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白开

郭容城

这是上海市一所不出名的大学，我和无数学子从全国各地奔来这里参加英语学习夏令营。虽然我对这儿没什么好感，但作为一个暂居地，这儿还是不错的：新建的大楼、现代化的设施、宽阔的楼道……但值得一提的是这儿没有开水房——也许正是因为这是一座“现代化”校园。

因此我便日复一日地灌着各色各样的饮料，由于这是我第一次能够肆无忌惮地喝饮料，因此我喝得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只要将瓶子靠到嘴上，手一抬，便能闻到一阵直冲心脾的香气，喉咙一动，便是一道香醇滑过喉际。多美味啊！可是时间一长，我就发现：饮料解不了渴，我就像用来藏酒的酒葫芦，饮料只是能充满我的胃，解不了我的渴。

我不禁想起距离千里之外的远方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小城，每当我坐在那儿的小板凳上，喝着那儿的凉白开，感受着那股清洌甘甜的山泉水滑过我的食道时，我总会想起千百年前有着拗口名字的老祖宗们也是这样坐在几经擦拭仍然如新的太师椅上，喝着从荒芜后院那口近乎干涸的老井中打上来，在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中加热、沸腾的，又放在临街那扇泛黄的纸糊窗子边待东边的风儿慢慢冷却它的，在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刚好投射在这把斑驳的茶壶壶口上时正好冷却的——凉白开。

不仅如此，我还能看见宋朝一家生意冷淡的店中老板面带愁容咽着凉白开的样子，听见明朝偏僻村庄村口那棵己近枯死的樟树下卖枣人难熬酷暑，大口喝凉白开的声音……这不是因为我正处在耽于幻想的青春期，而是因为凉白开陪伴着无数的人度过悲惨或美好的一生，伴随着许多幸与不幸的发生。历史的车轮已经转了一圈又一圈，碾过无数的钢铁与玫瑰，但只有它，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为人们解去所有的渴——因为它有灵气，它的样子是在无数岁月的打磨与无数的世事雕刻中成形的，没有形状就是最好的形状。它了解一切，它明白一切，它就是一切。

反观饮料，它有着人工给予的美丽身段，却没有历史留下的浑厚气质，它有着化学物质与冰冷机械共同调配出的馥郁香气与香醇口感，却缺失了凉白开的清冽，以及细细品尝时的那份深邃。当它滑进食道，我只能感受到一份生硬的香醇。我不解，如果生活中少了凉白开、没了凉白开、不见了凉白开，又还有谁能解我心中的渴呢？

梦中，我成了一碗凉白开，静静躺着，静静的。年轮一圈又一圈，到了2016年，到了这座现代化的没有开水房的美丽大学校园中……

然后我醒了。

一片盛夏光景，天蓝草绿水清，清晨的露珠仍挂在草坪中的水杉枝叶上，衬得草与树都十分饱满，像是刚喝了一杯凉白开。

而远方那片模糊的群山似乎也不再模糊，因为那里有我的家乡，我的凉白开。于是我便怀着百倍热情去想念那有着凉白开陪伴的家乡。为什么？很简单——我渴了。

只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望梅止渴……

本文通过对比手法写了现代化饮料与传统凉白开的本质不同，表面是在写物，但作者的用意非常明确： 现代社会中，传统文化不可丢，乡愁还需回乡品。这种托物说理的写法，值得我们借鉴。

（武汉 周东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