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至民国苏北淮河治理的艰难历程

沈付君　陈志远（江苏省档案局，江苏南京，210008）

古代至民国苏北淮河治理的艰难历程

沈付君陈志远
（江苏省档案局，江苏南京，210008）

江苏地处长江和淮河流域下游，京杭大运河纵贯南北，东临黄海，气候湿润，河湖密布，境内长江以北主要有江、淮、沂、沭、泗五大河流入海。历史上黄河也曾横穿苏北地区，直到清咸丰五年北徙，留下一条废黄河。废黄河（亦称黄河故道）西起安徽砀山，经江苏丰县、徐州、宿迁、泗阳、淮阴、涟水，至滨海县中山河的旧黄河口东入黄海。淮河西起河南桐柏，经安徽蚌埠进入江苏，再入洪泽湖。东高西低的地形地势，黄河、淮河流域水患的交相并袭，给苏北水利建设带来了沉重而持久的压力。

一、淮河流域水患的历史溯源

淮河水患的形成固然有地理和气候因素。通过对现存有关淮河水利工程建设的档案史料分析，淮河水患形成的历史原因有三个方面：

黄河决堤。北宋熙宁十年（1077），淮河由于黄河壅堵，潴于江苏洪泽，横灌高邮、宝应诸湖。南宋绍熙五年（1194），黄河在河南省原阳县境内决堤，主流循道南下，由河南封丘至江苏徐州进入泗水，自淮阴以下全面侵占淮河入海故道，从此开始黄河夺淮［1］。随着黄河河床的不断淤高，淮河流域的不断壅阻，黄淮交袭泛滥。直到清朝咸丰五年（1855）黄河北徙经山东入海后，才结束了长达661年的黄河夺淮历史。

战争破坏。南宋建炎二年（1128），东京留守杜充为阻止金兵南进，决黄河南流，夺泗入淮，以水代兵。民国二十七年（1938）6月9日，为阻止日本侵略军继续向西进犯，国民政府于河南中牟县花园口炸开黄河南堤，使黄河之水遍地漫流南下入淮，再次造成黄河夺淮达9年之久，导致洪泽湖水位骤涨，里运河紧急启放车逻坝和新坝等闸口，里下河地区全面受灾。花园口决堤直到1947年才堵闭，造成了严重的洪涝和黄沙灾害，形成了豫东、皖北、苏北共约5.4万平方公里的黄泛区。

治理乏力。明弘治八年（1495）在黄河北岸修筑西起河南延津，东至江苏徐州，长达180公里的“太行堤”，结果逼使黄河全流入淮，造成了淮河泛滥成灾。1867年两江总督曾国藩在清江浦（今淮安）设立导淮局，1883年两江总督左宗棠查勘淮河入海水道，1913年北京政府提出淮河治理计划，均因国内矛盾而未能付诸实施。真正见诸后世并取得显著成效的是明嘉靖元年（1522）建成洪泽湖大堤，截至清道光六年（1826）建设完成26座减水坝。即使是民国时期的“导淮入海”工程，也仅疏浚了一段废黄河，下段新开了20多公里长的“中山河”，发挥了废黄河的部分行洪能力。

二、治淮效果不显著的原因

淮河治理缺乏统筹规划。宋代以来断续展开的水利工程主要有：南宋绍熙五年构筑“绍熙堰”，即在里运河的邵伯以北筑堤。明成化十四年（1478）于高邮、邵伯、宝应、白马湖老堤之东再筑重堤，基本形成西运河。明弘治八年（1495）修建“太行堤”。明嘉靖元年（1522）建成洪泽湖大堤。明万历六年（1578）大筑高家堰。清同治六年（1867）初设导淮局。民国二年（1913）、民国二十年（1931）、民国二十二年至二十五年（1933—1936），国民政府实施的“导淮入海”工程，只是先后疏浚了张福河、六塘河等废黄河一线，并在运河上修建了邵伯、淮阴、刘老涧船闸。1935年8月在洪泽湖三河口开始兴建三河活动坝，又因抗战全面爆发而于1937年停工。淮河长期淤塞导致河床变浅和洪泽湖底抬高，洪泽湖大堤压力不断增加，里下河低洼地区面临水灾覆顶之虞没有得到根本解决。

自然灾害发生较为频繁。淮河入海尾闾被黄河长期侵占，原有自然水系被破坏，河床长期淤淀，导致灾害频繁发生。自西晋咸宁四年（514）记载淮河二十郡大水至新中国成立，淮河流域发生水患就达数十次之多。其中，民国二十年（1931）发生洪灾，仅里下河地区就有1300多万亩耕地被淹，灾民达350万人，死亡7.7万人。

