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笛薇
杭州父亲网上筹款办自然学校:一周筹900万元
文|徐笛薇
在新安江边的山水间,一位70后的杭州父亲袁俊打算建一所没有围墙的自然学校,带孩子听流水蝉鸣,闻花儿的香气,在自然里,踩着土地,感知世界。
2016年2月中旬,他在网上发起这项众筹,没想到,短短一个礼拜,超过900万元的资金意向纷至沓来。
“我们曾经用春天的紫云英扎成花球,爱把苍耳扔到心仪的小姑娘头发上;我们曾经被蜜蜂蛰哭,被毛毛虫吓哭,然而,我们分得清金龟子和知了,而你的孩子们呢?他们低着头,手中放不下iPad,没完没了的奥数和补习课,只能隔着栅栏认识动物。他们比我们那时候聪明,比我们知道更多知识,却没有我们那时候快乐。”
众筹的帖子写出了人们曾经与自然的亲近,也折射出如今的疏离,引发共鸣。
袁俊是一名骨灰级驴友,研发多条徒步西藏的经典路线。他曾经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因为热爱自然,之后在杭州做了8年旅行网站。儿子3岁起,他就爱带着他一起去草原、森林、沙漠、海洋。
创建自然学校的想法,源于2013年。
那年春节,袁俊和刚上小学的儿子,在台湾溪头地质公园遇到一群日本孩子。他们围着一棵大树,轮流用听筒聆听虹吸现象。“大概是两小时一次,树木会把地下水吸上来,像是大海的涛声。”
“平时我们不会这么明显地感知到每棵树鲜活的生命。”带队的自然老师告诉他,整个观察过程不仅能锻炼孩子的专注力,而且对生命产生一种敬畏和尊重。
“对方跟我说,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与它有多少所自然学校是相关的。”从未接触过自然课堂的袁俊这才知道,全世界200多个国家有自然学校。“回来后,我就觉得不仅我自己的孩子特别需要,中国也很需要自然教育。”
他和团队成员去了日本、马来西亚、中国台湾等多个国家和地区体验当地特色的自然教育,向相关老师取经。他越来越觉得,通过自然教育来影响孩子们的一生,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一年多前,在建德的杨村桥镇岱头村,袁俊租下了约100亩田地、30亩水域,开始筹建一所自然学校。
学校主体建筑的屋顶参考了被誉为全世界最好的幼儿园之一—富士幼儿园,在可控的范围内,让孩子们释放天性,自由自在地冒险。之外,还有可以农作的良田,奔跑追逐的小道,水上的帆船、皮划艇,下半年,麋鹿和羊驼等动物也将入驻。此外,袁俊介绍说,一部分攀岩墙、背摔墙等团队建设活动也将作为周末外的支撑项目。
目前,学校的接待中心和两间教室已经完工。不少具有幼儿教育和心理咨询资质的家长愿意来做义工。一年多的调研和课程开发中,100多个各年龄层的孩子参与课程内测。2月23日,袁俊告诉记者:“还不是很完美。现在也在考虑怎么把课程更好地与当地的自然环境结合起来。”
首批课程将于5月公开,主要针对有3—9岁孩子的家庭,一般在周末和寒暑假,以课程加社群的模式,培养孩子普遍欠缺的情绪表达能力、社交能力、自主能力和抗挫折能力。
今年7月,这个自然学校将正式开放。袁俊说:“我希望它走得更稳,也希望通过这个项目,让自然教育在中国得到应有的重视,有更多人能投入到这个领域中来。”
对话袁俊
众筹到意向资金900万元,只接受预期的300万元
记者:这次为什么会想到在网络上发起众筹?
袁俊:筹备自然学校的这两年,了解市场之后,我和团队感到有一种孤独。之前我们已经投入了180万元,除了资金,通过众筹,我们想看看社会对它是不是接受,加上因为教育不是我们的本行,我们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一些互相认同的专家资源。
记者:目前,你们接收到怎样的社会反馈和评价?
袁俊:原本我们设想一个月内能筹到100多万元就算是得到社会的认可了,现在一周之内已经超出了预期的3倍,有意向的资金达到900多万元。投资者包括个人、企业、媒体、学校,但我们还是只接受了预期的300万元。课程的预售情况也很火爆,达到四五十万元,这下就看我们能不能做好了。
记者:对于远远超出预期的结果,你的感受如何?
袁俊:欣慰是肯定的。力量大了,阻力相对来说也就小了,责任也更重了。把自然学校引爆到这么火热的状态,这对于今后要从事这一领域的人来说也是好消息。我们不能把牌子做坏。有些东西没有做好,不能贸然走向市场。
记者:作为资深驴友,自然对你意味着什么?
