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冬
65岁,本该安享晚年的时光,然而,为了救治命悬一线的爱妻,台湾经济部退休老人王炳霖自学中医,成功挽救了妻子的生命。老人信心大增,寻根大陆,并以70岁高龄考取了福州中医药大学本科。
73岁,王炳霖突患肝癌,无医可治,他一边带病求学,一边自我诊治,没有耽搁一天学业。2015年6月,80岁的他拿到广州中医药大学博士学位,并用自己所学,治愈了自己的肝癌,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2016年2月3日,本刊记者在台北采访了这位传奇老人,以及老人的儿子——台大生命科学院副教授、台大附属医院医生王俊能。在王俊能的深情讲述中,记者感受到了一份浓烈的爱、一份执著的念想。本文系根据王俊能的讲述整理而成——
母亲命悬一线,六旬父亲自学中医
2004年夏季的一天,我正在台大生命科学院的实验室做实验,突然接到69岁的父亲王炳霖的电话,母亲陈清珠突发心脏病,已送到了台大附属医院。
我赶到医院,母亲是心血管堵塞,病情来势凶猛,血管已堵了十分之四。台大附属医院的医生是我的同事,他坚持一定要给母亲安装心脏支架。得知一旦安装,如果出问题,便无法取出,父亲坚决不同意。我劝道:“爸,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哪怕只有0.1%的可能性,我也不能让你妈妈担这个风险!”父亲坚定地摇头……
我的父亲一生挚爱母亲。他和母亲都出生在台湾彰化市,父亲比母亲大5岁,祖籍山西太原。
父亲毕业于台中逢甲大学,后到美国北达科他大学留学,拿到经济学硕士后,进入台湾经济部国际贸易局。父亲是典型的“宅男”,在台北国税局工作的母亲则不同,她每天做完家务后,就风风火火地出去找她的伙伴打台球。母亲说话声音大,又爱发脾气。和父亲闹矛盾时,母亲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也不见父亲还一句嘴。父亲一直把母亲当小妹妹宠着,由着她的性子闹,闹够了,母亲还是会去找父亲,对父亲言听计从。家里大事小事,只要是父亲定了的,母亲都会无条件地执行,从没有怀疑父亲的对错。
2000年,65岁的父亲退休了,那时,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的曾祖父是清朝秀才,开过中药房,家里有很多祖传下来的医书,学经济的父亲突发奇想,决定为了母亲自学中医。
作为父母唯一的孩子,我当时在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读医学博士后,父亲自学中遇到医学问题,经常打越洋电话找我。
我学的是西医,但医学问题是相通的。父亲极为认真,一边自学,一边开中药方给母亲调理身体。
等我留学回来,母亲的身体竟有了很大好转,母亲得意地告诉我:“自从你爸爸学医,我已经很久不用去医院了。”语气中,满是对爸爸的信任和崇拜。
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将母亲推进医院……因父亲不同意安装心脏支架,医生只好给母亲开了西药。然而,母亲吃后,头疼胸闷,痛苦不堪。父亲心疼母亲,天天翻查药典,终于查明是药的副作用,便坚决停了母亲的药。停药后,那些折磨人的症状消失了。但心血管堵塞依然时刻威胁母亲的生命。此时,父亲自学中医已经4年,他结合药典,给母亲开了“丹参血府逐瘀汤”。
此后,父亲每天都早早起床,给母亲熬药,等母亲睡醒时,便将一碗中药端给母亲。药很苦,但母亲喝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不过喝完之后,她总要跟父亲撒娇,要父亲帮她拿这拿那。这时,父亲就会配合着母亲的“矫情”,一件一件拿给母亲。
母亲一天天好起来,半年后,再到台大附属医院检查,心脏血管上的那些堵塞基本都消失了。父亲信心大增,可中医学博大精深,根在大陆,父亲萌生了到大陆系统学习中医的念头。
