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顿缓解异化的努力与失败

2016-06-17 00:34田紫娟
现代交际 2016年10期
关键词:异化意象

田紫娟

[摘要]哈罗德·品特的作品一直围绕着孤独、困惑、分离和失去这些主题,而这些主题都呈现出某种异化现象。这篇文章将从《看房人》中的“桶”“佛像”和“插头”这三个意象分析沟通异化、信仰异化和人际关系异化这三种异化现象在该剧中的体现以及阿斯顿为缓解这些异化所做的努力和最终的失败,并探讨这些异化的原因。

[关键词]《看房人》 意象 异化 努力与失败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6)10-0104-02

哈罗德·品特(1930—2008)一直以来被公认为20世纪下半叶英剧最重要的代表人物。2005年,他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品特出生于英国伦敦东区哈克尼一个犹太人的家庭。在1940-1941年的伦敦闪电战后,品特从伦敦的房子撤退至康沃尔。比林顿指出,闪电战前后“日常生活中频繁的生死离别”给品特留下了“孤独、困惑、分离和失去的痛苦回忆:这些主题一直萦绕在他的作品中”[1],而这些主题都呈现出某种异化现象。《看房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这篇文章中,这篇文章将从《看房人》中的“桶”“佛像”和“插头”这三个意象分析阿斯顿缓解异化的努力和失败。这三个意象分别代表了阿斯顿在缓解异化中的三种努力和失败,即沟通的异化、信仰的异化和人际关系的异化。同时,这篇文章将探讨这些异化的原因。

这部戏剧有很多意象,尤其是“桶”“佛像”和“插头”的频频出现激发了广大读者浓厚的兴趣。通过数据统计,在该剧中“桶”出现了23次,“佛像”10次,“插头”18次。具有如此高的出现频率,这些意象怎能被忽略。同时,这三个意象都与阿斯顿密切相关,并且代表了他缓解异化的努力与失败。

一、“桶”意象——沟通的异化

“桶”意象代表了阿斯顿缓解沟通异化的努力和失败。在剧中的第一个场景中,桶呈现出多种形式,如涂料桶、煤斗和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桶。无论它呈现出何种形态,“桶”都只是一个工具。然而,这种工具起着三重作用。首先,它是用来盛物的实用性工具,如用来装煤、垃圾、雨滴等。其次,它是人与人之间沟通异化的提醒者。最后,它是维持脆弱的人际关系的临时维护者。

“桶”的第一层作用不是这篇文章探讨的范围。至于第二个角色——提醒者,通过无力的沟通它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分离关系。当阿斯顿问戴维斯在锡德卡普的那个男人拿了他的身份证件有多久了时,戴维斯回答说:“哦,一定是……那是在战争中……一定是……大约十五年前。”[2]这时他突然意识到挂在天花板上的桶并且抬头看了看。这些省略号和断续的语言显示了戴维斯和阿斯顿之间富有成效的交流的无力。当米克第一次见到戴维斯并询问他的名字时,水滴在桶里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响起,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

戴维斯:詹金斯。

米克:詹金斯?

戴维斯:是的。

米克:詹……金斯。(停顿)……见到你真高兴。(停顿)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戴维斯:詹金斯。

米克:请再说一遍。

戴维斯:詹金斯!(停顿)

米克:詹……金斯。(一滴水落在桶里)[3]

在这种琐碎的话题上运用如此大篇幅的重复和规避对话呈现出了米克和戴维斯之间沟通的困难,而桶里间歇的雨滴声不断提醒着他们的非生产性沟通。

当阿斯顿拿回戴维斯的背包后,一场闹剧出现在了阿斯顿、戴维斯和米克之间:

米克:谁的背包?

戴维斯:我的。告诉他这是我的!

米克:这是你的背包?

戴维斯:给我 !

阿斯顿:给他。

米克:什么?给他什么?

戴维斯:那个该死的背包!

