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不在家

2016-05-30 10:48陈衍强
滇池 2016年1期
关键词:洞壁关元岳父

陈衍强

邓德高到猫猫山铅锌矿打工不到一个月就想家里的媳妇了。采矿点在山顶,他干的活就是用马将矿石从山顶驮到山脚,每天四趟,可以得25元的报酬。山路太陡,经常有马失前蹄,从悬崖上摔下来。他每天虽然累得不得了,但三十多岁的汉子,每天晚上躺下后都不可能马上入睡,脑子里想的就是媳妇王玉芬,当然也想刚满四岁的儿子小刚刚。

邓德高的老家在县城以北半边山背后的位卓村。他回家还得从猫猫山搭班车到县城,再从县城爬 15公里的山路。因为位卓虽然有公路但很少有车跑。关于位卓,一位在那里长大的诗人曾经写过一首诗,诗中有这样的句子:“我的一些诗友 /喜欢在诗歌中虚构家乡的热闹 /我却无能为力 /因为山上的树几乎被剃光 /裤带一样的山路上 /走着挑水的大舅 /醉酒的三叔 /和打扮让人放心的姐妹 /有力气的人都跑到河南或深圳 /连牛羊都想离开家乡……”

邓德高说回家就回家。他打算回去住上三五天又返回矿山驮矿石。他急急忙忙地往老家的方向赶路,刚爬半边山的时候,太阳就落下山了,到家门口时已是夜间 11点过了。他在路上就想着回去如何抱着媳妇亲热的好事。可是进了院门一看,大门却反锁着,心里立即凉了一半。他感到奇怪,媳妇晚上从来不会离开家的,这半夜三更的会带着娃娃去哪里?家里不能没有人看管呀!

邓德高愣了一阵,掏出钥匙开了门锁。进屋一看,只见炉子里的炭火刚被水浇灭,还冒着水蒸气。这使他更加焦虑,心里怦怦直跳。媳妇会不会去找野男人?他刚闪过这一念头,马上又否定了。他清楚自己的媳妇虽然长得好看,但非常规矩,平时从不跟人开玩笑,如果哪个男人与她开过火的玩笑,她不仅会生气,还会骂,况且她与自己的感情非常好,绝对不会趁他不在家时与别人勾搭的。

邓德高只好把门锁上,去邻居家打听媳妇和娃娃的去向。他敲了几家的门,都说天黑前还看见他的媳妇和娃娃在家中,不可能走远。他沉思片刻,心里突然一亮,媳妇一定带着娃娃去娘家了。

于是,邓德高一口气跑到三里外的大马槽,边敲岳父家的门边问,爹,王玉芬在不在?

岳父起床开了门,说,鬼喊辣叫的,是你!小芬没有回来嘛!

邓德高一听慌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岳父家门口。岳父见状,忙问,咋个啦?

邓德高说,我回家时已是 11点过了,大门反锁起的,王玉芬不在家,小刚刚也不在。

岳父也开始吃惊,说,她除了偶尔回来一趟外是不会去别人家乱窜的,尤其是晚上。

岳父当即叫醒大儿子王玉江和二儿子王玉海,要他俩连夜分头到附近挨家挨户询问,他和邓德高一起往龙安方向寻找。王玉芬不在家的消息惊动了位卓村,乡亲们都感到奇怪,有的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邓德高又请了十几个村民到徐家寨子和桃子坪的亲朋好友家去找,傍晚回来后都说没有看见。

王玉江怀疑说,大姐会不会去浙江打工?

王玉海猜测,大姐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了?

