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快递

方东

一

贫贱夫妻百事哀。王小东坐在旧沙发上，看着妻子林玉梅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凉。林玉梅是大学时代的系花，是众多男生追逐的对象。可是自从嫁给王小东后，整日忙里忙外，早早地变成了黄脸婆。王小东心中难免会有歉意，他曾经在林玉梅面前夸下的海口、许下的诺言，基本上都没有实现，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妻子。

林玉梅一边忙着做饭，一边还在琢磨儿子王东东学琴的事。她心中有很多怨气，当初自己选择王小东是图他心地善良，知冷知热、体贴人。可是两个人一旦从爱情转入婚姻生活，金钱却成了关键的因素。她可不想儿子学琴的事再次化为泡影，这次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给孩子报大师班、买钢琴。为此，她不惜和王小东冷战。

王小东垂头丧气地走进公司大门，意外地在门口碰见了大学同学程海清。程海清是来他们公司谈一笔大生意的，可王小东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王小东暗自嘀咕：这程海清难道也有烦心事？程海清、王小东、林玉梅，还有程海清的老婆杜芸是大学同学，曾经关系还非常铁。杜芸有个当官的老爸，程海清和她结婚后，开了家公司，凭借岳父大人的人脉和自己的不懈努力，十来年间他把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很快成了千万富翁。这一次要不是项目大，他亲自前来洽谈，王小东恐怕还见不到他呢。

老同学相见分外亲切。程海清非要拉着王小东去喝酒，公司老板宋凯见状，立刻批假，并悄悄递上一张卡说：“我知道四进士巷有一家李氏私房菜馆不错，而且环境幽静，最适合老朋友谈心了。我给你们订个包间，你可一定要把程总陪好，务必让他尽快和咱们公司签合同。”

坐在酒店包间里，两个男人聊着这些年的经历，感触万千。程海清突然问道：“林玉梅现在还好吗？你们过得怎么样？”听他提起老婆，王小东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警惕起来。当初在大学校园里，程海清和林玉梅可是一对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只是后来程海清很快又拜倒在杜芸的石榴裙下，为了能少奋斗几十年，他放弃了林玉梅。要不是遭到恋人的背叛，林玉梅大概也不会成为王小东的妻子。

见王小东面色有异，程海清立刻明白过来，摆摆手笑道：“小东，你别多想。咱们都是多年的老同学了，我也是随口问问。就算读大学时我曾经追过林玉梅，那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难道现在我还会突然跳出来做第三者吗？”

听他说得诚恳，又想到妻子为了儿子学琴的事正和他冷战，王小东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怎么，你们也陷入危机了？”

王小东苦笑着没有回答，反问道：“什么叫也陷入？难道你和杜芸也有烦心事？你如今这么成功，要啥有啥，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这一下轮到程海清垂头丧气了。现如今程海清功成名就，事业发达，再也不是以前的穷小子了。杜芸也早已从职场退出，变成了全职太太，可是她对程海清却越来越不放心。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程海清现在是有钱的大老板了，再加上经常在外面应酬忙得不着家，身边的美女更少不了。所以，杜芸现在每天的头等大事就是看好程海清，她就像一只敏锐的猎犬一样，查看他的手机、QQ聊天记录、微信，还时不时地打电话查岗，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弄得程海清都快崩溃了。

说到这里，程海清一副失望至极的样子：“想不到杜芸现在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我就……”

“真没想到，有钱人竟然和我这个穷光蛋一样也有烦心事。”王小东和程海清互诉衷肠后，俩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昔日的情敌居然惺惺相惜起来。

“小东，你别着急。你儿子报钢琴大师班的事交给我，还有买钢琴的钱，老同学我全包了。”

王小东刚想拒绝，程海清接着说：“你别怕，也别多想。就算是我赞助咱侄子了。如果你不想欠我人情，就当我给咱侄子的无息贷款。等将来他长大了闯出了名堂，有钱了再还。这样行了吧？”

王小东想想，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他也不想因为钱，误了儿子的前程。不过，他觉得程海清恐怕不会仅仅借钱这么简单，于是问：“你还有什么条件吧？”

“呵呵，知我者老同学也。不错，是有一个条件，不过这个条件不仅仅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好。等会儿我就取钱给你，之后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二

王小东回到家中，林玉梅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脸上一点也没有结束冷战的意思。他从包里取出一只大信封，拍到她面前：“喏，这是十万块。儿子买钢琴的钱和报大师班的学费足够了。”

