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霖越长大越隐藏

采访、文 / 顾小喜图片提供 / 世纪华映



陈柏霖越长大越隐藏

采访、文 / 顾小喜
图片提供 / 世纪华映

采访陈柏霖那天工作人员很多，现场略微有些混乱。但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安下心来，悄悄递过来的眼光，还有轻微但有礼貌的点头，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里暗藏着一种难能可贵的尊重。在热热闹闹的聊天中，陈柏霖竟然还边思考问题边用手不停地驱散着飞在我腿边的小蚊虫。一番倾谈结束后这边安然无恙，那边温暖的男子却被叮了好几个大包。记起十八岁那年，台北的夏天依旧闷热，刚刚联考完的陈柏霖走在大街上边计划着去美国，边顺手买了杯芒果冰。正准备大吃一口解暑，一位自称是导演的人突然拉住他问：“你想不想拍电影啊？”

突然而至的邀约就像是打开一片新天新地。少年心里暗自揣摩，如果自己的样子能被影像记录，真是件很酷的事，人生会变得不一样吧！

“我叫张士豪，O型血天蝎座、游泳队吉他社，我还不错。”2002年一部《蓝色大门》，让陈柏霖一炮而红。

在易智言导演的镜头里，这位十八岁的少年与年纪相仿的桂纶镁骑着单车在马路上互相追逐，肆无忌惮，快乐得像两只滑翔的小鸟。风吹起他蓝色的花衬衫，台北的夏天也因为这懵懂的情愫让人深深着迷。或许当时的陈柏霖并不知道真正的表演是什么，但只要他出现在大银幕上轻轻微笑，眯起的眼睛里便都是青春。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提到陈柏霖的名字，大部分人都会理所应当地将他和“阳光大男孩”的称谓挂钩。陈柏霖承认自己在那些日子里的确不好过，“跳脱、转型……今天你问我的这些字眼我全部都考虑过，并且是很多次。”

就像黑衣服穿久了想换一件白T恤，每天吃清淡的菜突然想吃点辣一样，他开始走起了颓废路线，留长发蓄胡须，费尽心思想要摘掉自己身上“阳光大男孩”的标签。

直到23岁的某天，陈柏霖突然想通了。他开始强迫自己学习，不断地读书、看电影、练习语言，疯狂吸收着各种知识。忙着储备自己的年月，圈中新一代小生层出不穷，同龄男演员们出演青春偶像剧后的爆红，陈柏霖探索着一条与众不同的从影之路。

2011年他主演了李玉执导的电影《观音山》，并凭借影片中丁波一角入围第13届法国多维尔亚洲电影节。不少观众突然开始意识到，当年的阳光大男孩虽然这次还是饰演一位高中毕业的少年，但在近十年光阴的打磨下，早已经褪去了青涩的外壳，显露出了对角色极强的把控能力。无论是与范冰冰的近距离亲密，还是与张艾嘉难言的亲情，他驾驭起来都变得游刃有余，并且注入了自己对角色新的理解。

2016年5月，33岁的陈柏霖带着新片《再见，在也不见》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这一次他又对自己的表演能力发起了挑战，开始让多条线索多个人物汇集一身。

认识忻钰坤，是通过《心迷宫》。他在那段时间经常和好友桂纶镁说：“小镁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拍忻钰坤的电影，那就太好了。”上帝似乎很眷顾这位总是和这个世界不太一样的年轻人，当新加坡导演陈哲艺和忻钰坤开始筹备新戏《再见，在也不见》的时候，放眼当下电影圈中众多的年轻男演员，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锁定在陈柏霖身上。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陈柏霖，忻钰坤导演说过这样的话：“他是一个本身就带着悲伤气质的人，往镜头面前一站，就能沉得下来。和他合作，会让人觉得很舒服，慢慢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再见，在也不见》是一部情感关系极其复杂的电影，它需要一位演员在整部戏中诠释出多个人物以及多种复杂的感情，还要有不同的渐变，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陈柏霖是在开拍前两个月才知道要演这部戏，这次的挑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

拍摄的过程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辛苦的是内心的历练。他要在已经努力清空的心里，放下更多的东西。除了和过去的自己打交道，还要放入当下的情感，除了不能直接表达情绪，还要不断地隐藏，不让任何人感知到。于他而言，对观众的这次预谋，其实也是让自己经历的心灵修行，如同在生活中，越长大越隐藏，越隐藏越需要拿捏好分寸。电影拍完，陈柏霖感觉自己几乎耗费殆尽。

为何选择这样一部沉闷忧郁的文艺片？有人甚至怀疑是因为高片酬才做出这样的选择。陈柏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部电影给予他的必然是名利与财富之外的东西。每年能有一部与之前相比感觉不同的作品，何其宝贵。哪怕不被市场认可，没有挣回票房，它都将是不会后悔的纪念。

“我的每一件衣服，穿一遍必须就要洗掉，不然我真的不会穿第二次。所以有时候工作回去晚了，可以看见我半夜还在洗衣服。”

《电影》：很多人觉得你特别文艺。

陈柏霖：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说，大概是因为观众都是从文艺片开始认识我的，所以很自然地贴上了这样一个标签。不过我认为文艺只是我性格中的一部分，从一些喜剧片里应该能看出来其实我还是个蛮搞笑的人。反正大家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都好，我不会特别想要说服或者阻止别人。

《电影》：所以，你不太在意这些所谓的定位？

陈柏霖：不在意。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就好，至于别人怎么想，都是大家的自由。不过除了文艺之外，其实我真的是个好玩的人。

