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
每每到了冬日,才感觉实实在在触摸到了岁月。年是冬日中间的分界。有了这分界,便在年前感到岁月一天天变短,直到残剩无多。过了年,忽然又有大把的日子,成了时光的富翁,一下子可以大有可为了。
岁月是用时光来计算的。那么时光又在哪里?在钟表上,在日历上,还是行走在窗前的阳光里?
窗子是房屋最迷人的镜框,节气变换着镜框里的风景。冬意最浓的那些天,屋里的热气和窗外的阳光一起努力,将玻璃上冻结的冰雪融化:它们总是先从中间化开,向四边蔓延。透过这美妙的冰洞,我发现原来严冬的世界才是最明亮的。
一日,朋友送来一盆“香棒”,放在我的窗台上说:“看吧,多漂亮的大叶子!”
这叶子像一只只绿色光亮的大手,伸出来叫人欣赏。逆光中,它们的叶筋舒展着舒畅又潇洒的線条。一种奇特的感觉出现了!严寒占据窗外,丰腴的春天却在我的房中怡然自得。
自从有了这盆“香棒”,我才发现我的书房竟有如此灿烂的阳光。阳光照进书房并辐射到每一片叶子和每一根叶梗,把它们变得像碧玉一样纯净、通亮、圣洁。我还发现,这光亮的叶子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存在,而是为了证实阳光的明媚、魅力和神奇。或者,任何事物都同时证实着另一个事物的存在。
冬日里,太阳环绕地球的轨道变得又斜又低。夏天里,阳光的双足最多只能站在我的窗台上,现在却长驱直入,直射在我北面的墙壁上。一尊唐代的木佛一直伫立在阴影里沉思,此刻却迎着一束光芒无声地微笑了。
冬日的阳光充满着我的世界,化为闪闪烁烁的光雾,朝着四周阴暗的地方浸染。阴影又执著又调皮,阳光照到哪里,它就立刻躲到光的背后。而愈是幽暗的地方,愈能看见被阳光照得晶晶发光的、游动的尘埃。
冬日里最令人费解的还是天空。
盛夏里,有时乌云四合,那即将被峥嵘的云吞没的最后一块蓝天,好似天空的一个洞,无穷而深远。而现在整个天空全成了这样,在你头顶上无边无际地展开,空阔、高远、清澈、庄严!除去少有的飘雪的日子,天空在大多数时间连一点点云丝也没有,鸟儿也不敢飞上去。这不仅由于它冷冽寥廓,还因为它大得让你一仰起头就感到自己的渺小。
我在大地上注视着冬天的脚步,想看看它究竟怎样一步步、沿着哪个方向一直走到春天!
从全文看,作者主要描写了冬天哪两种景物?作者说“任何事物都同时证实着另一个事物的存在”,你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