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光晕
——哥特电影的美学浅谈

2016-06-25 15:27蔡留言
人间 2016年18期
关键词:追求美学

蔡留言

(南京艺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黑暗中的光晕

——哥特电影的美学浅谈

蔡留言

(南京艺术学院,江苏 南京210013)

摘要:本文通过对哥特电影的分析,展示出哥特电影以其独特的奇观化的语境及形象塑造,用带有“魔幻、压抑、痛苦、反叛、异化”的情绪表达,为我们展现了其对黑暗压抑、死亡美学、宗教情结和唯美主义的追求。

关键词:哥特电影;美学;追求

一、哥特电影的概述

“哥特”一词最早起源于北欧的“Gothic”部族,是历史上首批劫掠罗马城的蛮族势力,从而对西方古典时代的秩序产生了巨大冲击。因此,哥特一词也被冠以“野蛮、恐怖、愚昧、无知”等头衔。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哥特”一词的内涵也随着时间发生着转变,在建筑、文学、音乐等文艺领域独树一帜,衍生出独有的“哥特”美学风格。我们所指称的“哥特电影”,实则是建立在“哥特”美学上的电影风格。与传统的恐怖电影着重渲染“感官的恐怖”有所区别的是,由于哥特文化与中世纪的时代特质密不可分,所以“禁欲和死亡”是其亘古不变的主题。

二、哥特电影的美学造型

(一)晦暗色彩——红与黑的咏叹调。

在哥特电影中,我们所见的色彩多以晦暗的色调为主,色相以黑灰色和红色的搭配为代表。象征晦暗阴郁的黑色会将红色中的积极意义剥离,使其象征意义反转化,从而强化哥特内涵的情感表达。《惊情四百年》《吸血狂魔》《范海辛》等和各种以吸血鬼“德库拉”为题材的电影中,都会有看起来晦暗压抑,森严神秘的古堡,导演用黑色为我们展现了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中世纪景象。同时,鲜血作为吸血鬼题材电影中的重要表现,无论是出自于牲畜还是人类,都为这黑色阴郁的画面内增添了一分强烈的视觉感官的冲击,晦暗中裹挟着惊恐,惊恐中蕴含着痛苦,痛苦中饱含着邪魅的诱惑,产生一种欲望的诉求。如果说《剪刀手爱德华》用古堡的黑暗和小镇现实的彩色做对比,那么《理发师陶德》更是将整个伦敦描摹成了一幅罪恶阴暗的哥特油画,没有半点彩色的点缀,除了那收割人头的剃刀下奔涌的红色血液以及那被绞肉机制成肉糜令人作呕的暗红,让整个电影充斥着复仇的执念和罪恶的疯狂。被称为最哥特风的电影《乌鸦》系列则更为着重运用红与黑的交替,用暗红色将男女主角的情爱回忆进行雕琢,让回忆线更加充满“性”的感官刺激,同时也让过去的美好染上沉重的暗红,流露出男主复仇的执念和精神上的恍惚痛苦。导演还将哥特风格从遥远的中世纪古堡迁移到了充满罪恶的当代纽约城的街头巷尾,在那肮脏且充满危险的月夜下,用暗黑的色彩风格揭露出现实的黑暗与罪恶。

