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陈湘波的这些经历,为以后他专心于花鸟画创作埋下了伏笔。另外,在陈湘波看来,“学习是一生的事,不能为了创新而创新,这些年的创作,是一个慢慢揭开自己的过程”。观看他的作品,显然,陈湘波在这个逐渐揭开自己的过程中并没有肆意地滥用其本身可触及的技艺上的极限,在画面物态本可以不断深入的细节上,在物象结构的衔接处,他选择了对自身技法的约束。也正因为如此,他画面清秀、隽永的意境才不至于为华丽的细节所湮没。加以制约的梦幻色彩和文人意气化了的乡间寻常景色的经营,也强化了那些了解陈湘波的人才能感受到的画面的怀旧情绪,这些景色与情绪所代表的是陈湘波心中已经过去的、不可复回的桃花源式的静谧与质朴,也反映了这位久居城市者归隐、感伤的情结。

追梦的“骑士”

“……一直在追寻,追寻心中那虚无的‘梦’。生活的辗转、环境的变迁、失落的现实,像一团团乌云,常把我心中之‘梦’遮掩住。但,对于我,寻‘梦’的热情却始终不减!聊以自慰的是:最执着的小说人物——堂吉诃德,最执着的真实人物——凡·高,都是终其一生,而一无所获。但,他们仍是我心中的英雄!这种悲剧的执着,或许就是一种精神,一种永恒……”

这是陈湘波而立之年写给自己的一首自述诗,是他在困顿时期所能给予自己的仅有的精神支撑。堂吉诃德与凡·高我们都不陌生,他们的人生在现实主义者看来或许是失败的,但是在那种徒劳的悲壮后面,却让有心者看到了一种精神上的完满自足,而陈湘波就是这么一位。

那是1994年,广州美术学院研究生刚毕业的陈湘波来到深圳,参与到关山月美术馆的筹建工作中,一晃,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的耕耘成果,我们有目共睹,二十多年的美术馆管理工作,或许就是他的诗中所描绘的那“一团团乌云”,多少遮住了陈湘波的绘画梦。

“我在美术馆的工作,对个人的艺术创作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陈湘波说,“好的一面是美术馆给我提供了一个较大的平台,可以打开我的眼界与胸怀;不好的一面就是画画可用的时间少了,繁杂的行政工作把整块的时间弄得支离破碎”。这样的局面,迫使不愿放弃绘画梦的陈湘波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画一两个小时后,再吃饭上班;中午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也会画上几笔;而晚上和周末更是他不愿轻易放弃的创作机会……时间总是会有的,关键就看你愿意为之付出多少。陈湘波常提到一些人埋怨画画很辛苦,但在他看来,真正能够沉下心来画下去的人是有乐趣的,没有乐趣坚持不下来。而陈湘波,就是利用那破碎的时间拼贴起了他对绘画的敬意。

此外,像陈湘波这样的画画出身,然后做管理,继而坚持创作更不容易,美术馆的工作拓展了他的美术史视野,再具体到艺术创作时往往会有无从下手的感觉,对于他们而言,这涉及两方面,即如何在理想完美的作品想象与相对技不达意的落差间持之以恒,以及如何界定作品“风格”的含义。一些人眼界高,落笔时发现现实与自己的理想有差距,就产生了落差,多次的重复尝试所积累的挫败感很容易产生恶性循环。这也是陈湘波面对的首要问题,好在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说:“有时候画得不顺,就先放一放,过些时间再画,我希望能够在一个良性循环间进行创作。”另外,他每次创作都会为自己设定一个相对现实的目标,以便在每一次的实践中找寻继续前行的信心。至于“风格”,他并没有刻意标榜自己的个性,而是选择更为内敛的演变模式,任由自己的风格自然形成。

陈湘波很忙,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共识,很难想象他在这么繁忙的工作之余创作了这么多的作品,作品质量也未因为他的忙碌而有所降低。他的作品不止于诗意、梦幻,在背后显然存在着很多个人的生活经验,或许很多看过他作品的人都有类似的感觉,在他的作品中总有一些细节会让我们觉得亲切以至念念不忘,它们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的虚幻,我想,也许正是它们鼓动着艺术家努力“还原”那已然被演绎了的梦幻般的记忆,也维系着陈湘波的“寻梦”激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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