林玉梅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丢下毛衣掏出钱来惊问：“王小东，这钱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一笔钱，咱们四处找人借都借不到，你是不是挪用公款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可不拿来路不明的钱给咱儿子学琴。”

“实话告诉你，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刚好砸到我的脑袋上了。”说完，王小东又从包中取出一只快递包裹放到桌上：“也不知是谁今天寄了一个快递给我，打开一看就是这十万块钱，还有一封信。”说着王小东把信递给了林玉梅。

林玉梅打开信封掏出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恭喜你，被天使选中。这是一份天降的礼物，送给你和L。不要在意它的价值，我相信幸福才是真正无价的。希望它能带给你们家庭幸福。署名是一幅漫画，画着一个张开双翅的小天使，两只翅膀上分别写着H、Q两个字母。

多年后再次看到这熟悉的标志，林玉梅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她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当年读书时，那个曾经相恋的男孩给她的情书末尾总有一个相同的标志。只是她能接受这份礼物吗？此时，王小东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这份奇异的大礼，不知道是哪个天使给他们送来这笔钱解决燃眉之急。

这一宿，林玉梅失眠了。她翻来覆去想起了许多往事。其中就有这位“天使”当年为了追名逐利狠心与她分手，去攀龙附凤的一幕。现在他又来这一手算什么？林玉梅決定要当面和程海清把这事情说清楚。她找出大学同学通讯录，翻到程海清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再说程海清回到家时已是半夜。他浑身酒气地去了浴室，连手机落在沙发上都没发现。以前，由于杜芸三番五次地查看他的手机，程海清对手机防范得可紧了，基本上是机不离身。杜芸看到手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忙调出通话记录和短信逐一检查。突然“嘀”的一声，手机界面弹出一条陌生的短信，上面写着：程海清，我想和你当面谈谈，关于你送的那份幸福快递。明天下午四点，天龙茶楼。林玉梅。

看到这个名字，杜芸肺都要气炸了。好你个程海清，都过去十多年了，你竟然又和林玉梅搅到了一起。还送她什么……幸福快递！难道你和我生活的这十几年都是不幸的？杜芸气得立刻就想发作，可是想起那句老话：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她按捺下愤怒的情绪，装作没事人一样，把手机放回原处。

程海清洗完澡，回到卧室，看到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不由自主地拿起又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杜芸。当他看到那条短信时，脸上一僵。

杜芸偷偷地观察他的表情，心中暗自盘算着，明天如何跟踪他去捉个现行。

三

林玉梅心不在焉地做着早餐，脑子里却在想着下午和程海清见面的事，想着想着，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煳味，耳边传来儿子的惊叫声：“老妈，鸡蛋煎煳了！”林玉梅慌忙把火关了。王小东打着哈欠从洗手间走出来，问道：“老婆，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有点心神不宁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玉梅一阵脸红心跳，没好气地说：“烦死了，整天忙里忙外，单位家里来回跑，还要大清早起来伺候大老爷和小少爷，我还有时间想什么？蛋煎煳了，还不得怪你啊，好好地弄出一大笔来历不明的钱，搞得人家一晚上都没睡好。这时候还说风凉话，你爱吃不吃。”

下午三点半钟，林玉梅特意请了假，提前从公司出来，直奔人民路的天龙茶楼。刚走上二楼，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玉梅！”她循声望去，在二楼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一个男人正站着朝她招手。

他还是当年的那副英俊模样，十五年的光阴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成功男人的成熟睿智。时间真是偏爱他啊。想想自己的容颜这十五年来的巨大变化，林玉梅的心没来由地紧缩。她慢慢挪到那张桌子前，寒着脸从皮包里取出那个装着十万现金的大信封“嘭”地摔在桌上：“程海清，你什么意思？是想可怜我还是想嘲笑我？十五年前你抛弃我，为了前途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十五年后，你混好了，得意了，有钱了，还要回来拿这些臭钱再侮辱我一次是不是！”

“玉梅，别人都看着咱们呢，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争吵好不好？”林玉梅看看四周，虽然此时茶楼客人不多，但还是有几对情侣朝他们这边望过来。她这才悻悻地坐下。

