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商人”林左鸣

严凯

2015年11月22日下午3点多，在中航工业大厦20层的会客室内，当采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左鸣热得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解掉领带，脱掉了外套，并让秘书把房间里的温度调低。此时，窗外则是另一番景象，外面风雪交加，大雪肆虐了一整天，染白了整个北京城。

林左鸣刚刚从俄罗斯回来。或许是因为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他的眼睛有些红，看上去也有些疲惫，但他依然健谈。在他看来，实体经济就像窗外的天气一样，已进入了寒冬，而中航工业亦感同身受。

在寒冬中，中国经济正在艰难前行，但林左鸣并未趑趄不前，对中国经济未来发展充满了信心。近些年，林左鸣只看两类书，一类是经济学著作；另一类则是关于新技术的书籍。在他看来，对经济学的了解，有助于把握住中航工业这艘巨轮前进的方向；而对新技术的关注，对中航工业来说是转型升级的航标。

在他的案头上，最近摆放着的一本书是格林斯潘的《动荡的世界：风险、人性与未来的前景》。这本书是格林斯潘在中国大陆出版的重要专著，也被认为是这位历经美国6届总统的前美联储主席集大成之作。美国前财政部长、哈佛大学前校长拉里·萨默斯对此书的评价是，“该书将是格林斯潘的名著，一部辉煌的作品。”

在会客室的书桌上，中航工业新闻信息办主任付明耀则从众多书籍中递给我另外一本有关量子学方面的书。这是林左鸣近期在读的另外一本有关新技术的书籍，书中不少地方被他做了标注。林左鸣说，现在他每年看的书很多，但真正让他去做批注的书并不多。值得注意的是，就在10天前，中航工业与中国科技大学刚刚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将在合肥共建一个量子技术研发中心。

国企“商人”

1957年，林左鸣出生在福建省漳州，闽商之乡。

据林左鸣公开称，在少年时代，对他影响最深的是《航空知识》，这是本中国最早的航空航天青少年科普读物、最早的国防科普期刊。据说他当时“就像是上瘾一样喜欢看”，也因此迷上了航空发动机。

1978年，林左鸣结束下乡生活后，在报考自己大学专业时，他的第一志愿是南京航空学院的航空发动机系，第二志愿是浙江大学的柴油机学（内燃机）系，第三志愿是厦门大学物理学，因为那年他的物理考了95分。后来他被南航录取。

1982年大学毕业之后，林左鸣去了航空工业部420厂（现中航工业成都发动机集团有限公司），干过试验技术员，也干过党委组织部干事、车间书记。在国有企业，技术、管理、政工都干过。

其间，他还在当地联营的一家生产冰箱配件的乡镇企业干过，初显其经营才能。他所在的乡镇企业曾被评为四川新津县的优秀企业，当时同台领奖的还有现任东方希望集团创始人刘永行。

林左鸣认为，正是这段经历让他真正接受市场经济的洗礼。一度他想转型做个市场化的“商人”，但成都发动机公司的领导没有放人。

不过，在林左鸣看来，他此后则一直扮演着“商人”的角色。当记者问到外面有人对林左鸣的身份评价挺多时，有的称企业家、改革家、学者、经济学家，问他最认同哪一个时。他非常谦虚地说称他为企业家都觉得很勉强，他说他一辈子都在做企业、做生意，自己更像是一个“商人”，是一个国有企业的“商人”，是一个为国家打工的“商人”。

“商人”的本质是逐利的，但他不是为了个人，是为了国家。这一点放在林左鸣身上则是带领一个个亏损严重的国有企业扭亏，实现利润，并逐步壮大。

从履历中不难看出，林左鸣职业生涯曾多次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在38岁那年，他成为成都发动机公司总经理。当时该公司经营出现困难，亏损严重。林左鸣接手后，用了3年时间将该公司扭亏为盈。

1998年，林左鸣再次临危受命，被派到另一个亏损大户黎明公司（现中航工业沈阳黎明航空发动机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在他就任之前，黎明公司曾连续5年亏损，亏损额达到2.3亿元。

当他到公司的时候，时间离年底仅剩50天，但当年的生产任务却还有三分之二没有完成。据他回忆称，当时账上只有200多万元，连续三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职工干劲全无。

为了调动职工的积极性，林左鸣在极短的时间内凑足了8000万元。这里面除了黎明公司内部的1000万之外，林左鸣还去航空信托借了为期两个月的2000万元贷款；此外，他还通过其人脉，跟用户要来预付款5000万元。

有了这些钱之后，原料供应商们开始积极供货，员工们也发了工资，极大地调动了积极性，元旦加班加点，最终完成了全年的任务。

这次解决黎明公司的危机采取的借款、贷款方式，恐怕是林左鸣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资本运作。此后，林的资本运作手法越来越娴熟，被外界称为资本运作高手，而中航工业在其领导下亦从资本运作中获益，迅速壮大。

林左鸣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认为，现今做企业，离开资本市场很难有出路，一个不懂资本市场的管理者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管理者。

“中航工业也一样，我认为航空业不能仅靠国家支援，而是应该尽最大可能利用各种资源，所以我们很重视专业化整合。”林左鸣说。

2001年，44岁的林左鸣被任命为中国一航副总经理，5年后担任总经理，并当选十六、十七届中央候补委员。2008年，中航工业重组成立，林左鸣出任总经理、党组书记；2012年，林左鸣改任中航工业董事长、党组书记，同年当选中共第十八届中央委员。

