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地区婚庆民俗中的江南丝竹

2016-06-12 14:08戴维娜刘晨影
艺术研究 2016年1期
关键词:苏州地区民俗

戴维娜+刘晨影

摘 要:苏州地区的民俗传统悠久浓厚且丰富多彩,本文以民俗婚庆活动中的江南丝竹演奏为研究对象,从乐队组合、演奏曲目、演奏形式等方面阐述民间风俗活动中江南丝竹的艺术特点,为民间江南丝竹的传承保护提供依据。

关键词:苏州地区 民俗 江南丝竹 民间婚事

苏州,这座历经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有着浓厚文化的传统,其吴地民俗更是一如其悠久的历史展开着长长的画卷,绚丽多彩。苏州地区民间的传统风俗是在民间婚嫁、满月、祝寿等喜庆吉日之时都会隆重庆祝。民俗学家顾颉刚在《苏州史志笔记》就有感叹“我父及予一归家即为亲友借钱之对象,其日常生活唯有吃茶、赌钱、饮酒、装点婚丧喜庆之排场。”丝竹音乐则常用于这些喜庆的场合。随着世代变迁,苏州地区的民间习俗正逐渐淡而化之,据调查,现在苏州地区民俗活动中的江南丝竹演奏主要用于传统喜庆活动中的婚嫁迎娶活动中。

在苏州地区的乡村城镇,凡逢婚嫁之事毕会办得非常隆重热闹,在封建社会时期,一般殷实人家办喜事都有邀请“堂名”班的习惯,江南丝竹则经常运用在民间婚嫁习俗活动中。在苏州太仓市称江南丝竹为“十二细”(吴语“二”读“尼”,与女婿的“女”发音相似;“细”和女婿的“婿”是一样的发音),由于方言相近的缘故,明清时就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传统,据《苏州地方志.演出习俗》记载:“旧时大户人家遇有婚娶喜庆,设席宴客,每多雇堂名……苏州市内有富贵堂、荣和堂、清和堂、宝和堂、金玉堂等二十多家,懒以烟火的不下二百户。堂名不仅苏州所属各县都有,几乎遍及各县的乡镇。”明清时期苏州地区的家乐班、“堂名”班与现存于民间城镇的“音乐班”,三者间有明显交叉和延续关系(图1),成为民间风俗范畴内江南丝竹的摇篮,伴随着苏州地区众多丰富多彩的民俗活动而成长发展。

50年代起,江南丝竹在苏州地方婚庆民族活动中的演奏逐渐由“音乐班”取代了“堂名班”,此外还包括部分“清客”的演奏活动。相对民间“清客串”不计报酬的悠闲自娱的演奏性质而言,“音乐班”在民俗活动中的演奏更加专业(如苏州藏书顾家音乐班、苏州枫桥白马涧亭子头的范家音乐班等),充分体现了环太湖地区草根艺术特征,即兴流畅的特点孕育出江南一带传统民间音乐特有的风格特质,其演奏形式和内容充满了民俗生活气息和民间音乐韵味,是江南丝竹在文人层面的演奏得以发展和传承的基础,具有更重要的民俗文化价值。

婚庆礼仪中,“音乐班”常演奏的江南丝竹曲目主要是与民俗活动相关的民间传统乐曲及曲牌,也包括一些民歌小曲,大致可分为三类:一、《三六》、《四合》、《欢乐歌》、《行街》等江南丝竹八大曲中的传统乐曲。一次婚嫁生意中,“音乐班”一般演奏2—3首较为擅长的江南丝竹传统曲目;二、《柳青娘》、《万年欢》、《小开门》、《打猪草》等昆曲曲牌。如演奏人数达到12人即“满堂”时,也会演奏《将军令》之类的较为热闹的昆曲吹打曲牌;三、《步步高》、《太湖美》、《喜洋洋》等当地较为流行的、耳熟能详的民歌小曲。由于“音乐班”成员多是家族相传或随民间艺人学习,学习时大都没有详细的各声部分谱或直接沿用 “口传心授”的传承方式,即使用谱也只有极其简单的主旋律框架,一般为曲笛演奏记谱(图2),形成了丝竹班成员在熟悉旋律骨架的基础上,不定腔定谱,凭借长期积累的经验程式地即兴演奏。江南丝竹在风俗活动中的演奏风格简朴,刚柔兼长,热情豪爽。

现代苏州地区婚娶之时“音乐班”演奏的江南丝竹仍然沿袭了明清时期“堂名”班的婚嫁传统,主要有坐乐和行乐两种演奏形式:“坐乐”中每样乐器座位的具体顺序没有严格的规定,“丝”乐器(包括胡琴、二胡、琵琶、扬琴、三弦之类的弦乐器)和“竹”乐器(包括笛、笙和箫等吹奏乐器)分别坐在八仙桌两侧,板鼓则在桌子左侧顶头位置或下位(见图3);“行乐”时的丝竹乐队跟在男方娶亲队后面,乐队两人一排,一般排列顺序为:吹奏乐在前面,丝竹乐在中间,鼓板之类的打击乐排在最后(见图4)。