徐家寨子的徐华灿还说,王玉芬和娃娃也许被人谋害了。

邓德高更加焦躁不安。最后,岳父提议,再到附近的山上和沟沟坎坎找一下。

大家只好抱着最后的希望分头寻找,从清晨找到傍晚,方圆十几里地,凡是能隐藏人的森林、岩洞和山沟都找遍了,甚至坟堆堆里、水井边和学校的教室都找了,可是连王玉芬母子俩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乡亲们都回家了,王玉江和王玉海也回家了,只有邓德高和岳父还在山上找,找遍了王家沟、岩头上、凉风坳,两人精疲力竭,脚都打起了泡,直到天黑才拖着酸痛的脚步,怏怏不乐地往家里走。

当邓德高和岳父行至大马槽的小路上时,邓德高突然想起小路下面有一片黑松林,黑松林里有一个无底洞,说,爹,我们去看一下。

岳父说,算了吧!她们母子俩即使被人抛在洞里也没有救了,那是个无底洞,不晓得有好球

深,从来就没有人下去过。

邓德高坚持要去查看,岳父只好陪着他去。两人走进黑松林,天已经暗下来了。快接近无底洞时,走在前面的邓德高隐隐约约发现洞侧蜷缩着一个黑影,心里突然一阵乱跳。他定睛一看,是一个人躺在那里,忙用手指着蜷缩的人,颤抖地对岳父说,那那那!

岳父往前一看,的确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的。邓德高走近躺在洞边的女人,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媳妇王玉芬。两人都同时惊呆了。眼前的王玉芬披头散发,全身血肉模糊,下身只穿一条脏兮兮的短裤,一动不动地俯卧在洞边。邓德高啊的一声,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岳父急忙上前扶起邓德高,大声喊,德高,德高!喊了几声,邓德高仍没有苏醒。岳父忙掐他的人中,掐了一会,才见他缓缓苏醒过来。邓德高开始抱着媳妇放声痛哭。岳父在一旁也哭了。两人的哀嚎伴随着秋夜凉凉的风,在松林里回荡。

慢慢地,王玉芬也醒过来了。她用力睁开红肿的双眼,看到自己的爹和男人,悲喜交集,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地念,小刚刚呢?小刚刚一定被他带走了?

他是哪个?邓德高和岳父都在问。

王玉芬又昏过去了。邓德高只好背着媳妇,与岳父一起回到家中。

王玉芬被找到的消息当晚就传遍了位卓村,远亲近戚和邻居们都跑到邓德高家来看,一时屋里热闹起来。邓德高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他一边请治安员陈辉阳到县公安局报案,一边叫上王玉芬的弟弟王玉江和王玉海用板车连夜将媳妇拉到离位卓很近的龙安卫生院治疗。

王玉芬被送到龙安卫生院后,医生通过给王玉芬输入大量液体,补足能量后,便苏醒过来。据一个叫杨学惠的值班医生介绍,王玉芬除中度脑震荡外,全身只有大量皮下淤血和擦伤,所伤部位大都在臀部、背部和双下肢外侧,没有骨折,伤势并不重。杨学惠告诉邓德高,你媳妇主要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加之惊恐和劳累过度才导致长时间的昏迷。

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后,康柱副局长当即带着刑侦技术人员驱车沿着半边山的公路奔向发案地。刚下车,康副局长就迫不及待地叫来受害者王玉芬的男人邓德高,叫他叙述媳妇不在家后寻找媳妇直到发现媳妇的经过。听了邓德高的讲述,康副局长将侦察人员分为三路:一路由侦技科长赵声武带领,负责勘查现场和深入无底洞中寻找失踪的小刚刚;一路由刑侦队长黄代本带领,负责到龙安卫生院尽快从王玉芬口中弄清楚她受害的来龙去脉;他自己带领两个民警就地走访群众,开展摸底调查。

赵声武带领现场勘查组的五名侦察技术人员,在邓德高的岳父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无底洞。他们在现场发现,洞边三米处有几块像是长裤撕碎的布片,布片侧边的枯叶上有被践踏过的痕迹和一片被压倒的杂草,附近还有多处搬走石块后的新鲜痕迹。

为了弄清洞内的情况,他们用微型发电机照明,再用安全绳作升降工具。赵声武首先将安全绳套在自己腰间,又在胸前系好无线电对讲机和闪光照相机,然后将安全绳的另一端套在一棵松树上,由四个民警拽着,开始了探险式的勘查。无底洞呈圆形状,洞口直径 1.2米,垂直向下延伸,洞壁为石灰岩组成。赵声武入洞 3米就发现洞径开始收缩为 95厘米,洞壁岩石凸凹起伏,潮湿的洞壁上明显可见大量新鲜的擦痕,并隐约可见血迹。入洞 4.5米处洞径又扩大到 1.5米。洞子就这样忽而大忽而小,一直往下延伸。