“玉梅，收到你的短信我很惊讶。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有误解，但我是真心想帮你和王小东。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大学同学，也曾经一起经历过四年的风风雨雨。别为了赌气把孩子的前途耽误了。”听他提起孩子，林玉梅的心一下子软了。她不得不承认程海清说得有道理。

这边俩人刚刚缓和下来，那边杜芸却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即将爆炸。昨夜偷看到林玉梅发给程海清的短信后，杜芸今天下午早早乔装打扮来到天龙茶楼。她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就等着程海清和林玉梅的出现。刚才俩人的大声说话，杜芸也听到了，她本想立刻冲上去，但是想想还是按捺住了冲动。听林玉梅话里的意思，好像是程海清主动找上她的。既然已经看到俩人相会，她就一定要抓到确切证据。

四

就在杜芸站起身差一点要冲上去的时候，对面卡座里的一个人也紧张地握紧拳头，差一点也冲到杜芸身前。这个人就是王小东。昨天，程海清和他讲起自己的计划时，他不是没有顾虑，毕竟程海清是林玉梅的初恋。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但还是拗不过程海清言辞的恳切，说是为了帮程海清拯救与杜芸的婚姻和家庭。

而且，程海清提出可以让王小东旁听他和林玉梅的谈话。只要有一句话出格了，王小东可以立即跳出来中止他们的谈话。王小东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程海清的计划。这不，今早程海清托人送来两只可即时连线的蓝牙耳麦。在测试过后，王小东便早早地赶到天龙茶楼，一番勘察后，他找到正对着楼梯口可看到整个二楼大堂的角落坐下。

杜芸出现时，王小东差一点没认出她来。岁月在杜芸的身上留下了不小的痕迹。加上她特意装扮，和当年记忆中的杜芸差距挺大的。但是，她鬼鬼祟祟的神情还是让王小东确定了她就是杜芸。

按照计划，王小东一边监听程海清和林玉梅的谈话，一边盯住杜芸。他一定要在杜芸发飙前阻止她。程海清的计划说白了，就是以毒攻毒。杜芸不是一直怀疑他有钱就变坏了吗？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让杜芸看到某些表面的假象，让她体会到失去的感觉，唤醒曾经在俩人之间的那種感觉，让她体会到拥有他时的美好。然后再回到她身边，跟她解释清楚。到时候，杜芸看到程海清在初恋情人面前都没有动心，一定会被感动。他也会向杜芸真情告白，一定会和杜芸携手走完人生路，任何人、任何事情也不能改变他的初衷。到那时候，杜芸肯定会对他、对他们的感情彻底放心的。

王小东心中苦笑：这两口子，有了钱却闹得更欢了，还把自己和林玉梅请来当临时演员。

耳麦里，程海清不知怎么就突然提到了当年的事。“玉梅，当年的事虽然过去十五年了，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王小东一下子警觉起来，不是说只是找林玉梅作秀气气杜芸吗，怎么又扯到往事上了。这是要诉往日衷肠的节奏啊。看来要警告一下程海清了。就在这时，他的耳麦里传出“嗞嗞”的杂音，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那边程海清似乎并没有发现耳麦出了问题，仍然不停地说着。这可苦了王小东，只看到程海清嘴巴在动却听不到谈话内容，他的心又开始打起鼓来。

坐在程海清对面的林玉梅却沉默了，呆坐着听程海清述说。过了好半天她突然抬起头，一脸的错愕惊讶，慢慢地双目中还渗出了泪水。这一下太意外了，在一旁偷窥监视的王小东和杜芸都愣住了。

身为程海清“特邀演员”的王小东实在沉不住气了。监听突然中断，加上林玉梅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朝那边急走过去。就在此刻，杜芸也站起来准备过去捉奸捉双。两只“螳螂”竟意外地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杜芸随口说了一句，突然看清面前的人，惊讶地问：“王小东，是你？！你也在这里！”一时间，她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却怎么也算不出此时出现在此地的王小东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还有一只“黄雀”不失时机地冒出来，硬是拉走了两只呆若木鸡的“螳螂”。

五

天龙茶楼外的轿车里，杜芸气急败坏地质问那人：“你是谁，想干什么？”那人笑道：“是杜芸女士吧，您不认识我，可我却知道您。我是您先生程海清生意上的朋友，和王小东更是老熟人了。刚才我绝无恶意，只是为了您和您的家庭着想。所以，拦住了您。有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正所谓冲动是魔鬼，如果刚才您一时冲动冲了上去，过后反而会后悔莫及。所以我就及时出现了。”

