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蔓 王 乔(大连理工大学,辽宁大连)
突破时间“桎梏”:爱丽丝·门罗《好女人的爱情》叙事策略分析
丁 蔓 王 乔
(大连理工大学,辽宁大连)
摘 要:爱丽丝·门罗在其众多短篇中对叙事时间的娴熟运用,常常能够突破传统的线性叙事时间的桎梏,让平淡无奇的故事在错综复杂的叙事时间中展示出神奇的魔力,也最大限度地调动了读者的参与性。本文尝试以爱丽丝·门罗的《好女人的爱情》为例,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探讨作品中叙事时间的断裂、跳跃、衔接与省略的特点,故事在碎片化的叙事时间中逐步生成,融入了读者的参与意识。门罗的叙事手法不仅激发了读者的好奇心,而且引发了读者强烈的参与意识和对现实的反思。
关键词:叙事时间;桎梏;读者;参与
时间是什么?“在日常生活里,经验告诉我们时间如同一条河流,绵延不断地从‘过去’经由‘现在’奔向‘未来’”(徐岱,2010: 281)。因此,人们运用年、月、日、时、分、秒来衡量时间,认为时间完全是连续的,是不断延伸的,可以从数量上进行测量,这其实是人为设置的一种机械化、一维的时间概念。人们普遍认为,时间最大的特点在于其客观流动性和不可重复性。因此,传统小说一般也是遵照从过去经由现在走向未来的时间顺序完成一个封闭的小说空间塑造。然而,文学作品中的时间远比线性递进要复杂得多。
文学作品中的时间是经过了作者的心灵孕育,不仅体现作者的主观性,同时也是在文本与读者的相互作用中生成的。也就是说,文学时间是在读者参与文本阅读中形成的,“不同读者都以各自不同的阅读方式,从自己独特的时间经验出发,投入文学阅读和审美建构,使作品的文学时间以读者个人方式生成”(马大康,2008: 20)。文学时间融入了读者的意识,读者依据个人经验,对时间进行重组,体验不同的生存经验。读者的参与和创造使得文学时间由传统的线性流逝变得断裂凌乱。在意识流小说、现代小说以及后现代小说中,时间也被各种各样的方式分割、重组。在叙事文本中,时间随着叙事者的不同而不断发生变化,时间的统一性也被彻底打破。如爱丽丝·门罗在其短篇小说《好女人的爱情》中,完全打乱了时间的整体统一性,作品中时间倒错现象的大量出现和貌似随意的拼贴,让小说的结构呈现出凌乱松散的状况。因此,文学时间的这种碎片化特点在叙事文本中体现得更加具体,叙事文本通过叙事时间的复杂多变融入了读者的参与意识,同时也回应了读者对现实的反思。
叙事文本的发展过程其实就是作家通过叙事来看待、探讨和处理时间的过程。在叙事文本中,“时间成为一种特殊的修辞,暗中调节读者与文本之间的关系,把读者引领进一个新奇迷人的世界”(马大康,2008: 220)。而叙事文本又是一个具有双线时间系列的转换系统,它包括故事时间和叙事时间。故事时间是故事发展的自然时间状态,是读者在阅读文本时根据故事内容按照生活经验建构起来的时间,这种时间是不能被更改的;而叙事时间则是叙事文本中具体表现出来的时间,这种时间经过了作者的加工,是作者写作意图的表达。伊莉莎白·鲍温在《小说家的技巧》中说“时间是小说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我认为时间同故事和人物具有同等重要的价值。凡是我所能想到的真正懂得、或者本能地懂得小说技巧的作家,很少有人不对时间因素加以利用的”(1995: 602)。但以文字为表现形式的叙事文本本身不能展示出叙事时间维度,只有在读者阅读欣赏过程中,叙事时间才能不断地生成、展开并且被读者体验。更确切地说,叙事时间是在读者意识的参与中不断形成的,读者对叙事时间的不同建构会得到不同风格的叙事文本。
在传统的叙事文本中,“叙事时间呈现出一维、线性特征,即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基本吻合”(陆丽霞,2012: 64),作家对叙事时间的处理在某种程度上是由过去走向未来,一般会遵循故事的起因—发展—高潮—原因—结局这一顺序来叙述故事。这种叙事时间的安排,使得读者只是被动地参与了叙事时间的建构,大体上按照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来阅读文本。但在意识流小说中,叙事时间被分割成不同的时间碎片,在故事主人公意识的带动下,读者更倾向于接受心理时间观念,在阅读时对故事中人物心理时间的重构过程即为叙事时间的生成。如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使用无意识回忆和自由联想的方式来组织全篇,用心理时间取代线性叙事时间,把纯粹的心理活动作为小说创作的全部内容,读者根据故事中人物心理的变化,重新组织小说,从而在小说中呈现出一种过去、现在、未来交错存在的时间状态,打破了传统小说对叙事时间的线性把握,给读者留有参与空间。
