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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鲍佳音是名副其实的伦敦女王:剑桥大学工商管理硕士的闪亮头衔,职场稳健步步盈升至欧莱雅英国公司市场总监、RB有史以来第一位荣升Top 400高管的中国女性。熠熠舞台、霁月光风。金发碧眼的异乡,她收获光芒、爱情、肯定。她的盛年如同那粲然从容、缓缓拾步的莫奈花园。突然有一天,劫难突至。所有荣耀散尽,来处才是希望和远方。有一双坚毅的手,牵引着她,回家去。
幸福一家子
然后,用另一种方式,重活。用一直的爱,新生。
这一次,爱在北京——
从北京到伦敦,万里奔袭只为遇见你
鲍佳音1980年出生于一个老北京之家。“百年始获掌中珠,周岁佳音识之无。”爷爷一首原创诗,道尽一家人的期许和爱。鲍佳音的父母在廊坊工作,她也在廊坊和北京穿梭长大。
在廊坊管道中学读书时,鲍佳音已是学校有名的才女。她婷婷悠然,卓然内秀。不止学习优异,琴棋书画样样拿手。1998年,鲍佳音考入北京大学外交学院。大学四年,她一直潜身于书海,苦学英语。出国,去更远的世界看看,是这个漂亮女孩的首选。毕业后,鲍佳音如愿接到美国一所大学的OFFER。在办理签证时,却被拒签。此前,鲍佳音已签约到了宝洁公司北京分公司,因为出国毁约,重签时她被外派到了武汉做客户经理。
盛夏骄阳,炽烈如明,在街头忙碌,鲍佳音的留学梦从未有片刻停息。一年后,鲍佳音升职去宜昌管理分销商。她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申请到了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然而,由于“9·11”事件之后,美国签证异常严苛。她又先后两次被拒签。两年后,鲍佳音跳槽到雀巢北京公司做品牌经理,负责新产品在中国的推广。在别人眼里压力重重的工作,在她那里却是广阔天地。在职场游刃有余、闪躲腾挪,鲍佳音的父亲骄傲欣慰。他把家安在了北京,守护在女儿身边。
女主人公鲍佳音
3年后,鲍佳音去了利杰时(国际跨国公司)做经理,视线越来越开阔,她的出国梦也如同春天的蒲公英,急待迎风挥洒。工作7年,她先后三次托福两次雅思,每次都成绩优异。2009年,鲍佳音从利杰时北京公司调到英国公司工作。这一年,她已29岁,周围女孩都已结婚生子。鲍佳音也有一份稳定的感情,两人已谈婚论嫁。不能陪着去远方,这份情无疾而终。
在英国分公司,鲍佳音依旧负责新产品推广。异乡异人,她无所畏惧,像海绵一样汲取着异乡的长处。她成为项目负责人,月薪折合人民币4万多元,十足的金领。一年后,鲍佳音考取剑桥大学商学院MBA,在所有人的惊讶下辞职,重返校园。深造一年,鲍佳音吸饱知识的营养液,重返北京分公司任高管。
2011年11月,鲍佳音去伦敦出差。一天晚上,她应邀去参加一个聚会。认识的人不多,她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吃东西。见她左顾右盼,一个穿灰色夹克衫的男子微笑着一指:“左边第二个门。”鲍佳音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找卫生间?”对方笑了起来:“误会,我以为你要去院子透透气。”玩笑间相识。他叫MattLi,北京人,北大计算机系毕业,比鲍佳音大5岁。他正是标准理科男,一件很土的夹克衫,笑得憨憨。一聊,他更“露怯”,理想竟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就是缘分。鲍佳音高挑漂亮,温婉可人,她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不缺高富帅,她都未像这次遇见这样动心,这个男人可托付终身。MattLi是华为总部职员,正被外派到伦敦。两人定了情。和女儿几任男友一样,父亲不能接受这些不如女儿的男孩。鲍佳音爱情誓言铮铮:错过MattLi,我一辈子都会是一个人。不久,MattLi调到北京。2012年9月,两人结婚了。