淮河治理思路屡经变迁。历史上治理淮河的基本思路都离不开“水来土掩”这一老套路。如明万历六年（1578），潘家训总理河道水务，提出“蓄清刷黄”“束水攻沙”的治理方略，大筑高家堰，蓄高淮水以敌黄水，以期“全淮毕趋清口，会大河入海”，并从万历八年起，不惜“日耗斗金”，用巨资在洪泽湖大堤迎水面加筑石工墙，抵御风浪。但终因淮不敌黄，黄水倒灌清口，淮水西淹泗州，东决高堰，淮阴及里下河地区一片汪洋，治淮以失败告终。明万历二十三年，杨一魁继任总理河道，改用“分黄导淮”的方略，从桃园开挖150公里黄坝新河，分黄入海，在高家堰上建减水坝，分淮水经里下河地区入海，又开高邮茆塘港、邵伯金家湾，导淮入江，淮河治理取得初步成效。清康熙年间，黄淮并涨，多处决口，康熙十九年（1680）黄淮并袭，古老的泗州城沉寂于洪泽湖水底。靳辅治河11年，主要是堵决口、浚河道，兴修两岸千里长堤，并在黄河南堤、洪泽湖大堤、运河东堤多处建造分洪、减水的归海闸坝。清雍正、乾隆年间（1723—1795），又逐渐将运河堤上的归海坝下移至高邮以南，并先后扩大凤凰河、壁虎河等归江河道，增加入江泄量。到1855年黄河北徙、夺淮结束时，淮河也不再恢复故道，淮水主要经高邮湖、宝应湖入江。1913年北京政府导淮局督办张謇发表了《导淮计划宣言书》及《治淮水利施工计划书》，主张淮河洪水“三分入江，七分入海”。民国八年又提出《江淮水利施工计划书》，改为“三分入海，七分入江”，这一计划因历史原因，一直难以实现。民国二十年国民政府导淮委员会提出《导淮工程计划》，主张淮河洪水以入江为主，泄量为6000—9000立方米每秒。当年大水以后，又增补《导淮入海水道工程计划》，于1933—1936年疏浚黄河故道，并在废黄河下游入海一段改道兴建了中山河。据民国二十三年《运工专刊》载，自清嘉庆十八年（1813）至民国二十年的118年中，开归海坝有38年，平均每3年一次［2］。应该说，民国时期的“三分入海，七分入江”治淮方略更为清晰，只是入海水道实为废黄河入海通道，淮河“入海”与“入江”水量比例分配不够清晰，淮阴及里下河地区防洪排洪压力没有得到根本改观。

三、全面抗战前后国共双方共同治淮

在全面抗战前国民政府主导的导淮水利工程中，只有苏北的导淮入海水道得以初步完成，该工程由时任导淮委员会代理委员长和江苏省政府主席的陈果夫直接主办［3］。导淮入海水道起自洪泽湖，出张福河至杨庄，经废黄河至套子口入海，全长200公里。工程耗时近3年，完工后被命名为“中山河”，是民国水利史上屈指可数的宏大工程，对减轻淮河水患，改善苏北水利条件起到了积极作用。

1943年，苏北抗日根据地民主政府动员人民群众整修洪泽湖大堤，淮北行政公署水利委员会在高家堰南北修复湖面石工墙4.5公里，并填补被破坏的3段堤身。1943年至1946年，整修淮安高良涧至泗阳安河长100余公里的环湖大堤，加固300公里运河堤。

1945年抗战胜利，同年9月民国政府恢复导淮委员会，着手复建淮河流域因战争破坏的水利工程。1948年8月28日，民国江苏省政府制订《苏北黄泛区复兴水利工程计划》［4］，具体设想是：运河流域加强洪泽湖及运河堤工，对高邮之头闸、三十里铺等处修复西堤，对淮安之杜家园杨公祠、宝应之黄浦镇、高邮之御码头、江都之梁家港等险要工段胶砌护岸块石；运河东西两堤的40座涵洞及高邮南归海之车逻、南关、新坝三坝加以修理；疏导如张福河、中山河主要排洪归海水道；投入巨资改善邵伯、高邮、宝应、淮阴灌溉渠节制闸等设备。徐海地区（指徐州、连云港）则采取对萧县（原属江苏）龙河、岱河，雎宁龙河，邳县房亭河，以及沂沭河尾闾如灌云县五图河、车轴河、烧香河、六里河等河流，进行疏浚、复堤和修建涵管，整个工程共投资85525亿元（金元）。该工程若付诸实施，对于改善淮河流域数千万人民的生活条件、恢复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无疑具有较强的促进作用。遗憾的是计划于当年9月18日上报到民国政府黄泛区复兴局江苏省业务管理处，此后再无下文。同年10月，黄泛区复兴局迁往南京。11月，淮海战役爆发，导淮工程就此停滞。

参考文献

［1］［2］江苏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江苏省志·水利志》13卷，江苏古籍出版社，2011年9月，第5页、第716页。

［4］1023-002-0176-0009，民国江苏省政府《苏北黄泛区复兴水利工程计划》，1948年8月28日。

［3］江苏档案精品选编纂委员会：《江苏省明清以来档案精品选·省馆卷》，江苏人民出版社，2013年10月，第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