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皓亮
94岁的高龄,花白的头发,深邃的双眸,龚全珍老人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望着访客,她背后的墙壁上挂着甘祖昌将军的戎装照。龚全珍老人一生对理想信念的坚守,一心为民的博大情怀,赢得了人们深深的敬意。
龚家兄弟姊妹11个,龚全珍最崇拜三哥。1938年,日军入侵山东烟台,三哥跟着共产党去抗日,临走前说:“你好好学习,过3年我回来领你参加革命。”
1942年,龚全珍决心不再等,借口妈妈生病而退学,剪短头发,动身前往安徽、河南,一边找三哥,一边读书。
“流亡的生活很苦,每餐只有点蔬菜,根本没油,但吃着很香。”龚全珍在路上丢了梳子,她怕头上生虱子,索性理了个平头。
学校的老师听说女生寝室住了个男生,夜里紧急查寝室,原来是个“假小子”。
龚全珍一天最多能走100多里路,这是流亡路上练出来的一大本领。1944年,日军进攻河南,龚全珍和流亡的师生一起,走了20多天抵达陕西。
1945年,龚全珍考入西北大学,那里有很多进步学生,他们发起学生运动,这让龚全珍对共产党有了近距离的了解。
“进步学生组织成立自助会遭禁,进步书籍被没收。”逃亡路上的所见所闻,加上大学校园里的遭遇,让最初只为找三哥的龚全珍逐步觉醒。
1949年,新中国成立,龚全珍大学毕业,由于受三哥和进步学生的影响,她报名参军,要求到边疆工作。随后,龚全珍被分配到新疆军区子弟学校当老师。在那里,很多参加过革命的老党员都成为她的同事。
龚全珍向组织提交了入党申请书,由于工作出色,1949年底,经组织批准,她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一腔热血建设边疆的女教师,和战功赫赫、扎根边疆的老红军甘祖昌在建设边疆中相遇。
有同事担心,一个是连“龚”字都写不出的军人,一个是钟爱《简·爱》的大学生,两者能有共同话语吗?文化水平不高的甘祖昌给妻子解释了什么叫主观主义,教她读懂革命这本无字书。龚全珍则给丈夫讲解某个字词的读法、词义、用法。
崇拜三哥,走上探寻革命真理之路。在丈夫身上,龚全珍则读懂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
1957年,丈夫甘祖昌因伤病主动请辞,回家乡江西莲花县务农。龚全珍也跟随丈夫来到莲花县。
回乡后,夫妇俩严格按照党的生活准则办事,尊重乡村干部,从不摆老干部的架子;对待子女、亲属,也是非常严格,不搞特殊化。
甘祖昌回到了熟悉的山山水水。龚全珍踏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将军挑起粪筐满村捡粪积肥。而完全听不懂当地方言的龚全珍一个人步行40多里路,向县文教局毛遂自荐当老师。
甘祖昌一回家就变成“赤脚大仙”,光着脚下田插秧。生平第一回见到水稻秧田的龚全珍下田后左支右绌,小心翼翼迈着步子。
甘祖昌带领乡亲们开荒种田、架桥、修水库,除了自己的工资,还打起妻子工资的主意。
“领了工资,先交党费、留下生活费,其余的全部买农药化肥支援农业”。1986年,将军辞世,一句嘱咐,龚全珍默默铭记,并延续着将军的高尚德行。
“他虽不像知识分子那样温情,但爱得炽热。他承认我为他付出的一切。我们也有共同之處,对生活要求不高,为理想可以贡献出一切。” 龚全珍老人感慨,共同生活33年,这样的生活让自己感到充实幸福。
70岁高龄时,龚全珍老人开始着手做社会调查,关心基层老人问题;到各乡镇调查青少年失学情况,参与成立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成立写作小组,弘扬井冈山精神,鞭挞腐败现象……少先队开展活动少,她便主动到小学讲课做报告。她还成立了“龚全珍工作室”服务社区、群众;她设立的“龚全珍爱心救助基金”,已经筹集资金近40万元,资助了140多名困难学生。
即便如此,龚全珍仍然时时审视自己,做得是否符合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在龚全珍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正是在践行她当年的入党誓言。
“我不能庸庸碌碌过日子,应以战斗的姿态向死神挑战;我不能在日常生活中沉沦,要抽出主要时间来工作。”这是老人1997年4月10日在日记中的一句话。2013年,老人在日记中写道:“91岁了,能干点什么呢?为社区的建设尽点力,不能等死。”
年岁已高,老人时常会想起对孩子的亏欠,自己关爱学生胜于自己的儿女。“过去以此为荣,现在感到惭愧。在有生之年要尽量弥补一点。”
“残荷,虽失去春夏时的风采,却坚持挺住,不怕秋风的袭击,它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给人们,在挖出一担担洁白的莲藕时才倒下,它奉献了一生,人也该有这种精神。”这是龚全珍老人在日记里写的,也是她最喜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