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晟刚
“舍”在中国是一个哲学问题,而中国画作为一种艺术,是和中国哲学密不可分的,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里的损即减损,这就促使中国画一般讲怎么减东西,怎么做到小中见大。化繁为简,提炼笔墨,简括构图,做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使万象物色,用简净至纯的笔墨来表达情感。中国哲学是做的负法哲学。舍是一个明理的过程,损之又损,减之又减,舍而再舍,约而再约“道”便显露出来;这个求道的过程中,就已经开辟出一块广阔的空间来。这么一个复杂的过程,是一个华去而朴存的过程,虽为而非为,不为而为。只有荡涤尘垢,化掉渣滓,修缮整治,使复如初,而后才能“统体光明”。
对于空白的认识和运用,是中国画最优秀的传统。老子用“无”的概念,来表示很多难以言传的旨意,其中也包括了佛家的“空”无与空,其为用大矣;当其无,为有之用。壁若器皿,房屋,其壁为实在,为质地,但它不是用之所在;而中间的空处,虚地,才是用处。当然,不存在无用处,也就无从产生空与无的有用处。“空”与“无”的发明与使用,正宛如数字上数字“0”的发明与使用,意义重大。
计白当黑,此时的“白”已不是绝对的静止的空洞无物,这是中中国画所特有的审美思维。中国画上留出空白处,其意义对于西方人来说难以认识,对他们而言,空间就是抽象的虚空。而中国画的空杯则可以包含一切,鱼之所在,当然是水,可以是小河之水清,可以是江阔。空白处,可以是云,水,天,地,光,山等,即是构图的需要也是气韵流露,意象生发之所在;“当黑”也不是笔墨的残缺与造型的搪赛,它是艺匠经营的,完善的表达方式。如清代八大山人经常画的鱼,只是寥寥几笔画一个鱼,在就是题字盖章,没画水却有水,给人以更加强烈的想想空间产生画外之画。
中国画中的舍和中国传统哲学相关,而不管是儒家的中庸和道家的阴阳辩证,都是说舍不得不提一下不舍,舍也就是“空”“无”“白”或者在画面中的“虚”“舒”“藏”等。不舍也就是“满”“有”“黑”在画面中的“实”“密”“露”等。这些词在绘画中构成了各种关系,如无中生有,计白当黑,虚实相生。舍与不舍的关系也是相互辩证统一在一幅画中的。在绘画作品中的舍是指空白,但不是空洞,它本身是有东西的只是作者提炼成了白也就是舍,虽舍却是画外之景。作品中不舍一般是指我们能看到的包括提拔,而这些也是提炼舍去一些画外之景而成。舍与不舍的相互提炼就产生了画外之景。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武”。在一幅画中,尚若笔墨过多,至于没有了空白,黑也就失去了作用,就像在作画时没有取舍,都画就等于都没画。
在构图上看,中国国画讲究气,“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空白处,虚处,有“气”生发,是气盈盛处。这些虚处,留出无限的想象空间,读者会自己补充上,这时的视觉欣赏是高级的,是须用心气相和之。
舍即空即无画处皆是妙境“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声音相和,前后相随”矛盾的雙方的互动,产生出最大的效能。无中所生之“有”虽然是想想出来的有不是现实看到的有,但却远胜于可见之形,这种“有”是在无中产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有”,这就使这无中产生的“有”具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和不同的内涵,更具有生命力。 “远山无皴,远水无波,远人无目,非无也,如无耳”。这样是取舍来画出中国画的空间。当然中国画的空间意识,不是建立在实际的透视知识基础上的,而是基于“计白当黑”以及“有无相生”“虚实相生”之道的。中国画虽然是所谓的散点透视,但它绝对不是无视空间感,其实所谓的焦点透视构图法,在汉画像砖石上已分明可见。如郭熙的“高远”“深远”“平远”。韩拙的“阔远”“迷远”“幽远”的“三远”之说。
大处构图要求取舍,求其虚,一笔一墨也不可过于实之。“有无相生”“虚实相生”“计白当黑”是大法,至于笔墨的藏与露,疏与密,简与繁,则是具体的实践,实际上也就是笔墨取舍的。也可以说一种笔墨提炼。要求笔墨简练,做到不能添一笔或减一笔。捡其精要,转而为实,脱去町畦,变态毫端。如张僧繇,吴道子之妙在于:“笔才一二,象已应焉;离披点画,时见却落,此虽笔不周而意周也。”笔墨的时见却落,是一种高明的手法,善用之,则需要非凡的智慧。笔不周而意周,即计白当黑,虚实相生的道理,用笔的形断而意连,即画之写意,形有所不完,而神特备。形虽断,而意可连,气可贯,神可交。这样就产生了不完整的形式何有缺陷的事实,在表达精神时却未必不完整和有缺陷,相反,更能激发读者的注意力和想象力,进而透过形式而注意内部的真实与丰富。从无笔墨处求神理,于创作如是,于欣赏亦如是。“如空中书字,虽然不成,而文采已彰”,故善悟者在乎“虚”,于可见的有限的形象之外,展现出无限的意象的心性与境界。做到以实带虚,以虚代实,以露引藏,以藏当露,愈藏而愈露,景象愈阔,境界愈大,为难能可贵。笔墨多一笔不少一笔,少一笔则意境高一层。
在造型上看,也是对所画事物的提炼与概括,不能以具象临摹为重点,要根据自己的心性修养和世界观,人生观,宗教观等去提炼出一套高级的表现符号,看着简单其实是以简驭繁。笔墨虽简,其势仍大,其味尤长,此中国画理之独绝处,在似与不似之间。从汉代以来园为规以象天,方为矩以象地,方圆互用,阴阳互藏绘画中有方有园,有势有节,有安有危,就如兵家行事有正有奇。形而下学总有限,形而上学总无限。中国画都是讲究形而上学,追求的是造型上面的东西。中国画的写意和西方画中的抽象构图都是对事物的取舍,这就不得不说一下中国画自古以来所追求神,或者说是意。在中国画中意是统领全局,古有意在笔先,绘画先立意之说。
在设色上看,也是要去有舍有取,在有意无意之间,不在取色,而在取气,和取意,没有绝对的写实与具象,也没有绝对的写意与抽象。当然我们在一直在抽象和提炼,但是色彩本身是有质量,和重量的,我们在做画时通过色块的质量,来造势。使画面有气的流动来使人画面在静的二维空间产生动的三维空间。产生空间感,正如老子所谓的“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和太极图的阴阳的s形产生视觉上的平衡潘天寿的《雄视图》中的右上角一雄鹰是用重墨而脚下石头用浅赭色,这样就是得雄鹰在石头上站的稳如泰山之感。
综上所述,取舍,必须合于理法,故而,舍取不由人也,舍取,必须出于画人之艺心。至于画技易学,而舍取之道,画外之理而是个学的过程,已经是脱离了学的层面,需要切身去感悟,验证,考的是“见自本性”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