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雯
第一次见到张楚是在什刹海附近的一个咖啡馆。他从光外走来,清癯得像个小黑老头儿。我心一惊,觉得遇见了一只随时会飞走的鸟。
事实上,那次的聊天过程非常艰难。记者习惯将人放置于某个时代坐标中考量,但你会发现,张楚不被任何一种逻辑规劝。有人说,他依旧沉浸在上世纪90年代的气氛之中,是个复古的人,但当他开始谈论量子力学和宇宙,眼中又全是未来的世界—你只好承认,在张楚面前,必须放下记者所有的技巧。
这次采访进行了2小时,还没觉得收获什么已经匆匆结束,我非常沮丧,甚至第二次在单向空间见到他时,心疼起当天要采访他的其他媒体同行。
几天之后,我在北新桥附近的一家排练室再次与他见面。我和他的助理在大厅等候,张楚一进来就嚷着要吃冰淇淋,助理哄他先排练,然后跑出去拎了几盒八喜冰淇淋回来。张楚有点委屈:“不是说好了哈根达斯吗?”见助理没搭理自己,就只好端着八喜,唱一句“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挖一勺冰淇淋。活像一个撒娇的老顽童。
从那天起,我们的聊天顺畅了很多,尽管他依然经常前言不搭后语,不时飞出几句很难接住的话。
我从第一次的沮丧变成了最后一次的坦然。因为不管和张楚聊多少次,都只可能描绘出这个人的冰山一角,而那些潜藏的、不被人理解的部分也将构成他本人的价值—他就是一件可爱的艺术品,一件可恨的日用品。
采访结束后,我开始检讨自己之前流露出的那种探索的野心及其背后潜藏的价值取向。我们所受的教育,总是试图引导我们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如此习以为常地强调知识和灵感的功能性,却忽略了人天性中对无用的追求。张楚想做一个不英雄的人,无非就是不想成为一个工具化的人。所谓无用之用,都是防守大于进攻。
或许,不受裹挟地活,就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