(二)光影勾勒——光与暗的协奏曲。

光影的地位在电影的影像表达上举足轻重,尤其在哥特电影的影像上体现的更为集中。在光的质量上看,哥特电影偏爱硬光的表现手段,用不均匀的布光产生层叠的阴影,为影片增添神秘静谧和罪恶惊悚的心理感受,同时也运用了多角度的光线方向进行人物塑造和场景渲染。在《范海辛》《人狼生死恋》《惊情四百年》《乌鸦》中,黑夜中的月光成了逆光呈现的最佳手段,不论是在月下长啸的狼人,从天际俯冲而下的吸血鬼,亦或是惩治异端的吸血鬼猎人和坟墓里破土而出的活死人,在逆光的勾勒下无不展现出黑暗世界的神秘和惊悚。本来各具情态,惊悚万分的种种形象在逆光的浸润下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剪影,少了一分恐怖电影中直观而强烈的恐怖冲击,却用一种近乎符号化的哥特语言为电影增添了一丝优雅的残酷。除了逆光,侧光在塑造哥特式人物的层面上也是不遑多让。《理发师陶德》中,男主独坐幽暗的座椅上,月光从房顶的侧窗倾泻而下,让陶德的面部明暗分明,受众的银质剃刀也在明暗光影的交织中寒光闪烁,让人不禁感受到陶德作为复仇者内心中的阴暗和沉重,俨然一尊披着人皮的恶魔塑像。《弗兰肯斯坦》中,底光的效果又将一位醉心于发明和疯狂的科学家形象跃然银幕,让人感受着违背伦常之理的邪恶和恐惧。《惊情四百年》的结尾,我们看到的是伊丽莎白怀抱着德库拉,接受着上帝之光的洗礼,顶光从屋顶射下,如同审判了德库拉作为吸血鬼一族的前世今生,异端的一生和对基督的仇恨,在柔和的光线下终为烟尘,感受到的不再是恐惧,更是对吸血鬼一族所背负的宿命和情感的肃然起敬。

(三)场景道具——诡异奇幻的奏鸣曲。

哥特式的场景和道具已经成了哥特电影的符号代表,例如象征着中世纪的古代城堡,幽闭的晦暗空间,将黑暗世界与现实世界与世隔绝,同样也为他们披上黑夜中贵族的华裳,展现出哥特式的高贵冷艳的气质。除古堡之外,哥特式建筑还有神职人员的修道院、教堂等具有尖顶、飞扶壁、倾斜屋顶、高耸消瘦的建筑景观,巧夺天工的建筑工艺凸显出神秘、哀婉、崇高的哥特内蕴,也展现出的是对抗传统,对抗现世,对抗神明的叛逆姿态。除开哥特式建筑,渲染环境的还有诸多哥特式物象,例如在麦田里伫立着的稻草人,却在影片中成为了头戴邪恶南瓜,在荒芜的大地上置于古堡前景的标志性景观。枯木层叠的树林,却也在氤氲的雾气中变得惊悚可怖,宛如恶魔招展的手臂,林间深处的墓园也随意歪斜着风蚀的墓碑和摇摇欲坠、光韵不在的十字架,坟前枝头赫然伫立的乌鸦,黑色眼眸洞悉着即将到来的噩梦,蝙蝠血红的双眼在暗夜里如红宝石一般闪耀而诱惑,满月如璧的天际也被如烟尘般飘忽的黑云所侵染。这些典型的场景和物象渲染的不只是单纯的恐怖,而是哥特独特的视觉语境,带领观众走进的是一个充满奇幻、诡异、充满死亡和诱惑的黑暗世界,展现的是现世的对立面。

三、哥特电影的精神解构

被称为“黑暗时代”的中世纪,科学思想的传播被控制,教会的统治严厉非常。其设立宗教惩戒异端的同时,也大肆宣扬禁欲。同时,黑死病等疫病的传播,也为中世纪蒙上了死亡的阴影。哥特文化与中世纪的时代内蕴密不可分,因此禁欲和死亡成为了哥特电影所探讨的永恒主题,笔者将从这两个方面进行精神内蕴的解构。