在后现代主义叙事文本中,叙事时间本身便成为了主题,叙事文本中出现了关于叙事时间的游戏或是片段化的时间重组,亦或是过去、现在与将来时间的循环,越来越融入了读者的参与意识,错综复杂的叙事时间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融入了更多的主观意识,极大地调动了读者的参与性,彻底打破了传统意义上时间的线性束缚,消泯了过去、现在与将来的时间界线,时间失去空间作为其坐标,给读者留下想象空间。爱丽丝·门罗在其短篇小说的创作中,也非常擅于处理叙事时间问题,通过非线性、循环性的“后现代”式的写作手法,对叙事时间进行重新安排,从而让故事情节既有时间的断裂,又有时间的突然衔接,在叙事时间的断裂与衔接中,读者将个人的生活经验与文本结合,激起了读者对现实的思考。
爱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好女人的爱情》就是一部具有双重叙事时间的叙事文本,该短篇看似具有传统的时间序列,即从故事的起因到故事的结局,但门罗通过复杂的设计,打破时间的连贯性,让读者在不断转换的时间中能够积极参与到小说的创造中,读者不仅需要从传统时间经验上理解小说,而且需要在故事主人公的记忆组合中重新理解小说。更重要的是,小说留有开放性的结尾,读者拥有极大的空间对故事进行梳理,根据个人的意识对小说的结尾进行设置,读者不再只是被动地进行阅读,而是有机会参与到文本的理解和创造中去。
爱丽丝·门罗作为短篇小说家,她的小说被认为是“现实主义的,哥特式的,涉及心理描写的超小说”(Beran, 2000: 333)。因此,“她的每一部短篇都具有高度的浓缩感和延展性,能够借助简洁的叙述达到意蕴深长的哲学感染力”(周怡,2014: 68)。换言之,门罗的短篇小说能够用简单的叙述达到一部长篇小说需要通过主人公从生到死想要明白的人生哲理,因此,她的短篇小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与长篇小说相媲美。门罗的短篇虽然“短”但并不“简单”,需要读者细细品读才能体会到其中深刻的道理与内涵。门罗的短篇之所以能够突破篇幅的局限性而达到长篇小说具有的复杂深邃艺术体验,是因为门罗创作过程中独特的叙事艺术。门罗在叙述故事时,常常避免故事的平铺直叙,而是将过去、现在与未来交错,她笔下的故事是一种拼接,是一种回旋往复的发现,她对于叙事时间的安排更加独特,常常通过叙事时间的复杂多变性来达到故事讲述的最佳效果。
《好女人的爱情》是爱丽丝·门罗1998年的作品。在这部短篇小说中,门罗突破时间“桎梏”,打破线性叙事时间,对故事进行重新组合,耐人寻味。这部小说通过叙事时间的断裂、跳跃与衔接,使得故事紧密联系在一起,环环相扣。通过对《好女人的爱情》整体叙事时间的分
析,可以得出以下叙事时间轴:
如果按照传统小说对叙事时间的处理,小说正常的时间顺序应为:1951年孩子们发现魏伦斯先生的尸体—奎因夫人告诉伊内德魏伦斯先生的死因—伊内德照顾奎因夫人—伊内德打算验证奎因夫人的话语,但是后来又放弃这一打算—开放的结尾。然而,门罗在整体时间轴的基础上,对叙事时间进行了碎片化的处理,打破叙事时间的完整性,不遵照时间线性流逝的特点,而是根据叙事要求,对叙事时间进行重新拼接与组合,把伊内德照顾奎因夫人并与奎因夫人的丈夫鲁佩特之间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穿插在发现魏伦斯先生的尸体以及奎因夫人告诉伊内德魏伦斯先生的死因之中。从整体上来看,小说的叙事时间是从现在某一时间点回到过去,又从过去某一时刻转向现在的一种叙事移动;从局部上来看,小说的叙述时间融合了现在与未来的交错,小说叙事时间的错综复杂性突破了传统小说线性叙事时间的束缚。
当然,在《好女人的爱情》中,门罗不仅突破线性叙事时间的束缚,同样也加入了意识流小说遵照人物意识的流动特点来处理叙事时间,读者跟着故事中人物意识的流动,不断体会主人公思想情感的变化。故事中,伊内德小的时候,在父亲办公室里看到的一幕一直影响着她对现在的判断:“伊内德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告诉妈妈,她去了父亲的办公室,看到他坐在办公室后头,腿上坐了个女人……她不知道乳房怎么说,不过知道它们应当是一对……‘像冰激凌蛋筒一样。’伊内德形容道……‘那你肯定是在做梦咯,’妈妈回答,‘有时候人会做一些愚蠢的梦……过了一年左右,她意识到这种解释想必是正确的,冰激凌蛋筒不可能那样倒扣在女士的胸脯上……扯谎”(爱丽丝·门罗,2013: 71-72)。