婚后,鲍佳音怀孕了。就在此时,她有了一个调往伦敦的机会。回想初到伦敦工作一年,她负责把一个新产品推广到全球,她要和世界各国的代表用英语沟通,吵架,融合,她挥斥方遒,世界和生活,仿佛都在她的手里。她舍不得那个难得的舞台,于是她决定重返。MattLi不是一个浪漫的人,这一次,他选择了最大的浪漫:你去哪里,我都支持。他开始申请调往英国。未果,他只有先调到了德国。
“我只能离你近一些,更近一些。”这或许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鲍佳音的选择,遭到了父亲反对。她这次赴英,是做全球市场经理,负责新药品的全球拓展。女儿一个孕妇只身一人难以想象。鲍佳音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这个职位,是RB全球前400的职位。鲍佳音也是唯一一个进入前400的中国女性。
一个人在伦敦,鲍佳音的日子充斥着硝烟,也充斥着温情。作为一个新项目负责人,她迎战每一个铁拳暗箭的困难。回到家,她要静心安抚和她鏖战一天的腹中宝宝。作为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上司、同事、老乡、朋友,鲍佳音交友甚广,她的家就是一个朋友的集散地,谁遇到困难,遇到烦心事,都会到她这里来排解。周末,她要放下这一切,赶赴德国去和MattLi团聚。或者,MattLi飞过来看她。俩人一起做饭、去博物馆参观、看书,手牵手看欧洲的落日昏黄。生活的窗,是一个北京金领顺顺利利变成了一个世界经理人的披荆斩棘。就连宝宝,都没有任何妊娠反应,完美地配合着妈妈。
2013年3月,鲍佳音要临产了。母亲从国内赶了过去照顾。此前,MattLi一直在申请调往英国。实在申调不成,为了照顾妻子,他选择了辞职。
他乡重病毅然回国,寻找我的生命河床
鲍佳音胎位倒置,在国内这是一件很容易的、有多种方法可以解决的小问题,欧洲医院却只有一个办法,用手通过母体将胎儿生生转动过来。这是一个被英国妇科医生号称为成功率99%的技术,鲍佳音却恰恰是那罕见的1%,在几次转动矫正术后,2013年3月,她出现了破水早产症状。
3月28日这天,鲍佳音住进了医院。巧的是,正值英国一个假期,医生们都放假了。在医院等了近7个小时,她才等来一个医生做了剖腹产手术。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生子经过,让妈妈吓得心脏病都复发了,MattLi一个劲地说:“早知道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在英国生孩子。这简直是拿命开玩笑。”鲍佳音连忙安慰他说:“这些事都赶巧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欧洲人没有坐月子的习惯,产妇在生产24小时后,必须按照医生的要求洗澡。MattLi多次和医生沟通,但被告知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做。鲍佳音洗澡后很快引起了伤口化脓、大出血,调养身体又费了很多周折。几番折腾,鲍佳音身体虚弱,也没有奶水。MattLi心急如焚,决定按照中国传统,让妻子好好坐月子,将身体调养好。然而,说起来容易实施却根本不现实,他想煲一碗乌鸡汤却根本买不到食材。鲍佳音没有把这些磨砺当作一回事,身体基本复原了,就和那些欧洲产妇一样起来跑步,健身:“人家欧洲人能做到,我们也能。我可没那么娇气。”MattLi直摇头。
困难还在后面。由于宝宝是早产,很不好带。在伦敦,很难像在国内一样找到职业月嫂,他们曾聘请多个菲佣或台湾保姆帮忙,都不理想。晚上频频起夜,鲍佳音刚刚复原的身体很快吃不消了,得了产后抑郁症。每天睡不好,人也变得很焦躁。