(一)“欲望”的缠绵与毁灭。

1.缠绵于神圣和堕落中的情欲。

哥特电影中对于欲望的解读更加富有思辨和哲理的色彩。说起情欲的要素,无疑在吸血鬼题材的电影中有集中体现。吸血鬼们将微醺或沉醉的女子拥入怀中,或爱抚或舔舐或低吟,举止暧昧,充满“性”的神秘诱惑,同时亮出獠牙陷入洁白的脖颈,贪婪的吸吮着血液。相信这“吸血”的行为举动便足以展现那非低俗色情却又情欲朦胧的充满诱惑的欲望表达。纵观每一部“吸血鬼”电影,观众每每都会被这情欲绵绵的举动所吸引,甚至迷恋。《惊情四百年》中露西受到黑暗的诱惑,与狼人交合的场景,最终沦为黑暗的妓女,放荡而妖媚。德库拉伯爵远渡重洋,唤起米娜前世的记忆,在400年后的伦敦与爱人缠绵云雨。《范海辛》中,德库拉伯爵与宠妃们撩人而又充满情欲的爱抚亲吻,《乌鸦》中,艾瑞克在复仇的路途中,闪回着和女友在暗红色灯光下略带沉重感的性爱片段……这种种哥特式的情欲画面摈弃了低俗和色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仪式感的行为,这介乎堕落与神圣之间,低回徘徊。正是由于中世纪大肆宣扬着禁欲的特点,所以哥特的文化更崇尚高雅的情欲宣泄。禁欲所带来的必然是孤独和寂寥,永生的吸血鬼也饱独自忍受着岁月的煎熬,所以内心的欲望往往追寻着突破桎梏的爽快。然而在情欲流露的同时,却又饱含着束缚,正如同久旱逢甘露的沉醉但又有节制,疯狂却又暗含着理性,用有约束的放纵展现了这些存在于黑暗世界的“人们”对于爱的渴望。于是,我们才看到《夜访吸血鬼》中,莱斯特诚然嗜血,却会在死亡的临界点前克制自己,及时停止,同时赐予路易和克劳迪娅鲜血,相依相伴,将他们视为最重要的爱人。《惊情四百年》末了,德库拉伯爵在圣光的照耀下,看着彼此交融、情意绵绵的米拉,最后终于也明白了什么是永恒的爱,大彻大悟的他最终回归了上帝的怀抱。我们在哥特式电影中看到的纵情者,仿佛是带着镣铐在起舞,在导演的渲染下将禁欲和爱的渴求彰显而出。

2.蔓延在执念与理性中的复仇。

“复仇”是哥特电影常见的故事主线,充满着仇恨的复仇剧带来的是刺激和爽快的观看体验。《乌鸦》是复仇主题的代表作。艾瑞克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深夜从风蚀的坟墓爬出,带着前世所遗留的仇恨,带着被象征着冥界引渡者的乌鸦,手刃自己的仇人。前文也讲到在复仇的过程中,闪回着充满暗红色沉重的回忆,与女友的种种过去,碎片式的闪现让他头痛欲裂,痛不欲生。看着艾瑞克不断以各种残酷而朋克的方式杀死过去的仇人,但我们也不难发现在复仇的过程中,怒火冲天的主人公却没有丧失理智,与其说是来自地狱的复仇者更不如说是救赎者,在影片中他救赎了朋友的母亲,帮她消除毒瘾回归家庭,更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的朋友从反派手中拯救。所以即便是复仇,但是哥特式的复仇除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念,还带有一丝怜悯和救赎的理性混合其中。但是,在另外一部《理发师陶德》中,陶德却用让自己的仇恨占据了主动,混扰了内心的清明。手握剃刀,口中吟唱着恶魔的歌声,无情而冷血地收割着生命,就如同死神一般冰冷而可怖。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最后的结局却因为仇恨让自己对自己的妻子痛下毒手,懊悔不已。仇恨的终点不是宁静的天堂,而是一片痛苦的炼狱,让自己被仇恨吞噬甚至是毁灭。在哥特电影的独特语境下,我们看到的是对于仇恨的深度思考,而不只是流于B级片的感官刺激。哥特电影对于复仇的解读是疯狂而又理性的,创作者能从惊骇的形象与恐怖的复仇中挖掘到人类自身的欲望、罪恶乃至社会价值、人伦道德的沦陷和丧失,用复仇的欲望来承载着对于罪恶的审判和救赎。