“你都70岁了,还要去学校读书啊!”母亲舍不得父亲离开,我也怕高龄的父亲在外有什么闪失。父亲笑道:“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我余生中最年轻的一天。不趁着年轻去读书,将来会书到用时方恨少的。”
2005年9月,70岁的父亲通过考试,顺利进入福州中医药大学,成为学校最年长的大学生。
不疯魔不成活,寻根大陆当学霸
父亲读的是在职班,利用大陆学校寒暑假的时间,从台北到福州上课。学校开的中西医课程有50多门,学习任务繁重,每天,父亲和同学们从早上8点就要准时坐在教室里,晚上10点才能下课。期中、期末考试门门都是优秀。
父亲不信神,学校里有10间教室,每间教室有8具尸体,上解剖课时,别的同学不敢上前看,更不敢自己动手解剖,父亲却不怕,在教授许可的情况下,他也敢拿起解剖刀解剖。去医院上实习课时,他也总是挤在最前面,认真地听老师讲解病人的病情、病理。
离家在外的日子非常辛苦。因学校放假,不提供食宿,父亲只能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旅店,吃小餐馆。但一头扎进学海中的父亲一点也没觉得艰苦。福州的早餐多是油条、酱菜,为了能耐饿,每天早上,父亲都要吃一盘油炸花生米,以至于后来吃上了瘾,中午也离不开花生米了。父亲没想到,这样长时间、不间断地吃花生米,给他埋下了致病的隐患。
福州是沿海地区,空气潮湿,花生米容易发霉,产生黄曲霉菌,而黄曲霉菌是导致肝癌的第一元凶。
2007年冬天,父亲在福州中医药大学读本科的第3年,离课程结束还有一周时间,父亲突然浑身乏力,头昏脑涨。父亲给自己开了药,可是,连吃几天也不见好。父亲一直挺着到课程结束,才飞回台北。那时,父亲的身体已极度虚弱,他怕下了飞机回不了家,便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机场接他。看着父亲虚脱的样子,我要送他去医院,父亲摆摆手:“我没事,你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别吓到她。”
父亲在病中度过了2008年的春节。春节一过,我便陪着父亲到医院检查,医生的诊断如五雷轰顶:父亲得了肝癌,癌细胞长在肝门静脉血管里。
医生将父亲大腿根部血管切开,将摄影仪直接插到他肝脏内部探查。父亲躺在手术床上,仰脸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个医用荧屏,父亲通过荧屏,清楚地看见自己肝门静脉血管里长了许多黑色的、边缘不规则的癌细胞,这些癌细胞加在一起有拳头大小,将他肝门静脉的3/4都堵塞了。
那些天,我一直守在父亲身旁,和台大医院的教授一起会诊父亲的病,因癌细胞长在肝门静脉血管里,无法手术将肿瘤切除,也无法往肿瘤里注射化疗药物杀死癌细胞,我们找不到任何医治的办法。
身为儿子和医生,面对父亲的病却无能为力,我非常难过,却只能如实告诉父亲,我和他的主治医生都一致认为,他的生命只剩下3到6个月。
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她开始求神拜佛,还花大钱给父亲买从日本传过来的磁力衣服和磁力水。父亲明知道母亲做这一切于事无补,但父亲不忍心说破,只是背着她,分头打电话给母亲的朋友和那些搞传销的人,让他们不要再卖给母亲这些无益的东西。
父亲不相信自己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要用自己所学,治疗自己的癌症。
借鉴西医治疗艾滋病的鸡尾酒疗法,父亲给自己开的药方有20多味中药。转眼,6个月过去了,父亲打破了医生预言的生命期限。这期间,父亲一边喝着自己开的中药,一边学习,没有耽误一天学业。
2008年6月,父亲回福州参加了毕业典礼,7月底又去福建人民医院实习。结束后,父亲到台大医院检查,医生发现,父亲的癌细胞变成了淡灰色。
父亲更加自信。2008年9月,父亲拿到了福州中医药大学本科毕业证后,又报考了广州中医药大学硕士。
母亲笑称父亲一辈子学经济,老了却爱上了中医药,而且一发而不可收,爱得不疯魔不成活。父亲摇了摇手中的医书:“老伴,我的求学之路,也是我们俩的求生之路。”
80岁成博士,走过劫难与你一起看夕阳