MattLi找工作的过程也异常曲折。英国失业率高达20%,99%的留学生一毕业就选择回国,作为一个没有英国留学经历的外国人,MattLi已数不清自己碰了多少壁。回到家,鲍佳音稍微关心一下,就变成了质疑和责备。其实,依照当时鲍佳音的资历,她换一份工作并不需要自己去奔走,都是猎头公司交涉一两个月即可,薪水动辄上涨50%,不同的际遇,让她很难真正体会到MattLi的心情。两人隔三差五吵架,要强的鲍佳音希望MattLi多听听自己的建议,MattLi由于心烦,总是倔强地压过她,赢一回,才能洗刷心中的郁闷。半年后,鲍妈妈签证到期,必须回国了。两个人照顾孩子原本就手忙脚乱,冲突更多了起来。
2013年年底,MattLi在伦敦一家跨国公司找到了一份收入很不错的工作,鲍佳音经过7个月的休整,也重新回到了职场。旷日持久的对峙,冲过了婚姻的悬崖,也冲过了最难的时光。
2014年初,鲍佳音又怀上了二宝,她进入欧莱雅英国公司任市场总监,经过一两年会被派回中国担任事业部总经理。这是一个无限光明的前景,公司的管理也很人性化,为了方便她带孩子,每周五允许她在家工作。上班时间,鲍佳音就把孩子送到海德公园旁的一个幼儿园,下班后她可以跑步去接孩子。一切,那么完美。
2014年7月的一天,鲍佳音的左脸突然开始发麻。起初,她以为是面部肌肉受凉,并没有放在心上。情况越来越严重,她一个人到公司医保所在的一家私立医院去做进一步检查,结果发现脑干有阴影。几天后,穿刺确定为脑干肿瘤。鲍佳音难以置信,她冲到每天跑步的海德公园,想哭,却没有泪。她想像疯子一样呐喊,想质问每一个人:“为什么是我?真的是我吗?”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鲍佳音拼命奔跑着。汗水和泪水磅礴,她逐渐平静了下来。回到家,一切那么温馨,和昨天一般无二。可是,一切都马上要改变模样,鲍佳音百感交集,把诊断书交到MattLi的手里。他愣了好大一会,紧紧拥抱住了妻子:“不怕,有我。”当晚,安顿好妻女,MattLi打开电脑,开始搜集关于脑干肿瘤的资料。他是个丈夫,他必须为妻子承担起专家以外的、力所能及的资料帮助。之后,鲍佳音开始在伦敦最有名的医院诊治。与此同时,MattLi还把妻子的资料通过校友、朋友传递到美国、日本等国家的专家那里,进行会诊。
北大才女向死而生,北京创造的生命奇迹
之后,MattLi翻阅了上百篇该病著作、论文,把每个资料反复研究,给专家提供对照和参考。因此,当多数专家让鲍佳音放弃手术,回家休养时,他并不意外。鲍佳音所患的脑干肿瘤是世界上最难治愈的癌症之一:该病所在区域属于手术禁区,放化疗不敏感,药物很难到达病灶。由于无法像其他肿瘤患者一样,摘取病灶部分进行化验,根本无法进行针对性的治疗。唯一可行的是放疗,有很多患者在放疗后病情加重。该病平均生存周期是一年半,机遇、运气等各种因素缺一不可。
鲍佳音已被判死刑,刑期一年半。这令鲍佳音难以承受,她几度到了崩溃的边缘。伦敦,还是那个星光熠熠的舞台,却已是死神的逼仄死地。走投无路的窄巷里,鲍佳音沉静了下来,复活了过来。她和丈夫一起咨询了很多专家,参与治疗的整个过程,她要亲耳从医生那里听到希望。终于,一些著名中医建议他们继续治疗,提供了国内几个康复较好的患者案例。
希望来了。绝望也来了。要活着,要吃药,鲍佳音就必须打掉腹中的孩子。那是个异常残酷的下午,下着雨。在英国王妃产子的医院,鲍佳音曾将这里列为自己生下二宝的宝地,现在却含着泪,忍着痛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孩子。鲍佳音在手术室里无声流泪,MattLi在外面含泪祈祷:孩子,我们和你来生再约。
之后,在妻子面前,MattLi尽可能轻松着,玩笑着。对于这个理科男来说,诙谐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修行。绝望过吗?抵死。痛悔过吗?没有来路。如果让MattLi重新选择,他一定不会支持妻子来伦敦。这里风华无限,天地广阔,也刀枪林立,无处排解。在金发碧眼间,鲍佳音壁垒重重,多少挣扎只能在内心消融。