康副局长在位卓村的摸底排查中了解到,王玉芬为人贤惠,心地善良,人又长得漂亮,在县二中读高中的时候是班上的班花。虽然喜欢她的男人很多,但她从不与别的男人嬉闹打笑,而且与邓德高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不存在作风方面的问题。那么,是谁会暗害她呢?治安员陈辉阳将村里的人一个一个地分析:在位卓小学教书的杨老师有点好色,就是长得矮胖矮胖的那个,但

自从学校放假后就到四川看病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大马槽的那个爱写打油诗自称农民诗人的方洪波,那个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务正业,拐卖过妇女,但他自从去年就把房子卖了,一直在县城擦皮鞋。陈辉阳开始怀疑另一个人,那就是曾经当过治安员的何关元。这个人喜欢说大话,只要喝了两口酒,小布什都可以给你叫来,是当地出了名的“冲客”。何关元喜欢赌钱,只要手里有钱,就往县城跑。他还说他最喜欢的女人是住在城区曹家沟出租房的一个叫“小巧”的暗娼。但是,何关元是邓德高的大舅家的儿子,是他的表弟,再歹毒的兔子也不可能吃窝边草。

邓德高的岳父说,何关元这个二杆子值得怀疑。

康副局长说,还是等王玉芬大脑清醒以后从她的口中了解吧!

王玉芬清醒了。刑侦队长黄代本一边安慰她,一边鼓励她说出一切。黄代本说,你说吧,法律会替你伸冤的。

王玉芬止住了哭泣,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前天晚上遭遇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那是一场恶梦。黄代本像听她读一部惊险小说一样,甚至很多地方充满了悬念和恐怖电影的情节。所以,他听得非常专心。

前天晚上,月黑风高,位卓村除了有几声狗叫外,一切都静静的。王玉芬带着四岁的儿子小刚刚入睡不久,一个瘦高个子溜进了她家院子,时而东张西望,时而贴在窗前探听。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王玉芬。夜半三更的,是哪个敲门?如果是小刚刚他爹回来,他身上有钥匙可以自己开的。王玉芬这样想着,心里突然有点紧张。

王玉芬穿好衣服,拉亮电灯,大声问,是哪个在外面敲门?

门外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表嫂,是我,关元呀!

王玉芬听清是表弟何关元的声音后,只好把门打开,不高兴地说,半夜三更的,有啥子事?

何关元迫不及待地跨进屋,说,老表在猫猫山驮铅锌时从岩上摔球下来,我把他送进了医院,因为没有人照看,我才连夜赶来喊你去。

听说男人邓德高住进了医院,王玉芬慌了,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才问,关元,你老表伤得凶吗?

何关元很自然地应了一声,脚杆都摔断了。

王玉芬没有再问,心里急得不得了,自言自语地说,哦哦哦!我不该让他去矿山上驮矿石的。

原来,在一个月前,邓德高听说在猫猫山矿山上好找钱,用马从山上驮矿石到山脚每天可找30块钱,就向王玉芬提出要去矿山上。王玉芬当即阻止,说,邓德高,你不要去了,家里的活多,快要收庄稼了。

可是邓德高听不进去,固执地说,没关系的,我去找了大钱回来,把家里的瓦房掀了修水泥平房,还要买沙发和大彩电。

王玉芬见邓德高坚决要去,也就没有再阻挡他了。因为第二天就要走,邓德高还是有些舍不得如花似玉的媳妇,便早早地把儿子小刚刚哄睡了,搂着媳妇亲热了一番。这天晚上,他与媳妇兴致都很高,连续做了三次那事。邓德高嬉皮笑脸地说,我要日够了才走。

第二天一早,邓德高收拾好行李,走之前又在王玉芬的两只大乳房上使劲的捏了两下才离开家门。

王玉芬反复叮咛,出门要小心点唷!