王小东看着面前的人，愣得无语。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老板宋凯。听到杜芸的质问，王小东也在心里纳闷：他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宋凯拉住了还要进茶楼的杜芸，把她送回家，接着，宋凯又把车开到昨天王小东和程海清吃饭的酒楼，非要拉王小东喝酒。酒过三巡，宋凯开口了：“小东啊，不是我说你，守着这么大一尊财神爷，要不是这次程总上门谈项目合作给碰上了，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老朋友老相识呢。”

宋凯絮絮叨叨地让王小东看开一点，都是多年的同学和朋友，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翻了。与其那样不如找程海清帮帮忙，把那份合同签了。

王小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问道：“宋总，我想知道你怎么会在天龙茶楼的？你怎么知道杜芸，又为什么拉我们离开呢？”宋凯没有回答，打马虎眼岔开了话题。

王小东回到家里时，林玉梅已经回来了，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出神。看到妻子这副样子，王小东很不安，他躲到卫生间里偷偷打电话给程海清，想问问下午他到底跟林玉梅说了什么，让林玉梅如此失态，可是程海清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此刻，程海清家好像龙卷风席卷过的大海，而下午的事件就是风眼。

杜芸拼命地砸东西，一边砸一边说：“不过了，不过了。这日子没法再过下去了！”程海清却只抽着烟，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你天天说在外面忙，结果却是忙着跟初恋情人约会。如果不是我昨晚无意中看到短信跟了过去，我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你说，你究竟为什么要跟林玉梅见面？为什么偷偷送钱给她？老情人过得不好，人家有家庭有老公，要你去做什么好人？还幸福快递，我呸，程海清你装什么天使呢？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说着，又将几个抱枕砸到了程海清的身上。

程海清忽地站起来朝她怒吼道：“你闹够了没有！从前那个自信满满、阳光爆棚的杜芸哪里去了？！”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杜芸被程海清的吼声惊呆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程海清这样对自己，直到重重的关门声将她震醒。杜芸僵直的身体瞬间瘫软，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她似乎看到这个家随着程海清的摔门而去即将破碎，而她坚守了十几年的爱情也即将落幕。杜芸绝望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六

云石公园里，王小东坐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宝马车。“程海清，你下午究竟跟我老婆说了什么，怎么把她弄哭了？”“你不是都听见了吗？”王小东没好气地把蓝牙耳麦扔到程海清的身上。“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关键时刻出故障。都怪那个宋凯，不知怎么突然出现了，把我和杜芸拉走了。不然我还来问你？”程海清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家里闹翻天了？”“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可我看到杜芸那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现在的她已经不同于往日了，我想找回往日的她也许只是痴人说梦。”

“别多想了，反正也已经发生了。”王小东安慰着程海清，心里却在想着这小子到底跟林玉梅说了些什么。突然，程海清的手机响了，是杜芸的电话。程海清按下接听键，准备再次接受她的狂轰滥炸。可电话里，她的声音却出奇地温柔：“海清，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啊？”程海清一时接受不了这突然的转变，反而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了。

电话里杜芸自顾自地说着：“你走后，我接到林玉梅寄来的一个快递，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老公，我错了，你快回来吧。”电话轻轻挂上了，程海清心头一热，立刻驱车回家。

他打开门，先压了一条缝望进去，家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杜芸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支录音笔，正一遍遍播放着林玉梅的声音。

