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班牙观鸟

蔡为

作为欧洲最重要的观鸟目的地，西班牙拥有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是鸟儿迁徙的必经之地，又是欧洲观看猛禽的绝佳所在。此行，我跟随当地观鸟专家卢西欧前往西班牙的埃斯特雷马杜拉，希望借一斑而窥全豹，得以了解这个国家鸟类之丰富程度。

猛禽翱翔

太阳正在升起，清晨寒冷的薄雾还笼罩着脚下的大地，鸟儿们在林中歌唱，然而从树林的上方向下俯瞰，却很难找到它们的踪影。

我们在孟弗拉圭国家公园（Monfcagtue National Park）的一处高地静候着。这里原是摩尔人留下来的工事，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唯有几个圆形的碉楼矗立在山崖顶端。站在碉楼顶上，四野八荒一览无余，山脉的脊线向地平线延伸，将大地从脚下分开。塔霍（Tajo）河和铁塔（Tietar）河错综复杂的支流将平原切割出一道道幽深的河谷。茂密的树林无尽延伸，中间穿插着斑驳的德黑沙牧场。

一堆人拿着长枪或望远镜在静静守候着，我也在其中。随同的是Bird Watching Spain的专家鲍·卢西欧（Pau Lucio），他从小就喜欢周末跟着父母和姐姐去乡下，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年轻一代少有机会认识自然，这是我创立Bird Watching Spain的动机。”卢西欧解释。

对普通游客来说，孟弗拉圭国家公园所在的埃斯特雷马杜拉（Extremadura）并非榜单中排名靠前的目的地。然而因为丰富的鸟类资源，这里一直是观鸟者心中的乐园，最重要的是——这里帝国鹰的数量占了世界的1/3。

八点多，亚平宁半岛的烈日照射在山崖上，山崖的气温很快升高。接近地表的空气越来越热，开始向上蒸腾。气流在上升的过程中形成巨大的气旋，而那些栖息在山崖缝隙中的大型肉食鸟类们，就借助这些上升气流的力量，开始出洞飞翔。“这是观察鹰隼和秃鹫极好的时机。”卢西欧笑着说，“观鸟者需要早起几乎成了定律，其实我们的作息和过去的农民差不多，早出晚归。”

虽拥有宽大的羽翼——比如黄秃鹫，展开的翅膀能达到2.5米——但它们并不会扑腾着翅膀满天飞舞，这种慌张的姿态太不符合大鸟王者一般的气质，它们更多的时候是借助风力滑翔。翅膀的比例和尺度以及羽毛的形态都极其符合流体力学，可以承载着身体平稳而轻盈地乘风而上，到达几千米的高空。体型巨大的西域秃鹫停驻在岩石上东张西望，有时低头梳理羽毛；有时三两成群消磨时间；闲得无聊的时候忽然伸展羽翼，在天空中潇洒地盘旋几圈，或者从河的—侧跨过马路飞到另—侧的岩石顶上去。

当这些俊美的鸟类在天空中巡游的时候，整个大地都在它们的身下，草原和山脉中任何一点动静都不能逃过它们的眼睛，它们一边安静地滑翔，一边左右转动头部，扫描般审视着每一寸土地——鹰隼和秃鹫被看作这个地区的“卫生警察”——德黑沙（Dehesa）牧场上那些死掉的绵羊、山羊、奶牛和黑毛猪都是它们的美餐，它们也会“清理”死掉的野生动物：兔子、狐狸和其他所有动物，这些统统都被啄食到只剩一副白花花的骨架，避免了腐烂的尸体引发病菌滋生、瘟疫流行的可能性。

但在这个旭日初升的早晨，因为热气流还没能升得很高，而我们所在确实是这一片地区的制高点，这些鹰隼和秃鹫们在不远处的低空盘旋，有时候甚至在比我们还低的地方滑翔，使得人们能够从上方观察大鸟们展开的翅膀和背脊。有时候它们轻巧地掠过我们头顶，距离近得用肉眼也能看清楚它们翅膀下的纹样。

卢西欧根据体型的大小、羽翼的形态和颜色，一边辨认出苍鹰、黑美洲秃鹫、白秃鹫、黄秃鹫、黑翅鸢和鹞鹰，一边解释：“麻鹰有三角形的尾翼；而白秃鹫整个身子和翅膀的前端都是非常优雅的白色；西域秃鹫则是灰色的，显得尤为阴郁沉着；黄爪隼体型较小，长着长长的勾状的喙。”这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卢西欧凭借灵敏的视觉和听觉，从清晨的树林中交响乐一样的鸟鸣中辨认出一只金丝雀或百灵鸟，以及地平线上匍匐不动的大鸨，即使从非常高级的望远镜中看过去，那些鸟儿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棕色小点，简直不能想象有人真的能用肉眼将它们从地平线上同样棕灰色的灌木和砾石之间辨认出来。

