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保”来了

■文/本刊记者　刘洪清



“央保”来了

■文/本刊记者刘洪清

一次豪迈的进军

2015年12月29日下午5点，已近下班的时间，在一幅崭新的、蓝色的“中国社会保险”LOGO标识下，北京皇城国际大厦一楼的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简称“央保”）管理中心大厅里仍是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2015年7 月8日，中央编办批复同意人社部社会保险事业管理中心加挂“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牌子。2015年11 月7日，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正式进驻皇城国际大厦办公。

“一次艰苦的努力，一个重大的决策，就是一次豪迈的进军。”人社部社保中心养老保险处处长刘卫作为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创建的参与者，在繁忙的工作间隙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数年前，他以人社部社保中心农保处处长的角色参与城乡居民养老保险的创建工作，如今他再度迎接新的挑战，参与创建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启动养老保险“并轨”改革。

2014年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节，刘卫接到一纸调令从农保处处长转任城镇养老保险处处长。3月8日，到了中国的妇女节，刘卫正式到岗上班。这两个节令让刘卫与“并轨”改革结缘，“有情有缘”。他轻松地这么认为。

轻松的背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之战。人社部社保中心主任唐霁松在形势分析会上说，要集全中心之力，动用各方面资源，啃下这块硬骨头。

公职人员养老制度最早滥觞于1950年3月15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关于退休人员处理办法》发布，规定国家工作人员退休费一次性发给。同时，《中央级直属机关暂行供给标准》发布，也规定了公职人员的养老事项。1956年1月1日，《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退休处理暂行办法》实施，对机关工作人员退休养老待遇作出了制度安排。由此开始，企业职工实行劳动保险、国家机关及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实行国家供给制，逐渐形成我国社会保险“双轨制”的制度安排。“这是公职人员与企业人员养老制度的分水岭。”唐霁松分析说。

改革第一次溅起涟漪是在1961年，《劳动保险条例》着手准备修改，修正草案于1964年完成，已纳入两种养老制度的“并轨”方案，准备报国务院审批，但因文化大革命而搁浅。

改革第二次掀起大的波澜是在1992年1月27日，人事部下发《人事部关于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有关问题的通知》，先后有28个省市开展了局部试点，但多以半途终止而告终。

改革第三次迎来大的震荡是在2008年3月14日，国务院发布《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养老保险制度改革试点方案》，确定在山西、上海、浙江、广东、重庆5省市先期开展试点，与事业单位分类改革配套推进。其时，唐霁松在劳动保障部养老保险司工作，作为当时劳动保障部田成平部长的随员，他亲历了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审议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改革试点方案的过程。他回忆道，动作这么大的一项改革，国务院常务会议用时很短就审议通过了。

2009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原人社部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院长吴江受到了来自社科界别全国政协委员的集体“炮轰”。社科界别加新闻出版界有60多名委员联名提案，要求这项改革暂缓实施。唐霁松认为，5个省试点不了了之。试点未取得实际进展，但也为下一轮的改革提供了两条有益的经验启示：一是要统筹同步推进，机关与事业单位同时启动；二是全国要齐步走，不再搞局部试点。

从社会层面来看，每年两会期间破除“双轨制”的呼声越来越高，国家再度发起了改革攻坚的冲刺。2010年颁布的社会保险法，以法律形式明确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养老保险制度另行制定。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推进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2014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将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纳入中央80项改革任务之一。2014年11月16日和12月11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和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先后审议通过了改革方案。2015年1月14日，国务院印发了《关于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决定》。

从改革的动因来看，业内人士认为有这样一些好处：一是有利于覆盖城乡的社会保障体系建设，实现社会保险制度全覆盖。二是有利于机关事业单位人事、编制、工资、分类、社保制度改革，有了社保制度兜底改革，其他改革才能稳步推进。三是有利于化解“双轨制”待遇差的矛盾。四是有利于体现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在整个职业生涯期间劳动贡献的大小。

对于这项改革的历程，刘卫感触很深，“要落实好党中央国务院在社会保障方面的重大决策，对我们而言既是一次艰苦的努力，也是一次豪迈的进军。”由此，人社部社保中心开始风风火火搞“并轨”改革，会同人社部养老保险司起草配套改革文件，请进来走出去搞调研、宣传培训，拉起筹备队伍集中办公，经办创建工作正式开启……