2010年春节前夕,父亲完成一个阶段的学习,从广州回到台北。一天早晨,父亲还在睡梦中,突然被一声哀叫惊醒。原来,母亲站在凳子上擦玻璃,不小心摔断了脚骨。父亲吓坏了,急忙将母亲送到台北仁爱医院,这一次,母亲在医院住了近一年。父亲悉心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住院一年,脚骨迟迟不好,不能下地走路,母亲变得暴躁,不断找茬,不是说父亲煮的粥过硬或过烂,就是说父亲做的菜不好吃。面对母亲的闹,父亲总是好言哄劝,可母亲是个急脾气,长时间焦急上火,身体终于出现了状况。
一天晚上,父亲陪着母亲在病房里看电视,母亲突然惊恐地喊了起来:“我……我什么都看不清了!”父亲一惊,急忙握住母亲乱抓的双手,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按铃叫医生。经检查,母亲得了甲状腺亢进和视神经萎缩症,90%的视神经都已坏死。
医生给母亲开了眼药水,可用了一段时间后,母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渐渐接近失明了。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父亲急坏了,带着母亲四处求医,走遍了台湾8家有名的眼科医院,最后,母亲的眼睛被宣布为绝症,只能等着彻底失明了。
那天,是父亲最难过的一天。母亲却说:“我不怕失明,我只怕再也看不到你。”“我不会让你失明的,相信我!”父亲动情地说道,虽然心里并没有底,可父亲不愿消极等待。母亲相信父亲说的每一句话。父亲琢磨几天后,参考六味地黄丸组方,根据母亲病情,开方抓药,将中药研成粉末,装进瓶子里,每日服用,一瓶药粉吃一个月。
半年后,父亲搀扶母亲到餐桌前,母亲竟推开了父亲的手。母亲的眼睛复明了,虽视物模糊,可已走出黑暗,父亲终于松了口气。
2012年夏天,77岁的父亲拿到了广州中医药大学硕士学位,又开始攻读医学博士。我忍不住打趣:“家里有个学霸父亲,我压力很大哦!”“我们家有个西医博士,还需要有个中医博士,将中医发扬光大。”父亲特别严肃地说。
此时,父亲的癌症已经痊愈。之前,我陪父亲在台大附属医院做了核磁共振等一系列检查,父亲的各项指数正常,肝门静脉血管通畅,癌细胞了无踪影。
2015年6月,80岁的父亲拿到了广州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的博士学位。75岁的母亲也从台北赶到广州,参加父亲的毕业典礼。看着清雅矍铄的父亲,母亲一度失明的双眼,充满了柔情。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母亲和父亲牵手走过了60年,不再挺拔的脊背,催人老去的光阴,让相伴相随的每一天,都那么珍贵。母亲一边仔细地整理父亲的博士服,一边悄声说道:“和年轻时一样,还是那么帅!”
那天,父亲穿着博士服、戴着博士帽,站在一群“90后”同学的中间,成为了焦点。而父亲用中医治好了自己的癌症和老伴的眼疾,也开始风传。此后,不少癌症和疑难杂症患者慕名而来,父亲先后接治近百名患者,治愈数十名,但父亲始终是无偿诊疗,弄清患者症状后,开具药方,患者自己照方抓药。
父亲的言行和为人,让我深刻感受到医者仁心的坚持和善良,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对事业和家庭的态度。父亲65岁开始自学中医,70岁读本科,80岁成为博士,完成的是一个老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知道,这一切,都源于父亲对母亲的爱,源于一个经历过人生洗礼的老人,对生命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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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贾 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