《电影》：最好玩的地方在哪里，是否可以举个例子？

陈柏霖：洁癖算不算？我真的是有大大的洁癖，除了饭前洗手、吃饭酱汁不要滴在桌上之外，我特别爱洗衣服。我的每一件衣服，穿一遍必须就要洗掉，不然我真的不会穿第二次。所以有时候工作回去晚了，可以看见我半夜还在洗衣服。

《电影》：对待生活，你是一个特别细致的人。

陈柏霖：是。平时我会花很多时间在研究美食这件事情上。坐飞机的时候别人都在看电影，我就在看美食节目，我会很认真的看烹饪一道菜都需要什么食材做法是怎样的。只要是我想学的菜，最后都会变成我的拿手菜。

《电影》：食物带给你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

陈柏霖：喜悦。每次吃到好吃的食物，我都会特别开心。食物对我来说特别重要，它就是一种交流，既是文化上的交流又是情感上的交流。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平时大家的手机上关注最多的可能是新闻，我的手机里使用最多的是关于美食的软件。我特别喜欢看各种好吃的东西，以及它们的产地、水质等等。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大家都忽略了大自然的美妙。文明是人创造的，自然不是人创造的，它非常重要，我们应该先懂得自然才对。

“父亲对我来说很复杂，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很好，有时候又觉得他很糟糕。他就像是一个示范，不能说是模范。”

《电影》：《再见，在也不见》的故事情感线非常复杂，拍摄之前是否会有心理压力？

陈柏霖：我是开拍前两个月才知道要演这部戏的。刚开始和我们的监制陈哲艺导演聊的时候，更多的是站在一个观众的视觉去看，所以非常兴奋。但是真正投入拍摄后，其实你会发现，这种距离的东西是很难表达的。父子关系、兄弟关系、情侣关系，每一种关系的表达都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如何拿捏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部电影不是可以透过很多台词表达的，它更多的地方是要通过眼神、状态等潜台词来做解释，所以这部戏表演的时候，需要沉淀下来才行。

《电影》：和父亲的那一场戏，特别沉淀才能诠释好。

陈柏霖：是。因为忻钰坤导演对这场戏的设计就是情绪要一直很收敛，直到最后一刻才会爆发。所以你要以角色出发点不着痕迹，完全是被动的，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很难让这个角色有存在感，我就得一直去找这种感觉。

《电影》：何时找到这种感觉的？

陈柏霖：拍了好几天才找到的。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像这个角色一样，很迷茫。戏里的儿子遇见了一个离家出走的父亲就是不知所措的，所以刚好符合了我那时候的状态。后来慢慢地，自己就找到了这种感觉。

《电影》 ：戏中和父亲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陈柏霖：很复杂。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我就有朋友是单亲家庭，也是很久没有看到父亲了。所以我会尝试感受他们对父亲的那种情感，概括来说就是既陌生也有点厌恶，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在乎的感觉。

《电影》：他在片尾接到女友电话说孩子拿掉了的时候，为什么哭得歇斯底里？

陈柏霖：这就是一种轮回，很宿命的感觉。他在最后爆发了的哭泣，有很多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是原本以为父亲非常残忍，在自己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但是没想到自己才是最残忍的人，让这个还没出生的小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也有可能他在悔恨自己的做法，没想到自己跟踪父亲的坏情绪中影响到了另一半，致使她只能自己去拿掉了孩子，犯下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

《电影》：在现实生活中，你跟父亲关系如何？

陈柏霖：长大后我和父亲就很好了，经常一起喝酒一起吃饭，一起窝在家里看棒球。小时候我爸很喜欢打棒球，我就经常陪他去打，现在一起出去不太方便了，所以多半时间还是一起在家里度过。父亲对我来说很复杂，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很好，有时候又觉得他很糟糕。他就像是一个示范，不能说是模范。

《电影》：为什么说是一种“示范”？

陈柏霖：因为当我看到他不好的时候，可以提醒自己未来不要犯他犯过的错误。不过总的来说，我爸还是很爱学习的，他会自己下载好多手机软件，用来和我聊天、发图片、查询我的航班号等等，特别酷！

“我不会变，I want be myself. 你得做自己，不然没有一片好的土壤，如何让一颗种子发芽呢？”

《电影》：杨祐宁说过，在和你拍监狱里那场戏时，只要两人一对视就会流泪，完全停不下来。

陈柏霖：对，我去监狱看过杨祐宁两次，其实第二次就是被当时的坏境影响的，两个人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悲伤，于是我们都哭了。但是最后我的那段被剪掉了，因为导演觉得情绪表达过多。

《电影》：和蒋雯丽的吻戏，合作起来是否会有心理压力？

陈柏霖：我不会觉得有压力，而且蒋老师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对手，所以我们在一起拍摄的日子相处的都非常好。吻戏一共只拍个两三条，拍摄过程很顺利。

《电影》：是因为欣赏忻钰坤导演才来拍摄这部电影吗？

陈柏霖：是。因为我很喜欢他的个人风格，逻辑线索层层剥开的感觉很棒，可惜这段戏太短，只有几十分钟。真的很希望跟几位导演多学习，以后有机会一起拍一个大长片。这次就感觉不够，好像才刚开始吆喝却已经收摊了，特别不尽兴。

《电影》：如果有机会，你还是想要尝试不同的角色吗？

陈柏霖：我不是想要尝试，我是想要做。Try跟do是不一样的，我更加希望自己是去做，这样才能收获到更多。

《电影》：到目前为止，你觉得自己做的怎么样？

陈柏霖：应该算还行。有一句话叫入乡随俗，我觉得所谓“入乡”不一定是去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城市，那可能是一个环境。透过这种环境，我们接受了别人的东西，再把它转换成自己的，这种积累，会让你的人生阅历更丰富。我不会变，I want be myself.你得做自己，不然没有一片好的土壤，如何让一颗种子发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