一种“下对上”的调研

“到中南海去搞调研。”改革的令箭要先从这里出发，2015年4月10日下午，由唐霁松带队一行4人走进中南海，到中共中央办公厅就在京中央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经办管理服务工作进行座谈调研。中共中央办公厅相关领导和工作人员参加了座谈会。唐霁松做了一个饶有风趣的开场白：“以往都是中央部署调研基层的工作，你们都是调研别人的，但这次座谈你们是被调研的。我们的目的是摸清底数，做好在京中央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经办管理服务工作，相信中南海会给我们的工作增强底气。”中办的领导颇感“新鲜”，坦陈通报了中办内设机构及所属事业单位情况、编制情况、退休人员情况、工资和津补贴情况，提出了养老保险“并轨”领导同志参保问题、部分事业单位编制落实问题以及部分退休人员退休金管理问题。并提出了养老保险“并轨”的3点具体建议：一是加强培训工作。希望人社部社保中心能举办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政策、经办培训班，为中办各单位经办人员做好业务培训。二是做好保密工作。因中办涉及部分领导同志的个人、工资信息以及部分涉密单位的工作人员信息，希望在参保的同时能够做好信息保密工作。三是建立沟通机制。希望彼此能够加强沟通，建立联系人制度，简便、有序、稳妥地完成养老保险“并轨”工作。

时任人社部社保中心副主任的聂明隽带队赴国务院办公厅调研。双方就组织参保、养老保险费缴纳、职业年金、待遇计算、信息系统建设与应用等方面进行了沟通交流。国办的同志反映，国办下属单位部分工作人员日常流动性较大，年均人员流动量在60至80人之间。提出的问题“清单”有：如何办理参保手续，“中人”过渡如何计算，缴费基数如何确定，缴费基数和缴费年限对养老待遇有何影响，养老待遇如何计算，已经在北京参加养老保险的如何处理，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信息系统何时运行，数据信息如何传递等。

在调研现场，人社部社保中心对部分问题进行了答复，表示将会同人社部养老保险司加快制定养老保险关系转移接续办法，适应国办工作人员流动较为频繁的特点。

此外，人社部社保中心还重点组织队伍赴全国人大、全国政协以及外交部、安全部、中组部、中纪委、国管局、中央警卫局、卫生部、农业部、证监会、民航总局等12个单位开展调研活动。

人社部副部长游钧考察调研“央保”试运行情况

一个微信群互动

自“央保”数据预采集工作开展以来，国家体育总局人事司编制劳资处调研员兼副处长雷燕一不小心就成了体育总局系统人事工作微信群里的“微信达人”。

雷燕向本刊记者介绍，“因为日常事务性工作比较繁忙，每天下班时我将微信群里反映数据采集工作中的各种疑难杂症进行集中梳理，报人社部社保中心协商处理意见，然后再反馈给群内的下属单位人事干部。”国家体育总局下属有40多个单位，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数据涉及在职人员5000多人，退休人员2700余人，还有运动队编制3400余人，总计过万人。鉴于体育系统的行业特征，机构、编制、缴费基数等问题都异常复杂。为了方便养老保险“并轨”经办管理工作，雷燕想到了用微信这个社交工具平台，2015年9月，她建立了系统人事工作微信群。既方便各单位工作人员与其联系沟通，畅通咨询渠道，节约时间成本，提高工作效率，也有利于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之间的相互交流沟通，增强大家对政策的理解，便于问题的及时沟通和解决。

雷燕介绍，根据微信群收集的数据采集问题，国家体育总局人事司整理汇编成一个简要的政策解答，在正式启动数据采集工作时，专门出台了一个规范性的文件通知，印发给京内各事业单位，明确了养老保险数据采集填报的52个问题的处理意见。对单位信息采集表、在职人员信息采集表、退休老人人员信息采集表、退休中人人员信息采集表予以填表说明和指标解释，确保录入数据信息准确。为了进一步做好养老保险数据采集工作，12月22日，国家体育总局人事司邀请人社部社保中心系统建设处调研员王丹彤到国家体育总局对相关工作人员进行专题培训，详细讲解了数据采集工作的操作指南。

国家体育总局人事司编制劳资处处长田志宏告诉本刊记者，体育总局非常重视养老保险“并轨”这项工作，多次组织召开相关座谈会，研究政策内涵，探讨特殊情况及问题。“我们的人事部门干部遇到同事时，被问得最多的就是，帮我算一算以后养老金多少钱。”