邓德高扭转头,说,我晓得。

男人走后,王玉芬带着小刚刚在家里忙农活和家务,白天郁郁寡欢,晚上恶梦连绵,整天毛焦火辣的,好像就要出什么事似的。不料,男人刚出门一个月,预感的事终于发生了。

何关元见王玉芬呆呆地站着,就催促她说,表嫂,还愣啥子啊?快点收拾一下去医院!

王玉芬回过神来,忙着用水把炉子里的炭火烧灭,然后找出一条背带,将还在熟睡的小刚刚拉起来背在背上,锁上房门,踉踉跄跄跟着何关元往县城方向走。

从位卓到县城,要从大马槽走一段小路才到公路上。大马槽两面是山,中间低矮,形似喂马的槽子,所以才叫大马槽。从大马槽去公路上要经过一片黑松林,周围没有人烟,在林子中间距小路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枯坑洞,位卓的人称为无底洞。所谓无底洞,就是不知道有多深,至今还没有人下去过。无底洞的洞口呈圆形状,洞边长满杂草,洞中雾气沉沉,使人望而生畏。

王玉芬母子紧跟何关元走到洞边的路上,她哪里知道这是一场骗局,更没有提防何关元会对她下毒手。何关元想,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他突然转身,面目狰狞,用拳头猛烈地袭击毫无准备的王玉芬,一连往王玉芬的头上砸了十多拳。王玉芬背着孩子,来不及还手,啊的一声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背上的小刚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得拼命喊叫,啼哭声划破了静谧的黑松林。

何关元趁王玉芬昏迷之机,便连同她背上的孩子一起从路上拖到无底洞边,再从王玉芬身上解下孩子,然后撕扯王玉芬的裤子,费了好大劲才把王玉芬的长裤扒下来,接着又扯下王玉芬的短裤,然后拉开自己腰上的皮带,把自己的裤子退到脚后跟,一下就骑在王玉芬的身上。对于表嫂王玉芬,他以前在心里不知幻想过多少次,今天终于到手了。王玉芬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身材匀称,平时走路屁股总是往后翘,而且胸前那两砣奶子,天生的丰满、肥大。说来也怪,城里的一些女人,想方设法用各种激素或手术丰胸,但多半都是平平坦坦的,而像王玉芬这种农村妇女,从不使用什么丰乳健胸的药物,依然拥有丰盈和娇挺的乳房。对于王玉芬来说,并不希望自己的乳房太大,因为村里有些男人常常不自觉地盯着她的乳房看上几眼,看得她不好意思;再就是在位卓小学教书的罗月萍说过,大乳房的女人克夫,她担心自己的大乳房也会毁掉自家的男人。何关元骑在王玉芬的身上,心里美滋滋的,自言自语地说,这婆娘身上的肉紧绷绷的,比我在曹家沟嫖的那个叫小巧的婊子安逸多了。

何关元正欲往前冲时,在旁边的小刚刚啼哭着爬过来死死抱住王玉芬的双腿。何关元骂了一声,小杂种,滚开!

小刚刚哭得更响亮了,双手把妈妈的双腿抱得紧紧的。何关元觉得小刚刚妨碍他做事,同时又担心他掉下洞去,只好强行用背带将小刚刚套在自己的背上。就在这时,王玉芬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张口就喊,救命啦!救命啦!

何关元慌了,赶紧用手蒙住王玉芬的嘴。王玉芬在地上挣扎,双手乱抓乱打。何关元一怒之下,骂了一声骚 ×婆娘,再次挥起拳头猛击王玉芬的头部,一连几下,王玉芬哼了一声又昏了过去。何关元担心王玉芬再次醒来,就将她的短裤塞进她的嘴里,又将她的长裤子撕成布条,把她的双手反剪住,才不紧不慢地掰开她的大腿,全然不顾背上的孩子的啼哭。他压在王玉芬的身上喘息了一阵,又狠狠地将王玉芬的乳房揉搓了几下,才爬起来穿好裤子。

王玉芬又苏醒了,睁开眼一看,自己正躺在无底洞边。她害怕了,万一掉进洞里就完了。她想求何关元放自己和小刚刚一条生路,嘴却被什么臭哄哄的东西塞着,有口难言,只好用乞求和哀怜的目光盯着何关元,希望他能放过她和孩子。