除了秃鹫，这片岩石上还住了很多黑鹳鸟。比起威风凛凛自带王者光环的秃鹫，黑鹳鸟看起来更加挺拔潇洒，它们有漂亮的黑色羽毛，红色的喙和长腿，就像精细打扮过的老派绅士，配色极其考究。黑鹳鸟并不害怕近在咫尺的那些凶巴巴的秃鹫，它们迈开火红色的纤细长腿在岩石上赖洋洋地走动，有时候还把长长的喙伸到秃鹫群里去。在接近水面的地方，我们还看到了鸬鹚和苍鹭。鸬鹚在水中嬉戏，而苍鹭在岸边优雅地漫步。它们伸着颀长的脖子从乱石滩上走过，灰色的身躯远远看去是半透明的，就像山间精灵一样，忽然振翅飞起，在我还来不及惊叹那姿态何其美妙之时，就已经飘然远去了。

迁徙必经

出行前查阅资料，搜出的结果是：西班牙是欧洲观看猛禽最好的地方，尤其是食腐鸟类。像黑鹫的数量占了欧洲的98%，白兀鹫占了80%，髯鹫占了80%，西域秃鹫占了90%多，金雕占了50%，西班牙帝国鹰则占100%。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欧洲60%的鸟类都能在西班牙见到。

“这里所说的独特地理位置，是指许多鸟儿的迁徙之路会经由西班牙至非洲。”卢西欧拿出一张地图给我解释。每年，不同的鸟儿从西欧和中欧前往西非，飞经不同的路线：海岸线和内陆线。海岸線恰好位于西班牙东部，地中海、加泰罗尼亚、瓦伦西亚、穆尔西亚和东安达鲁西亚。内陆线的比利牛斯山是通往欧洲的西班牙北部的一扇门，直布罗陀海峡则是通往摩洛哥撒哈拉沙漠的必经之路。

“西班牙的观鸟旅游，虽然不像英国、荷兰和瑞典那么热门，但总体呈增长趋势。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不需要开很远的车，最多2～3小时便能抵达观鸟目的地。如果你愿意，一年四季都可以来这儿观鸟。”卢西欧告诉我。九十月份，可以至直布罗陀海峡的塔里法（Tarifa）和戈里西亚（Galicia）看鸟的迁徙；十月至来年二三月，在多尼亚纳国家公园（Dofiana National Park）、孟弗拉圭国家公园和加略坎塔（Gallocanta）能看到成千上万只鹤南飞越冬；而在瓦伦西亚（Valencia）和阿利坎特（Alicante）能看到越冬的猛禽、猎鸟、海鸟和燕雀。三月至五月，也就是春天，所有地方都适合观鸟。五月末到八月，比利牛斯山和欧罗巴山（Picos de Europa）则是觀看高山鸟类的最佳地。

西班牙鸟类的丰富程度还体现在，即便是同一块区域，因树木密度的不同，鸟儿的种类和数量也不同。以德黑沙牧场为例，在树木比较茂密，橡树种类也比较多样的地区，我们看到了戴胜、蓝冠山雀、斑尾林鸽和金翅鸟；在树木比较稀少、草原上密布着大丛灌木和成片薰衣草的地方，我们看到了森林云雀、白颊鸟、亚高山林莺和波纹林莺；而当树木稀少到一公顷只有那么十来株时，草间飞舞着短嘴凤头百灵、野翁鸟甚至石鹆；在树木几乎完全消失的地区，草原上甚至间杂了麦田，大鸨和小鸨就在这样的地带出没。

生态恶化

现代人充分享受着德黑沙牧场的“天然”，但这里实际上是一处人造风景。在这里，牧人们经过长期不懈的砍伐和整理（将大块的岩石堆积到一起，空出供牧草生长的地面），使得茂密的原始森林慢慢消失，变成了如今树木稀疏、适合畜牧业发展的德黑沙牧场。然而.因为农牧时代人们对自然的影响力有限，所以德黑沙牧场的动植物资源依然丰富多彩，甚至能够形成完整的生物链，维持某种健康的生态平衡。