如今，在林左鸣的资本运作下，中航工业拥有29家境内外上市公司，集团资产证券化率超过60%。其中，在A股拥有21家，形成“中航系”股票。在林左鸣看来，通过资本市场，能够对企业形成有效的造血机制。

转型升级

如今，实体产业进入寒冬，中国经济也面临转型和升级。在林左鸣看来，中国经济转型的出路在拉动内需，在消费的转型和升级上。

“消费转型升级未来肯定会集中在医疗、教育、娱乐、养生养老这四个领域内，这些领域跟人民生活密切相关。”林左鸣说。

而对中航工业来说，林左鸣的任务就是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期内，如何带领公司成功转型和升级。这也被他认为是公司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林左鸣对记者称，今天面临的最重要任务是如何尽快激活国内航空及其相关市场，而这里面的关键又是如何把国内航空消费的市场培育成熟。

去年，中航工业的销售收入大概是在4000亿元左右，其中航空业所占比重并不大。据林左鸣透露，2015年的销售收入与2014年比，不会有大的增长。

在其业务构成中，除了航空、军工业务相对固定外，其他民品产业亦受实体经济下滑的波及，增长乏力。因而，对林左鸣来说，尽快找到新的增长点成为当务之急。

显然，林左鸣把增长点放在与航空相关的消费市场。从2013年开始，中航工业推行了一项名为“爱飞客”航空综合体项目，通过该项目，中航工业旨在掘金通用航空领域。

据统计，目前中国现有的通用机场约80个，加上300多个临时起降点，总共只有400多个能起降通用飞机的机场，而美国有近19000个通用机场。

为此，中航工业计划在全国布局50个城市地区，形成覆盖全国的初级通航网络，同时促进低空进一步开放。通过建设“爱飞客”项目，中航工业将形成我国通用航空机场网络体系，建设通用航空现代服务产业链，发展航空文化和体验消费等产业，打造全国的航空文化创意产业和通用航空一站式服务相融合的产业标杆。

截至目前，中航工业已先后与荆门、武汉、南通、沈阳4个城市签订了落户投资建设协议，荆门爱飞客小镇已初具规模，与天津、重庆、海南、珠海、大连等23家省市政府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相关项目均进入前期市场调研论证阶段。50家布点建设计划实质性选取已过半。

在激活国内航空消费方面，除了“爱飞客”项目外，中航工业还在互联网+创新创业领域打造“爱创客”，在房车和旅游领域打造“爱游客”，在医疗养生养老产业打造“爱馨客”，在互联网+主题乐园领域打造“航空大世界”，在直升机旅游、新型商务客车等领域开始布局。

“在今年4月份的上海车展上，中航工业研制生产的商务客车‘爱维客被号称是八大神车之一。其他七大均是轿车，只有我们的是商务车。”林左鸣自豪地说。

据了解，中航工业将很多航空技术元素注入到了爱维客新型商务客车上。“这里面包括座舱的布局，元器件、航空里最时髦的玻璃座舱等技术都会用到汽车上。”

而根据中航工业的计划，到2025年，中航爱维客新型商务客车将实现销售10万辆，销售收入200亿元的发展目标。

另一个正在孵化的百亿、甚至千亿的项目则是“爱创客”，这也是林左鸣颇为看重的一个创新举措。

2015年3月31日，中航工业宣布中航联创平台——“爱创客”正式上线运行。这个平台是以中航工业已有的技术、设计、制造和产业链配套优势资源为出发点，利用网络的信息共享、互联互通优势，激活内部潜力、协同外部资源，跨界扩展到全领域、全行业，打造线上线下相结合、“互联网+开放创新+研发协同+智能制造”的开放创新和联合创业平台，打造我国创新创业的升级版。初步设想争取5年融资300亿左右，形成千亿左右的经济规模。

据林左鸣介绍，“爱创客”推出不到一年时间，已经开发了不少产品。例如，中航工业将飞机上的屏显技术应用到汽车上，搞了一个“驾视乐”的产品，将车辆驾驶信息及导航信息显示投影到车辆前方，开车的人无需低头就可以看到需要的信息，这款产品通过众筹已经有了不少订单。

“最近开发的一个技术是专门用于摄影摄像的无人飞行器，可以用于一些特殊的取景。它刚开发出来就已经有了大批订单。”林左鸣说。

在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林左鸣对军用民用融合产生的化学反应如数家珍。他还谈到了“石墨烯”技术，石墨烯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能够以个位数纳米级状态大量存在的材料。

据他透露，中航工业正在筹划专门成立一个石墨烯技术投资公司。在他看来，对石墨烯技术的开发，将掀起一场材料革命。

不过，林左鸣亦承认在转型升级过程中存在着诸多的挑战。传统的以渠道为王的市场正在改变，如何满足越来越多个性化的需求将变得普遍。

“显然，满足这种状况离不开互联网。”林左鸣说。在其看来，作为一家传统央企，一个很大的挑战就是树立互联网思维，“航空业也需要粉丝来捧场”；而“爱创客”便是林左鸣针对互联网众创模式所做的一种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