何关元早已丧心病狂,今晚所干的事他蓄谋已久,所以他不仅没有怜悯之心,反而在她的身上乱摸了一通后,说,表嫂美,表嫂甜,想念你的人是我何关元。

何关元说完,飞起一脚,将王玉芬踢进了无底洞。

王玉芬掉下无底洞后,何关元又侧着耳朵听洞里有什么动静。只听到唰唰哧哧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又悄无声息。稍过片刻,他再次听到洞里传出似有似无的呻呤声,怀疑王玉芬还没有摔死,但又不敢下洞里去查看,便采用落井下石的毒招,从四周搬来十多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块接着一块地往洞里投掷。投完石块后,他又静下来听,只听见呼呼的凉风声和四周沙沙的落叶声,洞内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以为王玉芬已经死在洞里了,即使还剩半条命也出不来了,便放心大胆地背着小刚刚朝龙安方向扬长而去。

王玉芬在洞子里苏醒过来时,身子正蜷缩着仰靠在岩壁上,睁眼看不到一点亮光。

这是在哪个地方?王玉芬努力追忆着,旋即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马上明白过来,内心立即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她知道,自己正困在无底洞中不能自拔。她想起心狠手辣的表弟何关元,想起自己被踢进洞的那一瞬间,由于惊恐,她又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此刻,她还怀疑自己还在洞口,觉得身子下面有点踏实。她的心跳得更加厉害。她一点也不敢动弹,害怕一动弹就有再往下掉的危险。她想用手试探试探,可双手被反绑着。这时,身上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她想大喊大叫,但无法出声,因为嘴里还塞着东西。她痛不欲生,突然又想起四岁的儿子小刚刚,恍惚中记得儿子被何关元背在背上,是好是歹还不清楚。也许,小刚刚已被何关元摔死,也许已与她一样被抛入无底洞中,也许被何关元背到四川去卖掉了……她想了许多许多可怕的结局,身上的疼痛进一步加剧。她的思绪仍然不断,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男人邓德高,也许他伤得太重,也许因为无人照管早就完了,也许……她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她恨自己太愚蠢,男人受伤一定是何关元编造的,邓德高根本就没有摔伤,只不过他还不知道媳妇与儿子遇到了麻烦。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邓德高来救她和儿子啊!可是这只能是幻想。她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的刺痛,一阵阵的冰凉。她不愿继续想下去,再想心里就受不了。她不知道自己跌落在无底洞的哪个位置,只感觉在万丈深渊。她已经彻底感到绝望,与其悬在无底洞中等死,不如尽快了结生命,免得伤心和再经受痛苦的折磨。想着想着,她使劲地将头往岩壁上碰去,咚的一声,她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王玉芬又苏醒了。恍惚中,她看见了一颗星星,正发出微弱的光亮。她想,这可能就是阴间的星星了。而阴间的山村和城市是不是与阳间的一样?有没有种庄稼的?有没有用马从山上驮矿石的?干脆到处走走,看一看阴间的山水。当她迈开大步往前走时,一阵剧烈的疼痛缠着她,想哼又哼不出声。原来她仍然仰躺在原来的位置。她发现刚才的星星还在。定睛一看,原来那不是星星,而是一缕亮光。此时,她真的清醒了。她明白那是洞口射进来的光,看来天已经亮了。她想,即然能够看到亮光,说明洞子并不深,自己也许还有救。但是,尽管洞子不深,她既不能喊又不能动,没有人会知道她在洞里。她再一次感到绝望。惊恐、伤痛、疲惫又使她闭上了眼睛。可是她无法入睡,脑子里总是晃动着邓德高和儿子的影子。迷迷糊糊中,她感觉邓德高正抱着孩子在洞口指指点点,寻找她的踪迹。耳朵里仿佛听见她的男人在喊,小芬!小芬!可爱的儿子好像哭喊着指着洞口,说,妈妈就在里面!快点把妈妈拉上来!她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咚的一声,以为是儿子从洞口掉下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洞内的一块石头落在她的身边。她大吃一惊,又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尽管她的头向针戳一样疼痛,仍然忍着。她想,也许儿子还活着。