“杜芸，你好。十五年了，我终于又叫出了你的名字。十五年前，当程海清从我身边突然离开和你好上后，我恨过你们，尤其是你，因为你曾经是睡在我上铺的好姐妹，是我最知心的朋友。这一恨就是十五年，可是直到今天下午，我听到程海清说出往事，才知道自己很傻。程海清说他一开始就被并不漂亮却阳光开朗的你吸引住了，可是正是因为你的活泼，让你在男生中很有人缘，他怕自己不够优秀，担心如果接近你、向你表白会被你拒绝。于是，他选择了‘曲线救国，先和你最好的姐妹交上了朋友。那时候的我号称‘冷美人，因为男生都在对我表示好感后被我冷冰冰地拒绝。只有程海清死皮赖脸，始终纠缠在我身边。当然，他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你。而我却稀里糊涂地被他打动了，真的以为这个男人是爱我的。直到有一天你们走到了一起。我以为被最好的朋友和男友背叛了，整个人都崩溃了。程海清说当年他想找我解释，可是我一直没有给他机会。他知道如果通过第三者传话，也许会在校园里引起对我不利的风言风语，对我的伤害反而更大，所以干脆认下了负心人的罪名。这一认就是十五年，也让我在作茧自缚的痛苦中挣扎了十五年。和他刚刚分手的那段日子，我自暴自弃，想着随便找个很差劲的男生和他好上，让程海清看着我堕落，看着我痛苦，让他内疚一辈子。我是不是很傻？难怪他会一眼看上你，而不是我这个顶着系花头衔的傻丫头。现在，我终于知道了真相，虽然有点迟，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幸福美满，更希望你能变回当年的那个杜芸，自信满满，阳光爆棚，让每个靠近你的人都能感受到你那正能量满满的气场。程海清从我家王小东那里知道了我家的事，就以寄幸福快递的名义，借了十万块钱给我们，说是帮助我儿子学钢琴，我很感激你们。所以，我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录下来快递给你，算是我送给你们的幸福快递吧。祝你们幸福，也希望我曾经最好的姐妹从此快樂起来……”

听到这里，程海清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激动地喊了声“老婆”。杜芸站起来张开双臂，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七

王小东都快疯掉了，刚才跟在程海清身后把林玉梅的录音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林玉梅是为了报复程海清才跟他走到一起。他一路狂奔，跑回了家。林玉梅正在台灯下织着毛衣等着他，那温馨的画面曾经是他引以为豪的奋斗源泉，可现在……他心乱如麻。

“小东，怎么了？”林玉梅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哼，还问我怎么了，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十五年来我一直是你报复别人的工具，其实，在你心里，我和这个家什么都算不上。我真是太傻了，还以为当年是自己的真心打动了你，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收场。”

“小东，你听我说。十五年前，程海清刚刚离开我时，也许我是有过那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可那都是年少无知的一时冲动。没有人会傻到那种程度，会用自己生命中最好的十五年的光阴去报复一个十五年中再未谋面的人。今天下午，当我亲耳听见程海清对我说出十五年前往事的真相时，我很震惊。可是回到家里再好好想想，我又释然了。这证明我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对于我来说，你才是那个最适合我的人。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十五年来，虽然我们有过无数次争吵，有过各种各样的烦恼，可是我们都共同面对，共同克服着走过来了。这个家雖然不大，也不豪华，但毕竟是我们俩用双手，一针一线、一锅一碗搭建起来的小安乐窝，而且我们还有小东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共同经历的幸福生活的见证。在它们面前，十五年前的那场幼稚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程海清又算得了什么？现在，你、儿子还有这个家才是我唯一幸福的源泉。”听到妻子发自内心的这番表白，看着妻子动情的泪花在脸上流淌，王小东再也忍不住了，将她拥在怀中。

四进士巷的李氏私房菜馆内，王小东和程海清两家人正在聚会。两个孩子欢乐地绕着桌子追着玩闹。门忽然被悄悄推开了一道缝，宋凯出现在了门口。

“哟，两家人大团圆聚会啊。”程海清忙请宋凯坐下。“宋老板，我发现你的消息很灵通嘛。尤其是对我们家和小东家的那点事。今天又不失时机地赶到，难不成只是为了讨杯酒喝？”

“让你见笑了，程总，我是想来问问那个合同，咱们究竟还能不能签下来了？”

“签，一定签。这可是我好哥们王小东工作的公司，我谁都可以不信，怎么能信不过他呢。”

宋凯一拍手：“太好了，我这就叫人把公司的合同快递过来。加急快递，特急！咱们立马签字。”话音刚落，一个旗袍美女端着香槟走了进来，杜芸奇道：“这不是这家私房菜馆的李老板吗？”王小东眼尖，他一下就认出了她就是上次他和程海清来喝酒时在一旁服务的服务员。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宋凯嘿嘿笑道：“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婆，也是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哦！”程海清和王小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宋凯对他们的幸福快递计划如此清楚，原来他有眼线啊。那天他们正是在这个包间订下的计划啊。

合同被快速送到包间里，看到程海清签完字，宋凯长舒一口气：“这下好了，有了这单生意，公司可算挺过难关了。程总，这也算是你给我和我的公司的幸福快递啊。”

在一片欢笑声中，所有人都站起来，为幸福快递计划圆满成功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