(二)“死亡”的崇高与净化。

中世纪时期,人们不堪蛮族的劫掠和疫病的侵袭,纷纷期盼着死亡的到来,认为死亡是一种痛苦的解脱。意大利的教会制度也诞生了一批觉悟甚高的主教,安布罗斯就是其中之一,他主张死亡是一种善,人们应当勇敢面对。也只有在中世纪的痛苦和折磨中,“死亡”才会有了崇高的定义。尼采由悲剧艺术引伸出来的悲剧世界观则是“肯定生命,连同它必然包含的痛苦和毁灭,与痛苦相嬉戏,从人生的悲剧性中获得审美快感”。尼采的悲剧理论是给悲剧和死亡赋予美的少数几种悲剧理论之一,它把悲剧看成是灿烂辉煌的,一种“形而上的安慰的艺术”。哥特于死亡更多的是一种净化,是一种向死而生的崇高精神境界。蒂姆伯顿便是操控死亡的魔术师,让哥特电影对于死亡有了深刻的解读。《僵尸新娘》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光明的死亡世界和黑暗的现实世界,女主角艾米丽虽是死亡世界的居民,却拥有着善良和正义的本心,和男主角一起揭露了现实世界的罪恶、贪婪和残忍,最后怀揣着满心的祝福,化成千万只蝴蝶踏破月光飞向远方,以死亡的离去换来爱情的升华与灵魂的净化。哥特一族崇尚死亡,追求着阴郁、诡异,但那只是为了反叛现实社会的黑暗,用更加痛苦悲伤的方式来向现实世界进行痛诉和谴责。《乌鸦》中复仇者艾瑞克一个个手刃自己的仇人,雨夜中雷霆轰鸣,主人公用恶人的死亡宣泄着对于美国现代都市的绝望,但也充当着救世主,在最后杀死了邪恶势力的头目,净化了世间的罪恶。因此,在哥特电影中“死亡”的内涵具有着双重表意,一个是为了突出以死为善,向死而生的主题意蕴。另一个则是为了用死亡的美好揭露现实的黑暗,让“死亡”的意义更加崇高而伟大。

四、哥特电影的时代意义

在大众文化迅速发展的当代,传媒行业的发展为哥特电影的流行奠定了基础。大众文化的产生,张扬了人的个性,加上其独有的商品性特征,让充满暗黑系风格的哥特电影迅速崛起。在现代社会,物质富足的环境为青少年追求个性,渴求另类的行为创造了有利条件。由于哥特电影中大量的暗黑元素及反乌托邦的叛逆主题,使得当代观众们无论从感官和精神上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蝙蝠侠》等一系列超级英雄电影就运用暗黑系的哥特风格为观众缔造出感官的愉悦和爽快。这类电影对于阴暗和罪恶的过分刻画借由现代银幕的表现形式得以放大,故事的阴暗,融入了社会中病态的元素,拥有疯狂头脑诡异邪魅的小丑,精神崩溃人格分裂的双面人,外貌丑陋性格偏激的企鹅人,在现实社会无从发现的奇人和病态化的价值观念,更是受到了当代社会部分人的强烈呼应,更成为了各种好莱坞大片的首选题材,具有较强的商业化特征。然而除开观众的猎奇心理以外,在当下激烈的社会竞争下,每个人处于时代的压力,心中往往堆积和压抑着许多负面的情绪。而哥特电影的产生,正是为了用极度阴郁和痛苦的表现形式,让受众得以找到情感的释放和宣泄点,换句话而言剧情的轻描淡写,画面的光鲜亮丽,无法满足观众们日益提升的审美需求和多元化的审美体验,除了电影以外,哥特风格的文化还渗透在了文学、音乐、建筑、服装等多样化的领域之中,多样化的文化与电影文化进行联动和影像,对受众的审美意识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哥特式电影美学在当代大行其道也是时代的必然。

中图分类号:G4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6)06-0213-02

作者简介:蔡留言(1991.9-),男,汉,湖北,研究生,单位:南京艺术学院传媒学院,影视编导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视编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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