在一切快速发展的今天，西班牙的生态恶化也是不可避免的。之前西班牙的农业集约化使得土壤和水质恶化，对生活在农用地上的鸟儿生存造成了坏影响。现代农业的发展则制造出大片作物单一的区域。比如西班牙南部漫山遍野的橄榄树林或者葡萄园，其风景单调地重复，已经暗示着某种荒芜，这些单—作物区都存在各种生态问题，想要修复也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20世纪50年代，西班牙西南部的多尼亚纳国家公园是“欧洲最大的荒野之地”，那里生活着黄背鹭、紫鹭、彩鹦、火烈鸟和阔嘴鸭，可谓任何一个鸟类学家的梦想之地。但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农民将公园内部分区域水抽干，开始种植大米和棉花；1998年，因为矿产开采，75亿升的水受到污染，酸度极高，且含有砷、镉等重金属，整个公园的土地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矿渣，先是发现了两万五千公斤的死鱼，接着是近两千只乌被杀死；之后，农民们又开始种植草莓，大量地下水被用来进行灌溉，河床越来越低，还有开发商想在周边建造新酒店和高尔夫球场，多尼亚纳湿地面临干涸的威胁。“那里曾是欧洲最珍贵的鸟类保护区，不管本地物种，还是作为迁徙鸟类的临时栖息地。”为了恢复其本来的生态，政府将新的技术应用于矿产开采，保证对保护区的水质不造成恶劣影响。但有人提出质疑，“1998年开采矿产时也声称采用的是新技术”。政府想将多尼亚纳恢复至“鸟类伊甸园”的状态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对于观鸟者而言，虽有遗憾，但乐趣仍在。在现在的多尼亚纳，冬季你能看到欧洲近一半的鸟类，数量有五十多万只。

而对于像我这样的非专业观乌者，来西班牙的好处是，你无须远足就能沉浸其中。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的水渠和古堡里，雨燕、仓鹗、寒鸦和家燕在砖石的缝隙里筑巢，而每一座教堂的尖顶和塔楼上，每一座市政厅的制高点都被鹳鸟们占据，它们在最显要的地方筑巢，骄傲地检阅脚下的一切，仿佛它们才是这些市镇名正言顺的主人。这次旅行，除了普及我的生物知识外，更为有趣的是——面对的是真实的自然，而不是教科书上的彩色图片。作为一个普通游客，在观鸟之余，我也享受了普通游客所拥有的那些小乐趣。美食和美酒自不必说，而那些古老的小镇：萨夫拉（zafi'a）、卡萨雷斯（Casares）、特鲁希略（Tmit]o），也各有其迷人之处。

五种不可错过的鸟儿

西班牙帝国鹰

Spanish Imperial Eagle

西班牙帝国鹰

主要生活在埃斯特雷马杜拉区域，其中孟弗拉圭国家公园占世界数量的1/3。

到了秋季鸟儿迁徙的季节，你在塔里法区（Tarifa area）和直布罗陀海峡也能看到大量的西班牙帝国鹰。

紫水鸡

Purole Gallinule

平坦的土地赋予埃布洛河三角洲（Ebro Delta）独特的景观，随着季节更替而变化。该地区种植蔬菜、水果和水稻。在海岸地区，有被芦苇和灯心草围绕的大湖泊，周边则是盐渍土和宽广而荒凉的沙滩。在这片保护区里栖居着四百多个鸟类品种和地中海最大的几个海鸟群，其中包括紫水鸡。

紫鹭

PuroleHeran

在西班牙的多尼亚纳国家公园、奥迪埃尔河海滨沼泽生态圈保护区（Odiel Marshes Biosphere Reserve）以及巴利阿里群岛能看到大量的紫鹭。它赖以生存的环境是湿地，冬季会迁徙至非洲，最远可抵达南非。但由于湿地的面积减少，它的数量也在减少。

红翅旋壁雀

Pyrenees Wallereeoer

在西班牙东北部的比利牛斯山生活着许多猛禽，像鹰和隼，但同时也生活着非常可爱的小鸟，如红翅旋壁雀。红翅旋壁雀习惯在从墙缝中找昆虫吃，比较难发现，你可以跟着专家徒步GR11 Trail（Pvrenean Trail），会有很多发现。

白鹳

White Stork

西班牙拥有数量非常大的白鹳。它们喜欢在屋顶或烟囱上筑巢。在埃斯特雷马杜拉的Malpartida de Caceresd小山村，如果你抬头看，看到的不是摩天大楼，而是飞翔的白鹳。特别是Los Barrdecos Natural Monument，白鹳在那儿筑巢建窝，生活得非常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