米克:什么背包?(对着戴维斯)什么背包?[4]

在这种非生产性对话失败后,他们三个人开始无休止地抢夺背包。此时“一滴水落在桶里。他们都抬头望去”[4]。桶里间歇的雨滴声不断提醒着他们三人间富有成效的沟通的无能。剧中有很多的例子显示阿斯顿和戴维斯、戴维斯和米克、阿斯顿和米克三者之间沟通的异化。每当他们试图沟通,他们的对话都是非生产性的,而挂在天花板上的桶不断提醒着他们沟通的无能。

关于第三个角色——临时的维护者,它代表了阿斯顿在维持脆弱的人际关系以防分崩离析的情况下所作的努力。天花板上有一些裂缝,这些裂缝代表了三个主人公之间渐渐疏远的关系。阿斯顿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并用水桶来缓解它,防止水滴侵入他们的心里。此外,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修补裂缝。

阿斯顿:我将用焦油填平它。

米克:你要用焦油填平它?

阿斯顿:是的。

米克:填平什么?

阿斯顿:那些裂缝。(停顿)

……

米克:认为那样做有用?

阿斯顿:会有用的,因为时机到了。[5]

从阿斯顿和米克之间的对话我们可以看到,阿斯顿要修补屋顶上的裂缝——从根源解决问题,并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时机到了。有一天,阿斯顿用焦油填平了屋顶上的裂缝,从此再也没有水滴进桶里了。当他们三个彼此沟通时,他们再也不会抬头仰视水桶了。此时,桶已经完成了其临时维护者的角色。然而,焦油仅涂在屋顶的裂缝上,即裂缝的表面,裂纹的痕迹仍留在屋内的天花板上。因此,它不能解决在其根源的问题。阿斯顿缓解沟通异化的努力由于其沟通的无能最终失败了,因为戴维斯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

二、“佛像”意象——信仰的异化

关于“佛像”,它代表了阿斯顿寻找精神寄托的努力,但却导致了信仰的异化。在戴维斯来到房间之前,阿斯顿独自住在小房间里缺乏与他人的来往。由于赘言阿斯顿被视为疯子,并被迫接受电击治疗。从此,他不再和任何人说话,几乎整天呆在房间里。某一天,阿斯顿像一个仁慈的佛一样拯救了流浪汉戴维斯并把他带回了家。他对戴维斯相当不错,提供戴维斯一张床,一双鞋子,一些食物和几先令,甚至把他的背包拿了回来并聘请他为看房人。他想和戴维斯成为朋友,并试图与他交谈。然而,他们相处得并不好,因为老流浪汉是如此忘恩负义以至于他想要把阿斯顿从房间里赶出去。最后,阿斯顿的努力失败了,就如同“佛像”破成了碎片。

佛像是东方的舶来品,代表着陌生和神秘。它被放置在舞台最显眼的位置并且和阿斯顿密切相关。在一般意义上,佛是东方信仰和宗教的精神象征。然而,欧洲的信仰和宗教应该是耶稣基督,为什么阿斯顿供奉佛像而不是耶稣呢?对于这个问题,阿斯顿自己含糊解释说:“我很喜欢它。我是在一家商店……捡到它的。对我来说它看上去挺好看的。不知道为什么。”[6]从阿斯顿的解释我们可以看出,除了对佛像外观的喜爱外,他似乎不太了解它。为了寻求精神上的庇护所、摆脱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他寻求外界的帮助并把希望寄托在舶来品佛像上从而把戴维斯带回了家。然而,把希望和精神寄托在这样一个陌生而神秘的佛像上其实是一种信仰的陌生化,并不能带给他精神支撑反而会导致信仰的异化。这种异化注定了阿斯顿努力建立亲密的人际关系的失败。

三、“插头”意象——人际关系的异化

至于“插头”意象,它代表了阿斯顿缓解人际关系异化的努力和失败。剧中的“插头”代表了非相交却不可缺少的人际关系。正如“插头”的物理属性,无论是连接两孔插头的火线和零线还是三孔插头的火线、零线和地线,它们都不会相互交叉,但同时它们又是彼此不可或缺的。这正如剧中三个人物的关系类比:三者对彼此来说必不可少——阿斯顿与米克无法割断的血缘关系、阿斯顿对戴维斯寄托的友情以及戴维斯对兄弟二人的家的需求,然而他们的内心却并不相交,这种关系代表了人与人之间的异化。

