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的黑色孩子

2016-06-22 17:47艾洛
留学生 2016年3期
关键词:波尔多拿破仑版画

艾洛

前两天的巴黎书展上,又碰到了去年书展碰上的小出版社老板,以诗人布莱克为名的出版社大概只有他一个人在经营,品种却着实不少,其中还有法国眼下最德高望重的诗人博纳富瓦的一些作品,其中一本讲的是西班牙画家戈雅的“黑色绘画”。

在他看似达到画师生涯顶峰的时刻,戈雅发售了一套非常阴暗的铜版画,《随想》。这套铜版画共有80张,1799年推出后不久刚刚售出20多套的时候戈雅就终止了发售,主要原因是,戈雅在其中批评了当时普遍的疯狂和愚蠢,其中有些是针对教士阶层,针对迷信,例如著名的第43张版画《理性的沉睡制造出怪物》,这明显是启蒙时代哲人对宗教狂热的批评,启蒙时代最大的共同诉求应该算是反宗教和世俗化,这也是许多现代欧洲国家的立国之本,就这个层面来说,戈雅确实是启蒙的孩子。但做启蒙的孩子也不无风险,康德因为针对宗教问题发言直接被弗里德里希二世呵斥,责令他不得再公开发表关于宗教的言论,同时期的西班牙更加危险,直到1820年异端审判所才宣告废止,戈雅担心自己会被宗教裁判所盯上,他的担心绝非捕风捉影。

那么戈雅为什么要刻制这一组版画呢?戈雅1792到1793年曾经患过重病,之后他一直焦躁不安,戈雅的心灵陷入了晦暗。有研究者认为现有的记录表明戈雅罹患美尼尔综合征,有的研究者认为戈雅是铅中毒,这从戈雅的绘画可以找到明显的证据,戈雅大量使用铅白作为基色,铅白在钛白等现代白颜料出现前是最重要的白颜料,但它有致命的缺陷,铅白对人体有重大危害,戈雅后来逐渐失聪,这也是铅中毒的可能症状之一。除了《随想》系列,戈雅还创作了《疯人庭院》等与疯狂相关的绘画。

当然,这并不是说戈雅陷入了疯狂,但戈雅确实开始对理性的反面感兴趣。

拿破仑对欧洲的征服曾经让贝多芬、黑格尔等众多艺术家和思想家雀跃不已,“马背上的世界精神”被看做是自由的使者和传布者,但最终人们发现,拿破仑并不是要创建一个普世的自由共和国,这不过是一个新帝国的兴起。愤怒的人们试图保卫自己的国家,戈雅1814年的名画《1808年5月3日》描绘了当日拿破仑军队对西班牙反抗者的杀害。但他当时也只能保持沉默,他给西班牙的贵胄绘画肖像,也为法兰西帝国的王公服务,他曾经给被拿破仑扶持为西班牙国王的约瑟夫·波拿巴画过肖像。侵略战争和抵抗运动让西班牙生灵涂炭,戈雅为此创作了《战争灾难》系列版画,这套版画和《随想》早已成为版画收藏必不可少的作品,几乎所有收藏版画的机构都收藏着这两套作品。

戈雅晚年因为耳聋愈加孤僻,他买下了马德里附近的一处宅邸,“聋人屋”。他在其中绘画后来以“黑色绘画”闻名的系列。其中有不少绘画,例如著名的萨图努斯食子图,是直接画在墙上的。直到1874年,这些绘画才因为损害严重而被移植到画布上。移植过程中这些绘画损害颇为严重,最后的修复只能说是尽力恢复,其中有些画作,比如萨图努斯那张,损害较小。

戈雅晚年对西班牙感到失望,启蒙之子看到拿破仑的失败,也看到随后短暂共和国和宪法的失败,欧洲进入大复辟时代。戈雅离开祖国在法国的波尔多等地“流亡”,最终他死在波尔多,葬在波尔多。这些年在巴黎的很多展览上都看到他的那些描写战争和狂热的版画,今早听到布鲁塞尔发生的爆炸事件,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也看到各种戒备,人们面上也不复有去年的恐慌,大概已是习以为常,大概这是人类永无法逃脱的事情。

启蒙时代最大的共同诉求应该算是反宗教和世俗化,这也是许多现代欧洲国家的立国之本,就这个层面来说,戈雅确实是启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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