王玉芬再次想起儿子被何关元背在背上。他为啥不把儿子抛下无底洞呢?也许他还有别的更恶毒的动机。哦,她想起来了,何关元大概要把小刚刚卖掉,她似乎明白了何关元骗她出门的真

正阴谋。她想起去年十月,龙安乡摸槽村石焕义的娃儿小军军被人拐卖到安徽,后来虽然经公安机关解救回来,可娃儿已被折磨得面黄肌瘦,还染上了肝炎病,三个月后就死了。她为石焕义的娃儿惋惜、同情,想不到今天,这种不幸又降临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她多么想立马跑到公安机关报案,在儿子还未被拐卖之前抓住何关元并救回儿子。

王玉芬想着想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猛伸了一下赤裸裸的双腿,但一种害怕掉下洞底的恐惧感又使她心跳加速,她感觉身子还在往下滑动,头晕乎乎的。过了良久,她知道自己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往下掉,又才大胆地继续活动双腿,蜷缩得麻木的双腿渐渐有力了。她倚着洞壁慢慢站起来。她忘了伤痛和疲倦,开始攀爬。她心里说,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救我的儿子,我要出去见到自己的男人。然而,她哪里攀爬得了。因为她的双手还在反捆着,只有解开双手才能攀上洞壁,爬出洞口。她开始思索如何才能把缚住双手的布条弄断。突然,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洞壁的石头上锉磨。她先用面颊轻轻地在洞壁的岩石上试探,想找到锋利而突兀的岩石。寻来寻去,脸触到的是光滑的洞壁,只有乳房碰到一处突出的岩石,但反捆的双手够不着。她仍不甘心,改用脚来探寻,终于在膝盖处又寻到一处比较锋利的岩壁。她兴奋地坐下去,准备磨绳了。就在她坐下时,她的光屁股不知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阵刺痛使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用脚去刨,原来是一些石块、杂草、树叶和淤沙,有一尺厚。刨掉石头,她又轻轻地蹲下去,开始在岩石上锉磨束缚双手的布条。一下、两下、三下……她累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喘着粗气。她坚持磨呀磨,一种求生的本能激励着她不停地磨。磨了约半个小时,终于听到嚓的一声,布条断了。她的双手自然地垂下来,麻木得不得了。她轻轻地活动了一会,又慢慢地往上举,左右甩抖,还好,手没有骨折。她感觉手不太麻木了,才

扯出口中的东西,一摸才知道是自己的短裤,立即哇哇地呕了几下,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她想,总不能光着屁股出去,只好套上潮湿的短裤。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稍息片刻,王玉芬就迫不及待地直起身来,开始往有一缕亮光的洞口攀登。想到很快就能出去与亲人见面,她异常兴奋。她用手攀附着凸出的岩石,双脚踩在洞壁两侧,终于爬了一步。紧接着,她换手抓住另一处石头,又上了一步。这样接连攀登了十几步,一点也不觉得费力。由于她过分高兴分散了精力,手一软,脚一松,又坠下洞底,再次昏了过去。

也许是王玉芬命不该绝,落到洞底后再一次苏醒过来,而且还记得刚才攀爬了十几步。但是她睁眼往上看,糟糕!原先的那一缕亮光不见了。她想,这下真的落到无底深渊了,完啦!她又一次失望,不住地叹息,并大放悲声,哭泣着说,我的儿啊,妈妈真的无救了,但愿老天有眼,保佑你乖乖长大,好为妈妈报仇!她哭了半天,悲痛欲绝,心想,与其困在洞里等死,不如早点了结一生。她准备摸一块石头砸自己的头,伸手时摸到一块布条,她恍然大悟,这布条不是自己刚才仍下来的吗?原来自己还在原先跌下的老地方。她再次落下洞底时,由于跌昏了,加之方位不对,所以才没有看见洞口的亮光。于是,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她想,一个人只要不想死,就不会死的。