面对这种异化,阿斯顿努力地去缓解。正如戏剧所呈现的,阿斯顿不断地在修补房间里的插头,希望能控制房间的明暗。这实际上反映了他为良好的人际关系所做的努力。当他刚把戴维斯带回家时,他和戴维斯的对话属于电报似的交谈并且他总将注意力转向插头。他在避免与他人沟通。当他们之间变得稍微亲密些时,阿斯顿开始和戴维斯交谈更多并向他袒露心声。从阿斯顿对着戴维斯滔滔不绝的独白我们知道,由于赘言阿斯顿被视为疯子并被迫接受电击治疗。从此,他不再和任何人说话,几乎整天呆在房间里。随着和戴维斯的熟络,阿斯顿逐渐打开了他的心扉,并开始向他人诉说自己的悲伤。然而,他为建立与他人的亲密关系的努力失败了。戴维斯利用阿斯顿的缺陷挑拨阿斯顿和他弟弟米克之间的关系,妄想将阿斯顿赶出房间。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揭示了人际关系的异化。与此同时,他的弟弟米克,一个本该承担起照顾有精神问题的哥哥的人,却厌倦了照顾自己的哥哥并试图通过雇佣戴维斯为看房人从而把他的责任转移给戴维斯。这种弱化的手足之情诠释了异化了的家庭关系。正如“插头”,阿斯顿不断地修补,努力寻找合适的那个,但“仍寻求无果”[7]。阿斯顿渴求的亲密的人际关系注定以失败而告终,因为和插头依靠火线、零线和地线才得以连通电源不一样,非相交却不可或缺的人际关系是注定无法联结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彼此相交且不可或缺才能得以维持,然而阿斯顿、戴维斯和米克三者的心是非相交的,因此阿斯顿的努力注定是失败的。

四、异化的原因

虽然阿斯顿一直在努力,但是他无法缓解时代的异化。沟通的异化、信仰的异化和人际关系的异化是时代的通病。一方面,它显示了品特的个人异化感;另一方面,它代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一代人的异化感。出生在一个犹太家庭,品特在他的一生中遭受了太多苦难。在伦敦闪电战后,品特从伦敦的房子撤退到了康沃尔;闪电战前后“日常生活中频繁的生死离别”给品特留下了孤独、困惑、分离和失去的痛苦回忆,这些回忆一直萦绕在他的作品中。品特的传记作者比林顿指出《看房人》源于品特个人的生活图景。因此,该剧中沟通、信仰和人际关系的异化反映了品特个人的孤独、困惑、分离和失去。

同时,20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见证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和战后混乱的状态。刚遭受过二战的一代人突然意识到,旧的信仰和传统理性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人们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的存在。正是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分离导致了一代人的异化。安德烈·马尔罗指出,二战以后,整代人都处在痛苦和恐惧的状态中,因为他们已经脱离了以前熟悉的世界。他们只知道他们存在着,但他们是谁?他们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痛苦。他们感到痛苦是因为他们存在的根源是不完整和分离。而这种现象成为人们的普遍感觉。[7]因此,这是一个异化的时代,一个旧观念已经被打破而新观念尚未树立的时代,而剧中沟通、信仰和人际关系的异化反映了一代人孤独、困惑和分离的感受。

五、结论

总而言之,“桶”“佛像”和“插头”分别代表了阿斯顿对缓解沟通异化、信仰异化和人际关系异化的努力。然而,受二战的影响,这个时代异化了。旧观念已经被打破而新观念尚未树立,人是孤独、茫然和分离的,整代人都处于异化的状态中。因此,阿斯顿的努力注定是失败的。房间是世界的缩影,剧中三个人物是一代人的代表。阿斯顿无法缓解房间里的异化,整代人也无法缓解世界的异化。

【参考文献】

[1]Billington,Michael.Harold Pinter[M].London:Faber and Faber, 2007.

[2][3][4][5][6]Pinter,Harold.The Caretaker[M].New York:Dramatists Play Service,1998.

[7]朱虹.荒诞派戏剧集[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

责任编辑: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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