而在北京,有朋友,有亲人,有感同身受的痛,也有争吵之后的发泄。过去,鲍佳音走得那么快,那么急,漂亮,强势,毫无差池。现在,她病了,她需要一个港湾。这个港湾,是一个更博大的地方。鲍佳音和MattLi都想回到北京去,那是她起跑的地方,燕园茵茵,有师友相扶。她要在亲情里休整,将厄运的腐朽汲养,绝望生根,涅槃升腾,重新起航。
当时MattLi正在和一个朋友合作一个项目,还有半个月就要完结,朋友承诺给予MattLi高薪和股份。这些浮华和诱惑,都无法阻挡回家的路。2014年11月,他辞职和妻子一起回国。
两个金领没有了收入,不怕。各种专家给予了各种死亡预言,也不怕了。鲍佳音有娇俏的女儿,有含泪陪跑的父母。她重生在命运的生死线上,神经损伤,视力受损,头痛欲裂,统统不怕了。之后,鲍佳音在丈夫的陪同下去上海、杭州等治疗脑干肿瘤顶级的中医机构进行咨询。在多个中医专家的会诊下,鲍佳音进行了第一轮的中药治疗。
自从鲍佳音生病后,MattLi就报名参加了中医科学院的培训班,每天翻阅大量的中医古籍,练就自己对中医治疗的甄别能力,除了各大医院的诊治和中药,他还在各地遍寻偏方,给妻子进行尝试。鲍妈妈也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女儿。2015年5月,经过多个疗程的中医诊治,鲍佳音的病情稳定了,这让一家人非常兴奋,为巩固效果,遵照专家建议,鲍佳音进行了放疗。
然而,放疗后,鲍佳音的病情突然加重,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意识也陷入了混沌。MattLi曾经幻想,等妻子好起来,重新去职场展露她最向往的风光。妻子这一次倒下,让他终于幻灭,最后的坚强轰然倒塌。
泪水中,MattLi感触到了一双柔软的手。那是鲍佳音在轻轻安抚:“老天实在对我眷顾有加。从小该得到的一样不差,美丽、智慧、才华、学业、事业、爱情、婚姻、孩子,一路在爱与赞美中走来。我‘聪明过头了,现在落个“脑残”考验一下……”妻子的豁达,让MattLi豁然开朗:现在正是妻子疾跑的开始,他这个助跑,怎么能轻易泄气?他仿佛聆听到了鲍佳音的心声:“我会咬牙跑到终点,如果我不幸退跑,你们只需在未明湖畔赏银杏时替我采上一片,在康河吟唱一声‘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MattLi哭了,又笑了。命运哀哀,他应该早就懂得:妻子的世界已和过去天翻地覆。过往,她飞尽了生平力气。现在,她必须慢下来,学会细水长流,温雨煮雪。这,才是他们回国的意义。
他们在北京高级医馆、百家合符专家帮助下,制定了治疗方案。苏州中医专家范长伟也赶赴北京,为鲍佳音进行了针灸、艾灸等治疗。为了让鲍佳音信心百倍地和疾病作斗争,家人把生活调节得有声有色。鲍佳音的左半身无力,抱孩子很吃力,为了让她和孩子有固定的相处时间,MattLi和阿姨每晚都要安排别开生面的“亲子时间”。生的绝,活的拼,未来,不绕过。如今鲍佳音已平稳度过了一年半。她向华而立,发挥自己多才多艺的能力,制造起了钻石画。钻石画制作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需要把数以万计的细钻一颗颗粘黏起来。鲍佳音的左眼不能看东西,左边身体无力,她只能用右眼,用右手一颗颗镶嵌。一幅钻石画,普通人几天就能完成,她却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难!难不过活着。她把一幅幅精美的画作在网上义卖,所得全部捐给儿童脑干肿瘤患者。
活着,被鲍佳音书写成了绚丽风景。她的霁月光风被宝洁校友会微信转发后,引发了人们的强烈关注,十一世班禅大师都给她写下了亲笔祝福。宝洁校友会在短短一个月内,为她捐款四十多万元。人们这样评价:“我们舍不得最漂亮的白鹭,舍不得最芬芳的兰花,佳音,欢迎你尽快归队!早传佳音!”(佳音邮箱:jiayinbao@hotmail.com,请读者与她交流,给她加油!)
编辑/陈宝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