王玉芬总结了前次攀登洞壁失败的原因后,为防止踩滑,把脚上穿的解放鞋脱了扔在洞里,又鼓起勇气再次摸索着往上攀登。她用肥大的屁股和后背紧贴在洞壁一侧,将一双赤脚分开蹬在洞壁的两侧,再用双手抓紧洞壁两侧的凸凹之处,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登。她感觉下面有一股巨大的浮力在顶着她。她一点也不觉得累,也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知道双手把在踏实的地方。洞径很不规则,有的地方窄,有的地方宽,但最宽之处还不足一米五。她咬着牙,时而把力使在双脚上,时而又把力用在两臂,时而又用臀和背部相帮,一步步地往上攀。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夜莺咕咕的啼叫声,松涛的呼啸声,山溪的潺潺声。她的手已伸出洞口,使出最后的力气往上攀登,终于爬出了洞口。这时她才知道,天又黑了。

王玉芬爬出洞口,再勉强爬了几步,却再也无力站起来。不管怎样,她已从死里逃生,不再感到恐惧。但是,经过在洞子里一天一夜的挣扎,她太累了,而且又饥又渴,身上还带着伤,无法经受伤心和兴奋的折磨,于是她又失去了知觉。

就在王玉芬和刑侦队长黄代本讲述她的像惊险小说和恐怖电影中的经历时,侦技科长赵声武带领的现场勘查组还在无底洞里探险。系着安全绳的赵声武,下到洞里后,除了搜集证据,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看一看无底洞到底有多深,真的无底吗?

赵声武在安全绳的升降中降到 14.8米处,开始用无线对讲机与洞口外的民警通话,他说,放松绳子,我已经到洞底了。

赵声武在洞里四处察看,只见洞底有厚厚的一层淤沙、树叶和一些大小不等的新鲜石块,还有几块长裤撕碎的布条和一双 23公分的解放鞋……

康副局长根据各组了解的情况断定:这是一起具有强奸、杀人和拐卖性质的恶性条件,作案者就是邓德高的表弟何关元。但还有个疑点大家都感到迷惑不解:一是王玉芬被何关元从洞口踢下 15米深而且是垂直的洞底,并扔下很多石块,竟未丧生;二是多处受伤的王玉芬能神奇地从洞底自行爬出洞口,实在是不可思议。

有“彝良的福尔摩斯”之称的赵声武说了 4个字:奇迹不奇。

众人的目光一齐盯着赵声武,他慢慢吞吞地讲,这个所谓的无底洞,干球!实际有底。由于洞壁凸凹不平,王玉芬落下洞后就被翘起的岩石左抛右挡减缓了跌速,加之洞子的直径不大,她在洞内的摆动力就小,是徐徐跌落的。

黄代本补充了一句,像电影中的慢镜头。

赵声武继续说,由于洞底有较厚的淤沙、树叶和杂草,她滑下后就跌落在这些松软的杂物上,还因为她不是头先着地。

黄代本又插话说,这样才能使她失去知觉的身子和头部倚靠在侧面的洞壁上,而在她的头顶又有一处岩石伸出,使她犹如置身屋檐下一样。

赵声武说,黄老哥说得对,就是这点阴错阳差,才使何关元这个狗日的丢下的石块不能直接打在她的身上。石块落在伸出的岩石上后,有的粉碎的了,即使没碎也被反弹到洞底的另一端,这才使她侥幸保全了性命。

黄代本说,不过,还是算她菩萨贡得高。

康副局长问,她如何能够使自己爬出洞口?

赵声武说,康副,王玉芬已经给黄老哥讲了。其实,这个洞子空间小,洞壁又凸凹不平,从洞底到洞口有很多凸出和凹陷的部分可以攀登。人一想活命,再难爬也能爬出来。我下洞里勘查完了后,本来想解掉安全绳攀登出来,因怕耽误大家的时间,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康副局长说,现在最重要是抓获狗日的何关元。

何关元把王玉芬踢下无底洞后,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万无一失。他背着已经睡着的小刚刚,哼着他平时最爱唱的歌“你在他乡还好吗”,大摇大摆地走到龙安乡集镇。天亮后,他搭上一辆开往牛街的班车。牛街出去不远就是四川省的筠连县。他到牛街后,又搭上一辆从牛街开往筠连的班车。筠连县孔雀乡的陶老板是一个贩卖人口的大买主,早在家中等着他去交货。他想到一万块钱就要到手了,又开始哼唱:你在他乡还好吗?