在伊内德意识的流动下,当下的事件中夹杂着过去。因此,在奎因夫人告诉伊内德关于魏伦斯先生的死因的时候,伊内德回忆了过去,这些回忆可谓“最初的意识”对伊内德当下的判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她甚至想要相信奎因夫人同样是在“扯谎”。这种意识的流动,使主人公对过去的回忆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不断穿插到人物当前的意识中,体现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位一体的时间观念。《好女人的爱情》叙事时间融合了线性叙事时间与意识流小说叙事时间,在人物意识的流动下,读者对叙事时间进行重新建构,充分体现了门罗对叙事时间的复杂处理。
这些碎片化的叙事看似支离破碎,没有任何联系,实际上却在人的意识的带动下,将故事整合在一起。通过人的意识,将过去发生的事、不远的将来以及眼前的现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有厚度的当下。门罗在小说片断化的叙事中,更多地融入了故事主人公的意识与回忆。正如在意识流小说中,意识的流动相当于时间的“绵延”,记忆中的事情是对生命的最初体验,只是它以记忆的方式存在于人的意识中,但却在反复地影响着人们当下的生活,叙事时间中参与了意识,主人公能够在当下和记忆中对自身的处境建构新的理解。同时,叙事时间中融入了故事人物的心理变化,根据人物心理的变化反映现实生活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并且在人物心理变化的带动下,读者更能体会现实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并结合个人经验对故事进行判断。
叙事时间在门罗的小说中是复杂多变的,《好女人的爱情》将传统小说的线性叙事时间进行了改造,并结合了意识流小说对叙事时间处理的技巧,突破了时间的“桎梏”,叙事不再是依照客观现实的时间顺序进行叙述,而是更多地融入了人的意识,这种双重叙事时间的融合,不仅将故事主人公的处境逐步展示给读者,同时激发了读者的好奇心以及强烈的参与意识。“叙事时间的倒错以及碎片化的叙事让读者有机会参与到时间的重新建构中,对小说故事进行推断”(Duncan, 2011: 93-94)。读者在对小说叙事时间的重新梳理中,让叙事时间带上了感情色彩,成为一种主观性的东西,能够为读者所把握,并且为叙事做铺垫,时间的不同使得叙事效果也有着不同的变化。叙事时间在人的意识的参与下,更加复杂多变,在很大程度上调动了读者的参与意识和对现实的反思。
门罗在《好女人的爱情》中,交错使用断裂、跳跃与衔接的手法,使人物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现实与回忆巧妙自然地结合在叙事时间中,将时间进行切割和重新组合,让叙事时间不断在过去、现在与将来中回旋往复,故事在读者的参与中重新进行拼接,形成一个完整的统一体。
小说中看似毫无关系的叙事片断,在读者的参与下彼此联系:“鲁佩特坐下来读报,她问他是否想喝杯茶。他当然回答说不用麻烦,她知道这个回答在乡间交谈中相当于‘是的’,所以依然沏了茶……她第一次在这幢房子里看到他时,觉得他还是老样子……她回想着坐在高年级教室里的情景”(爱丽丝·门罗,2013: 45-46)……这是伊内德在照顾生病的奎因夫人时,与奎因夫人的丈夫,即她的高中同学鲁佩特在一起的时候的一些心理活动,从中可以看出伊内德对鲁佩特先生产生了好感。这一心理活动似乎与全文叙事毫无关系,但是它却为伊内德后来在照顾奎因夫人时复杂的情感奠定了基础。从看护人员角度出发,伊内德对待奎因夫人应该是同情的,需要尽心照顾的;但从一个对奎因夫人丈夫有好感的女人的角度出发,伊内德对奎因夫人是憎恶的、厌倦的。伊内德在日记中写到“电扇关了又开,抱怨有噪音”(爱丽丝·门罗,2013: 64)。这虽然不是直接表露,却表达了她的厌恶。因此,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将回忆与现实联系起来,能够成功地窥探到伊内德对奎因夫人复杂的内心感受,伊内德性格的多面性、矛盾性与复杂性也恰恰是通过叙事时间的交错慢慢呈现出来的。通过错综复杂的叙事时间,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也会融入自己对“好女人”的判断,从而对现实进行反思。像伊内德这样从事护理工作的女子,在开始还是让人感到敬重的,毕竟这是一份任务繁重且艰苦的工作,但如果这其中融入了其它复杂的感情就不会让人感到敬重,因此,读者会不断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寻求典范和答案。
