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汉语对外来文明的吸收从未停止过。第一本汉英字典的诞生、第一个现代出版社的出现以及大量西学名词的汉译,为中国人打开了一扇扇眺望世界的窗户。
在19世纪之前,汉语吸收西方词汇基本遵循这种模式:由来华传教士在中国人的帮助下将一本西洋著作翻译成中文,因此书中的西洋专有名词有了中文的对应词汇。这种模式见一个词翻译一个词,不成体系。19世纪初,英国伦敦会新教传教士马礼逊推进了这种模式,在西方词汇和汉语词汇之间建立起系统性的对应关联。
马礼逊于1782年生于苏格兰,曾在伦敦跟一位广东人学习汉语。1807年9月,马礼逊初来广州。因当时中国禁教,为偷偷传教,马礼逊迫切希望融入中国百姓的生活,因此非常卖力地学习中国话。到1808年6月返回澳门时,马礼逊已经熟练掌握了粤语和官话。
自1808年开始,马礼逊以《康熙字典》为据,历经15年编成了三部分六卷本的《华英字典》。这部字典包含一部汉英字典和一部英汉字典,几乎是马礼逊一人独立完成。此后,来华的美、英新教传教士几乎都以马礼逊的《华英字典》作为学习汉语的经典教科书。
马礼逊之后,传教士的造词事业兴继不绝。许多图书馆藏有再版的马礼逊《华英字典》,其扉页下半部分往往会有“The 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 Press”的字样。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代表大名鼎鼎的墨海书馆。它是上海最早的现代出版社,为上海最早采用西式汉文铅印活字印刷术的印刷机构。
墨海书馆的创办人叫麦都思。1843年,上海开埠不久,麦都思和几个传教士来到上海,在当时的江海北关附近伦敦传道会总部开办了墨海书馆。
墨海书馆先后出版了《数学启蒙》《续几何原本》《代数学》《代微积拾级》等著作。这些著作的主要翻译者均为伟烈亚力。伟烈亚力厘定了“圆锥”“曲线”“轴线”等术语,还首次向中国介绍了虚数,并引入了“×”“÷”“=”“∞”等西方运算符号,以及“代数”“微分”“积分”“系数”“椭圆”“级数”“常数”“变数”等词。
此后不久,伟烈亚力在墨海书馆创办了刊物《六合丛谈》,这是当时中文世界最好的综合性新闻刊物。其他刊物往往都是西方传教士劝人信教的,这部刊物虽不能免俗,却以“通中外之情,载远近之事,尽古今之变”为旨趣,刊登了大量国内外消息,其影响力远迈中国之境,尤其受到日本追捧。
“化学”是不折不扣的新名词,清末之前从未见于汉文典籍,不仅中国典籍没有,日本典籍也没有。虽然“化学”一词的发明权长期被归功于日本人,但它的诞生地是上海,创制过程中也有中国人的身影。
日本兰学(日本对西学的称呼)著作将荷兰语化学一词“Chemie”音译为“舍密”。此前,马礼逊《华英字典》可能是看到化学家也把瓶瓶罐罐放到火上炼烤,于是将chemist(化学家)一词生硬地翻译为“丹家”,即炼丹药的方士。
20世纪80年代,新成果不断涌现,其中著名的改良派思想家王韬的日记受到学界瞩目。人们惊讶地发现,王韬于1855年在日记中记载了自己观看一位“戴君”表演实验的经历。面对戴君“特出奇器,盛水于桮交相注,渴顿复变色”的现象,王韬恍然大悟,就把这种神奇的把戏命名为“化学”。这一记录早于已知的所有日文文献。
王韬对“化学”这个译名甚是得意,并告诉了书馆的传教士伟烈亚力。伟烈亚力也觉得不错,于是在墨海书馆出版的《六合丛谈》中沿用了这种译法。
1859年,日本德川幕府将原本不多的宗教内容删去后,以官方名义出版了《六合丛谈》的合订本,让日本人第一次见到了“化学”一词。(据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