何关元到了孔雀乡,把小刚刚送到陶老板家,由于陶老板反悔,只得了八千块钱。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八千就八千!他搭上一辆从筠连开往牛街的班车准备返回位卓,刚到离牛街不远的蒿坝综合检查站就被康副局长率领的五个民警截获,被戴上了手铐。他们将何关元打得鼻孔流血,直到嘴巴都歪向一边,才把他押上警车,然后又风驰电掣般地向孔雀乡驶去,不仅抓获了陶老板,还从他的家中救出了小刚刚。

在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何关元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刑侦队长黄代本递给的一杯白开水,不断地重复,我有罪,我坦白!

何关元一边喝水,一边交待,说,去年 5月,我拐骗了一个女娃娃,卖给四川筠连的人贩子陶老板,得五千块,走的时候陶老板叫我再带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娃娃去,说要长得好看的,还说事成后给我一万块钱。我回家后,觉得只有表哥邓德高家的小刚刚最合适,然而邓德高毕竟是我的亲戚,而且只有这一根独苗苗,加之他家对我一直都比较好,我实在有些不忍心。后来,我和龙安乡的几个杂种赌钱,由于手气不好,仅一个月就把卖人的钱输了。为了捞回本钱,我又向我大伯家借了一千块继续赌,一个星期又输球喽。这下糟了,大伯家天天来逼我还钱,日他妈的,还把我婆娘家陪嫁的衣柜和黑白电视机都抬去抵债。婆娘天天跟我吵架。没有办法,我只好打起了拐卖表哥家娃儿的馊主意。我想我们两家沾亲带故的,卖他家的娃儿别人不可能怀疑到我的头上……

何关元沉默了一会,又继续交待,有一天中午,我悄悄躲在表哥家树林中寻找机会,发现表嫂端了一盆水在屋檐下洗澡,她身上好白,两个乳房好大,腰杆好细,我看得淌清口水,真想马上骑上去干她。但是表嫂脾气不好,从不跟别的男人啰嗦,我怕惹出麻烦误了拐她娃娃的大事,只好忍住,多看了她几眼后走了。回到家中,我看着自己的婆娘就恶心,她长得像鬼一样,特别是那一身肥肉,横看竖看都像一个捶草棒。

何关元干咳了几声,从黄代本手中要了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继续交待,又过了几天,我突然听说表哥邓德高已经到猫猫山给矿老板驮矿石去了,家中只剩下王玉芬和小刚刚,觉得机会难得。我想了一天一夜,就想了一个骗她出门的好办法……

何关元被抓的第三天,康副局长带领办案民警把小刚刚送回邓德高家,同时还押着何关元到发案地进行法制宣传。邓德高家一下子聚集了数百人,有的买来鞭炮,有的忙着给公安人员递烟倒茶。邓德高家还杀了鸡,煮了猪腿,磨了豆花,买了 10瓶二星“浏阳河”酒,准备好好招待公安人员。

当康副局长把小刚刚送到王玉芬的怀里时,王玉芬大喊了一声“幺儿”,把小刚刚抱得紧紧的,生怕又被人抢走似的。

当天,公安机关押着何关元在位卓村委会的院子里召开公捕大会,宣布对何关元依法逮捕。王玉芬和儿子没有到场,邓德高站在离何关元不远的地方,跳起脚骂,我真想亲手把你狗日的杀了,再把你的狗鸡巴割下来给你妈做下酒菜!

邓德高仍然呆在家中,与媳妇王玉芬一起忙地里的农活。这不仅是王玉芬不准他出去打工,而且是他自己不愿出门打工。他害怕外出一段时间后回来媳妇又不在家。每到天黑,王玉芬就感觉位卓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她仿佛置身万丈深渊,一边往下坠一边往上挣扎。

位卓,对于邓德高和他的媳妇来说是家乡,对于他们的儿子来说,是爸爸和妈妈,而对于一位在位卓长大的诗人来说,是一面开满野花、生长玉米的山坡,是一个很旧的地名,或者麻雀狂欢后的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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