此外,正是由于伊内德对鲁佩特产生了好感,她的生活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做恶梦:“当然了,她也做过感觉很浪漫的梦,某个男人用胳膊搂着她,或者甚至紧紧拥抱她。要么是个陌生男人,也有可能是她认识的男人—有时是一个想想都觉得可笑的男人。这些梦会让她沉思,或者惆怅,不过也有点欣慰,它们表明这类情感对她而言也是可能的”(爱丽丝·门罗,2013: 49)……这其实只是伊内德做的一个梦,原本一个普通的叙事碎片,在读者对文本的参与与创造下,将伊内德做梦这件琐事与整个叙事事件联系在一起,把未来与现在结合在一起。伊内德对鲁佩特的感情,不仅仅只是把他当做自己的高中同学亦或是奎因太太的丈夫,她幻想与鲁佩特先生的未来,因此在照顾奎因夫人的同时,对待奎因夫人的孩子也特别好,伊内德在不断地为自己与鲁佩特的未来做准备。
门罗虽然只是描写了伊内德的一个梦境,但是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会不断地去猜测、想象伊内德与鲁佩特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读者的参与与创造,将未来与当下融合在一起,读者在揣测故事中主人公的情感的同时,也会跟着门罗的笔触反思现实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感问题,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个问题,需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去体会。这种融入意识的“门罗式”叙事时间,让读者在表层的“生活流”结构下挖掘深层的意义,给人留下一种“言在此而意在彼”的思考,在“此言”与“彼意”的交错中,读者在尝试理解门罗要展示的生活的同时必然要加入自己对生活的深刻体验。“门罗在现实主义逼真的场景描写基础上,适当地穿插、运用了后现代主义的一些技巧,打断线性叙事,创造性地重新组合情节,呈现出‘碎片’式的审美哲学”(张磊,2014: 186)。时间结构相当于人的存在方式,是生命成长的迹线。门罗在叙事时间的处理上,让过去、现在和未来交错出现,使读者也在不断地穿梭于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在现在的时间中与过去的自己进行“对话”,反思人物的成长过程;把未来的时间融入到现在,根据故事主人公的情感变化,猜测现实生活中未来的可能性,对生活有着强烈的思考。
最后,门罗刻意回避了传统小说封闭式的结尾,而选择赋予故事开放的含混性。就在读者想要知道伊内德是否会验证奎因夫人所说的关于魏伦斯先生的死因到底是真是假时,小说却出人意料地戛然而止:“‘船桨藏起来了。’鲁佩特说。他钻进柳树丛。她突然就看不到他了。她走近水边,靴子微微陷进泥中,阻挡她前进。要是竖起耳朵,她还能听到鲁佩特在灌木丛里的动静。不过,要是她全神贯注于船的起伏,一种微微的、隐隐的起伏,那么她会觉得周遭已是万籁俱寂”(爱丽丝·门罗,2013: 75)。门罗省略了结尾,没有给出固定的结局,这种留白不仅打破了传统小说固定结尾的限制,同时还将结尾的设定权利留给了读者:一方面,“陷进泥中”之类的表述似乎暗示着“死亡”与“无望”,另一方面,鲁佩特短暂的消失使得伊内德的意识处于中心并对周围的一切进行控制与感知。这种门罗式的结尾创造出一种时间停滞的超验感,同时也给出了多种可能性,读者可能会认为伊内德在“无望”中验证奎因夫人的话语,也可能会认为伊内德从此放弃验证奎因夫人的话语,而选择与鲁佩特一起生活……结尾的留白,让读者有足够的空间对小说进行回顾与反思,读者甚至可能为了发现一些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再重新看一遍小说,从而找到符合故事发展的结尾。门罗式的小说结尾不仅给读者留下可以无限遐想的空间,同时也有力地推动了读者要进行重新整合信息和时间的行动,为读者的理解和反思提供了可能性。