国家体育总局下属的事业单位历史上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体制多头管理，机构变迁、编制异动非常复杂。田志宏说：“面对复杂的情况，我们不能一下子全面推开，要有调研、分析和预判，才能循序渐进把这项工作做好。”

关于编制问题，田志宏介绍，国家体育总局有两家下属单位由于历史原因，存在少量超编问题，完全按照编制数实施养老“并轨”，实际操作困难较大。建议明确制度弹性处理的机制，避免出现震荡和不稳定因素。

同时，各个行业都有一些特殊人群，体育部门的特殊人群是运动员。运动员的身份是事业单位编制内人员，但是又有一个固定的退出机制，吃的是青春饭，到龄后退役，面临身份的转换，运动员担心自身的社保权益受损。今后的社保关系如何转移接续，视同缴费指数如何认定，也建议制度予以明确。

雷燕还讲了一个体育系统的特殊性，也是具有普遍性的一个现象。国家体育总局所属的各支国家队的运动员编制和人事关系隶属各省各体育训练中心，通过借调到国家队工作。部分教练员也是借调的情况，也有从军队借调的。比如，刘翔的教练孙海平，常年在国家队工作，但他的人事关系在上海。还有部分科研、医务人员也是常年借调。他们的收入由工资、津补贴和奖金等好几部分组成，分别由好几个单位发放，如基本工资在原单位发放，补贴在借调单位发放。他们的养老保险却只能按原单位发的基本工资来统计，而原单位所发的基本工资只占个人收入的一部分，确定的缴费基数就会很低，影响今后的养老待遇水平，需要统筹考虑解决这部分群体的问题。

此外，雷燕还建议，在政策和经办宣传培训方面进一步加大力度。她认为养老保险“并轨”的前期宣传培训很重要。

北京语言大学人事处处长吕静对此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培训一次还不够，至少应培训四五次，只有我们单位的经办人员学深学透，才能给教职工讲深讲透，让教职工对养老保险制度心里有底，‘并轨＇才会平稳顺利推进。北京市属高校参加医保时就用了半年时间搞政策、经办培训和信息采集工作。”

吕静表示，从人事工作的角度来讲，实施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为人事管理工作创造了条件，更有利于人才流动，作为高校的人事管理工作者更应该积极推进这项工作。以前在事业单位体制之内的人员流动困难，对未来的养老保障问题存在顾虑，于是，部分人员流动后即使不在学校上班，人事关系还挂在学校，现在都能及时得到规范清理。

北京语言大学启动信息采集工作后，遇到的困难是缴费基数统一的问题，有的实行了绩效工资，有的没有实行绩效工资，工资情况实际差距较大。同时，离退休人员信息的采集，尤其是工龄、参加工作时间等存在历史遗留问题，追溯起来容易引发矛盾，造成不稳定因素，建议信息采集不宜一刀切。“这项改革涉及教职工切身利益，希望稳步推进，能给参保单位处理具体问题的弹性和自主性，从而把矛盾化解在基层。”吕静如是说。

该校人事处副处长居峰还对经办服务提出建议，能否依托北京市社保社区的服务站点实施“同城通办”，人员增减业务不必跑远路，就近办理，部分业务尽量借助网络实现，也能减轻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经办大厅的压力。

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经办大厅

一张A4纸“挂牌”

2016年1月12日，位于北京皇城国际大厦的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一份调度表上墙了。人社部社保中心信息处副处长尹艳告诉记者：“虽然马上要过春节了，但‘并轨＇工作的节奏更紧张了。工作调度表张榜公示能够督促各组的工作进度。”

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在筹备工作中设立了业务组、财务组、年金组和信息组。试运行期间，人社部社保中心投入人力近80人（含信息系统开发公司人员）进行了攻坚战。尹艳介绍，业务组负责业务经办管理，财务组负责财务核算和银行交互需求管理，年金组负责职业年金的业务需求和管理，信息组负责信息系统研发、调度协调以及物理环境的搭建和保障。