音乐班称去婚嫁人家演奏为“做生意”,客户因经济条件而决定所请乐队人数,一般8人,最多可达12人,为“满堂”。苏州的风俗是下午接新娘,通常吃好中饭下午1—2点,先是随男方花轿到女方家“娶亲”,男家放鞭炮后,音乐班以“行乐”的形式跟在男方娶亲队后面去新娘家迎亲,出门多演奏《柳青娘》、《打猪草》等常用曲牌。到了女方家,女家不开门,向男方迎亲队“讨喜”,音乐班则在门外演奏,一般奏《龙虎斗》、《紫竹调》等曲牌和小曲,演奏一曲完毕后稍停片刻后继续演奏,演奏曲目并没有明确规定,各个音乐班在不同的婚嫁程序时都有其相对固定的演奏曲目,但《哭黄天》、《买相思》等曲子是不能演奏的。女方开门,新娘更衣、上轿,女方放鞭炮,新人出门,回男方家的路上,音乐班继续演奏,演奏曲目与去新娘家迎亲时的演奏基本相同,但曲目不是完全固定的,乐曲多为欢快奔放,热烈喜悦的格调。回到男方家,晚宴前,音乐班在堂前的八仙桌前演奏,如果客户有要求,则按照客户要求演奏;如客户无要求,通常演奏江南丝竹名曲《梅花三弄》、《行街》、《三六》等江南丝竹传统名曲;昆曲曲牌《万年欢》、《朝天子》;或一些时下流行的民歌小调。此时婚礼真正的高潮正式开始,司仪请出新娘新郎,因《朝天子》在苏州地区寓意大气、富贵之意,因此新人出场时乐队以曲牌《朝天子》伴奏。再是“拜堂”,鞠躬,配以《小开门》曲牌音乐,由于鞠躬时间短,一般只演奏四小节的旋律(见图5);再请证婚人入场,主婚人(父母)、来宾代表、介绍人入场,介绍人面朝门外(朝南),新郎新娘则面朝北,朝主婚人。主婚人讲话,然后新娘新郎向主婚人鞠躬,此时不奏乐。接着主婚人、来宾代表、介绍人一一退场,新郎新娘入洞房,丝竹乐队演奏《朝天子》、《万年欢》等曲牌。进洞房后再出来,长辈见礼,见礼时伴以《小拜门》等短小的曲牌音乐,最后正式送入洞房。然后开始晚宴,期间丝竹声不断,会演奏江南丝竹传统曲目、曲牌音乐,也会演奏《茉莉花》、《太湖美》、《喜洋洋》、《花好月圆》等当地流行的民歌小调。

除了婚嫁之事外,江南丝竹演奏在苏州地区传统集会活动中也十分多见,如苏州每年一度的虎丘曲会上就有丝竹乐合奏的传统,明朝张岱在《陶庵梦忆·虎丘中秋夜》中记载了虎丘庙会时的情景“月上之时,大吹大擂,丝管喧哗;更定,‘丝竹肉声,不辨把煞……”;再如位于苏州常熟一带城镇农历七月十二日的龙舟节,龙舟舱内或敲锣鼓,或4—5人,持笙、箫、笛、二胡、琵琶等乐器奏起江南丝竹,当地人称此为“水上丝竹”,这也是在苏州地区常见的一种丝竹演奏形式。

清末明初,苏州地区江南丝竹因与民俗活动紧密结合而得以迅速发展。自20世纪50年代至今,随着我国农村城市化及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城市的价值观和新风俗开始冲击着苏州地区文化传统,江南一代的民间丝竹音乐作为婚嫁喜庆等助兴演奏的功能正逐渐削弱,江南丝竹演奏形式、内容以及演奏场合正逐渐由农村向城市扩散:演出形式和场地正由“坐堂”或“行乐”演奏向与音乐会演奏相关的专业演奏舞台转移;演奏者由原先的艺人群体加入了专业工作者或传播者;演奏的曲目也由与民俗活动演奏相关的传统曲目加入了与专业作曲家和音乐会演奏相关的“专业创作曲目”。

随着专业院校数量的增加、民族器乐教育的日益规范,江南丝竹在文人层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普及和发展,但与此同时,流行于民间的江南丝竹演奏正逐渐消亡殆尽,70岁以上的老一辈民间艺人(如苏州常熟辛庄春和堂的吴锦亚先生等)相继离世,正如苏州藏书顾家音乐班的顾再欣先生所述:“原先是爸爸和师兄弟一起,加上几个好友,慢慢姐夫、哥哥、我、我弟弟,弟弟的儿子、外甥逐渐参与,成为了家族性的音乐班,爸爸比较好的老先生就一直在顾家音乐班里。可是现在年轻人不肯去做,都去外面做生意经商了,侄子经商,爸爸学生的儿子也退出了,外甥开大巴士。原来弟弟和弟弟的儿子,爸爸的徒弟,爸爸的两个老朋友(已去世),加上我,六个人最好的搭配拆散了,很想恢复,但是很难……。”在中国音乐的多元建构过程中,如何弘扬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对民间江南丝竹的传承保护势在必行。

参考文献:

[1]苏州地方志.地情书.苏州顾氏(上).

[2]苏州地方志.演出习俗.

[3]苏州市文广局编.苏州民间器乐曲集成[M].苏州:古吴轩出版社,1999(5).

[4]江南丝竹乐种文化与乐种形态的综合研究[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0(1).

[5]上海市文广局编.江南丝竹[M].上海:文化出版社,2010(6).

[6]苏州地方志.清嘉録卷八.八月.

作者单位:常熟理工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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