在整个小说中,充斥着各种谎言与真实,对读者的阅读构成了挑战。读者要想理解小说的内容,在阅读的时候就必须融入主观的思考,这无疑激发了读者的参与意识和反思。在整部短篇小说中,叙事时间的断裂、跳跃与衔接看似偶然而随意,但实际上却有着严密的组织结构,是逐步生成的:“每一个行为都会产生连锁反应,将叙事推向令人惊讶的结局,在回顾这个结局时,它似乎是必然发生的”(刘文,2014: 9)。但门罗小说叙事时间的安排既不同于意识流小说中叙事时间随着主人公的心理变化而变化,也不同于传统小说中叙事时间大多只是按照线性时间的发展而生成,门罗笔下的叙事时间是在读者的参与中逐步生成的,门罗融合了意识流小说心理时间与传统小说线性时间的特点,将叙事时间打乱重组,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阅读经验,对叙事时间进行重新把握,对现实进行反思。
门罗在短篇小说《好女人的爱情》中,巧妙地将传统线性叙事时间与意识流小说叙事时间相结合,将故事剪碎为几个片断,又重新进行组合,彻底打乱了故事时间,突破了时间的“桎梏”,充分地体现了叙事时间的错综复杂性。在门罗的作品中,时间不是一维线性的,而是多维变化的,时间也不是机械的,而是富有生命的有机体,门罗将时间进行重新组合,让当下的事件与过去的事件结合在一起,给予读者想象的空间,让读者有机会参与文本创作,给人一种全新的思考。叙事时间也只有在读者的参与下才更加富有意义,错综复杂的叙事时间也最大化地激起了读者的好奇心,引发读者的参与意识。此外,在每个叙事片断中,门罗又使得故事情节在时间上断裂、跳跃与衔接,令原本紧张的故事失去了紧张性,缓缓叙来,从而突出了小说的审美艺术。门罗这样安排叙事时间主要是为了给读者留有参与的空间,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断融入主观的思考,对现实进行反思,而不只是被动地接受故事。《好女人的爱情》中,叙事时间的处理,突破了传统时间的桎梏,重组了叙事时间,打碎了故事材料的硬度,激起了读者的参与意识和对现实的反思,赋予小说全新的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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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ing the Shackle of Time: Analysis of Narrative Strategies in Alice Munro’s The Love of a Good Woman
Abstract:Alice Munro is good at dealing with narrative time in her short stories, which makes in her stories break the shackle of traditional linear time so as to show the magic of the plain stories in the mixed narrative time. With the help of the strategy of dealing time, readers could have opportunities to take part in the creation of short stories. This paper aims to take The Love of A Good Woman as an example to discuss the fracture, jump, cohesion and ellipsis of time in this short stories with the method of close reading. Combined with readers’ participation, stories can be produced in the fragmentary time. Munro’s narrative strategies not only stimulate readers’ curiosity, but also arise readers’ strong sense of participation and the reflection of reality.
Key Words:narrative time; shackle; reader; participation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4891(2016)02-0075-05
作者简介:丁蔓,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学哲学、诠释学。王乔,硕士生;研究方向:文学理论
通讯地址:116024 辽宁省大连市甘井子区 大连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