筹备阶段首先要筹备的是“兵马”，争取人员编制。人社部胡晓义、游钧副部长亲赴中央编办协调编制，社保中心联合中央编办到基层社保经办机构和金融机构进行调研，为中央编办提供了部分省市经办编制情况，以及国外社保经办管理人均服务人次情况的报告供决策参考。同时，根据经办的职责和职能，分解工作任务量，报送申请编制计划表，通过与中央编办协调、内部挖潜，中央编办先期批准增编70名。同时，中央编办还批准加挂“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的牌子。

落实“兵马”以后，各筹备组开始着手研究经办模式，到湖南、广东、湖北、江苏进行调研。这个调研的阵容很大，既有社保中心的业务骨干，部分省市地方业务骨干，也有信息系统开发公司的人员，共同研究中央机关养老保险经办模式，确定要用先进的科技手段，提供方便快捷的服务，提出了“一制四化”的经办模式。

“央保”调度表上墙

经办筹备的核心是研究业务技术需求。早在2014年12月，人社部社保中心以集中办公的形式，依靠全系统的力量，从各地抽调精兵强将，通过反复研究论证，形成了398页的业务需求报告，创建了模拟实验室。在业务需求形成的基础上进行信息系统开发。2015年6月，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信息系统全国基础版出炉。2015年7月，人社部社保中心再次组织集中办公，抽调业务骨干，开始信息系统中央的本地化工作，提出了中央本地化的业务需求，业务档案的需求，网上经办的需求，职业年金管理的需求。2015年7月28日，以人社部的参保对象为蓝本，对信息系统进行了试运行，测试基础版信息系统与综合柜员制经办服务的差距，解决信息系统本地化的细节问题。按照经办业务流程进行全程模拟运行，确认规程、各种账表卡册的准确性。同时，梳理经办管理服务工作中的业务风险点。

也在这个时间点，2015年7月底，在和平里中街办公楼两间办公室前，一张A4纸打印的“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贴在了门上，这也是“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管理中心”首次“挂牌”运行。这是 “在白纸上画画”的开端，在挂牌当天，有工作人员还手工制作了一张纪念卡片“国宝开张大吉”。

数据采集是“央保”经办的基础和重要开局，“央保”为此开发了数据采集软件，邀请部分机关和事业单位参与数据采集测试。2015年12月11日，召开在京中央机关进行数据采集工作布置会。“目前，我们正在着手研究22万已退休人员养老待遇发放移交衔接工作，拟分兵把口、分块发放。待遇发放要甄别退休人员身份，厘清资金渠道和待遇项目。同时，结算的时间点要算清历史收支账目。”刘卫说。

信息系统是“央保”经办服务起航的重要保障，尹艳表示，“央保”正式上线的标志是接收参保单位采集的数据，导入系统并正式经办。其前提条件是核心应用系统招标完成、物理机房确定，硬件服务器到位，正版系统软件安装启用，网络安全体系建设完成，信息系统经过多轮联合测试，能够支撑经办管理。目前这些工作大部分已经就绪，经办管理起航在即。

“央保”筹备工作中，得到了许多外部智力支持。从江西社保中心信息统计处抽调的杨明勇，在江西曾经自主研发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信息系统，具有一定信息系统研发经验。杨明勇说：“2015年7月底，我是以主人翁的态度来做信息系统开发工作，完成了两轮全流程业务系统测试，一轮业务用户培训。系统实现了无缝对接，成效非常显著。”记者了解到，“央保”筹备集合了全国社保经办的智慧与经验，体现了“一制四化”经办模式的成果。同时吸收了各大企业年金管理公司工作人员的智慧，帮助征集年金业务需求，规划业务系统。还借鉴了地方财务业务一体化金融管控系统的经验。

新组建的“央保”，还注入了新鲜“血液”，赵彭由北京市丰台区社保中心、陈标由江西工信委软件处、蒋式平由北京市丰台区城市管理监控中心通过公务员遴选迈进了“央保”的大门，在信息组参与“央保”的创建筹备工作。这3名小伙子告诉记者，能够“白手起家，白纸画画”，参与“央保”的创建，感到非常荣幸，在新的起点，找到自己新的角色定位，既有自豪感，也有归属感，到自己退休的时候，能够无憾地说，这项工作是在我们手上干起来的！

2016年1月22日凌晨4点，气温达到- 16℃，7辆卡车停在中央国家机关养老保险中心门口，办公室副主任邝瑜正仔细清点第一批办公家具，这似乎意味着“央保”的春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