袁俊:回到大自然里的时候,心里面会有一种莫名的雀跃。人本来就应该在自然而不是钢筋水泥里。有时候徒步走完二三十公里路,不会觉得累,反而很高兴,我们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风景,是我原来内心就很喜欢的。
记者:当下,你了解到的国内自然教育现状是怎么样的?
袁俊:差不多三年前,有一些个体开始尝试引进国外的自然教育,成为一批先行者。但是我们了解下来,做得都不是太好,现在也还在继续努力。在国内自然教育圈,我们有一个百人的微信群,成员遍布全国各地,但目前国内还没有一所成体系的自然学校。自然学校不在现有的教育体系之内。在国外,自然学校有公益、半公益和商业三类。现在建国内的自然学校,是一个相对更好的时机。
记者:一年多的调研考察里,你们去了解了欧美、日本、新加坡、韩国、马来西亚、中国台湾等地的自然教育,之间有什么差异?
袁俊:欧美的自然学校起源于工业革命之后,大部分是汽车营地的前身,都是儿童自然教育基地。而在亚洲,日本的自然教育起步较早,已经渗透到社区,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学习。比如,针对孩子们怕黑的特点,在夜间组织他们穿越树林,观察夜间活动的昆虫。
也有的比较极端。有一项粗暴的生命教育课程的内容是,让孩子每人领养一只小兔子,长到5公斤左右后带到学校,当着孩子的面,解剖兔子,最后再把兔肉做成菜肴给小朋友吃。这其中可以解读为让孩子明白食物来源于生命,不能浪费食物,也映射出社会的残酷性。
在马来西亚,我看到在自然学校的农场,学生自己做肥料种麦田,做生长记录,最后吃到亲手种的粮食。
美、英的比对研究数据表明,在自然学校长大的孩子,到了四年级之后,自主、社交、学习新事物、抗挫折等能力就开始强于技能学校长大的孩子,数据一直延续到20岁之后。在部分国家,自然教育被列入法案中,从儿童到成人都需要接受自然教育。
记者:引进国外自然教育体系时,你们做了哪些本土化的改良?
袁俊:我们按照国内社会的情况,结合大量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做了适应性的改良。例如,突出一些显性化的内容,通过50到100天的课程,注重培养孩子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当家长发现孩子能静下来观察事物或者开始能专注在一件事,就容易认可自然教育的理念。
但自然教育对一个孩子的影响必然是长期性的,短时间明显改善一个习惯难以实现。因此,平时的在线社群指导也是帮助孩子强化行为习惯的重要组成。
记者:你曾是建筑设计师,学校的主体建筑为什么参考了日本的富士幼儿园,做了一个“8”字形的超大平台?
袁俊:是的,我们在富士幼儿园的圆形平台的基础上做了变形,无墙壁,无阻隔,给孩子们可以随意奔跑、活动的更宽广的空间,培养孩子们的好奇心、自信心、主动精神、与人交往的能力。
在富士幼儿园,每次开会,孩子们围成一圈站在护栏前,而幼儿园园长却站在圆形中间的低洼处,以仰视的角度和孩子们讲话,意图表达对孩子的尊重。这样的设计让人感叹。这位设计师在幼儿园里整整待了两年,我们也在试图联系他,想请他完成最终设计稿。
记者:在自然学校,野外环境可能带来更多未知的意外,学校如何保证孩子的安全?
袁俊:我们从事户外项目已将近10年,在这方面有专业的积累,去野外徒步、求生,服务过的孩子也超过五六千人,安全是最高的警戒线。
除了人身上的安全,其实自然学校还包括深层的儿童心理上的安全保障。我们也会考虑到自然教师的用词,与孩子说话的姿势。
记者:如今,你怎么理解自然教育?
袁俊:我儿子接触了自然教育之后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我带他去抓蝌蚪,他会担心水太脏,也怕狗。但现在,他认识村庄里的每条狗,而且知道玩耍以后洗了手就又干净了。自然变成了他的环境,也逐渐培养了他的行为习惯、个性素养、自信心、沟通能力和独立性。
在筹建自然学校的过程里,我感到最困难的,是不断向人解释自然教育的理念,但收获最大的就是把我们的孩子从电子设备中解放出来,还给自然。
中国现在迫切需要自然教育。比如对城市居民来说,由于对自然变得陌生而产生的对自然的漠视、毁坏,造成的污水排放、垃圾污染等问题,通过自然学校,从教育上就能产生阻止环境污染的力量。
(转编自澎湃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