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铺展的海(十首)

2016-05-20 21:17温古
草原 2016年5期
关键词:公章火苗过河

温古

诸神疲倦了,夜的深处,大陆架弓起。

——题记

在摩天岭岩壁下

岩石绷展的海,是更深的渊薮

那种冷,是对人类的漠视和拒绝

化石的鱼,游动在光线中

嵌在时间深处的蚌,滋养着泪的珠贝

虽然一种美,伸手可及

但我的手指,无法插入

这片低度燃烧的蓝

诸神疲倦了,夜的深处

大陆架弓起,年轻的翼龙在滑翔

它的风暴触动冷却的熔岩上

更多的史前水族。始祖鸟扁扁的头骨

正在酣睡中,但尖细的鸣叫声

已穿破了寂静,并唤醒了无边的森林

它的呼叫回应着远海的呼啸

让蛰伏在典籍中的古人,推窗探向

自己时代的云气,这时,更重的浪

滚来,并拍碎了梦里的岩岸

山博罗的中午

白云代替羊卧在山冈上

羊代替白云吃草

闪电代替鞭子割开浓云

鞭子领着雷霆继续爬坡

如果牧羊人变成了石头

那么狗为一群羊担负起全部责任

风跑累了,就到树丛里歇息吧

让雨点踩着草尖接着跑

一条溪流边跑边唱着流行歌

有朵浪高兴得竟跳了起来

搁笔西窗里

思想有多深,可以淹没一条船?

浪涌在何处?而文字起伏

一页白纸的上面,是人还是灵魂在走

白纸的下面,是黑暗还是大海?

如果忽然揭开,世界会发呆

鱼群拱着流沙,慢慢地硬化成石头

有一种痛,可以烧成火苗

有一种火苗,可以在脉管里奔跑

有一种奔跑,像正在书写的文字

这些产生于肉体、又脱离肉体的生物

寄生于肉体又将肉体嚼成沙粒的

真是文字吗?

秋草浩荡,谁也无法测量

其中的深渊

灯的诵词

多高的天空,才能够上今夜的星星?

多浓的夜色,才能汇聚成水的深渊?

树叶哗哗响,北风的浪涛

正在搬迁一座灵魂的城

头顶嗖嗖飞过破碎的瓦片

我偎住一盏灯,扶着尘埃坐下

四面的河都远去了,旷野上

隐约有一匹白马在叫喊

明日清晨,白霜覆盖的村外大道旁

一朵金菊花,披着尘土,含泪绽开了

从噩梦中醒来的人们

会一起看见它

穿过石洞,下山

我们在各自的回忆里,找到了

小小的洞穴。现在,我们能从

对方的眼睛里,掏出冷却了一千年的灰

现在我们转身,可以

告别夕阳下山

淹没在自己身体的黑暗里

身后有一朵花开了,光亮升起

并在我们的肩膀上找到了烛台

土地局的公章

抓起红色的公章,面对一叠纸迟疑

数行清晰的文字,似春天的麦田

面对通红的落日

再翻过一页,是洁净的白纸

那年冬天雪后,我晨练

跑过郊外的旷野,朝日高悬

没有联系的事物,忽然有了命定的归宿

这决定于握着公章的那只手

落日般将我们的一天定格

文字在吵嚷中,仅仅是计划、规划

申请、蓝图,是白纸上的一片青草

开发的呐喊,还没有引来

那座黑压压的水泥森林

正月初九,薛家湾彻夜爆竹声

如果岁月的交替,不需要战争

那么爆竹的模拟,何必激烈?

将安静炸成红色的粉末

空气也成了灰溜溜的尘土

如果日子一定要革命

没必要对天空的蓝,发泄怒火

一场雪安抚不了心中的火

那就再降一场吧,如果还不行

正月初九就再来一场。如果大地能静下来

我也想静静地睡一觉,将自己的梦

和田野山塬的梦连在一起

孤独之夜

在一张流光溢彩的星空下

就座的都是默默无语的观众

盛大的演出早已结束,演员离开舞台

但观众们仍然驻守着

他们相信自己的座位,已编上了

银河系的编码。那些演员从

舞台下来后,悄悄地坐在了他们的身边

黑暗中他发现,有人捧给他一束鲜花

他站起身要握手时,又发现,椅背上

刻着自己的墓志铭,笔迹有些磨损

沉默中,大家都望着他

眼角里含着亮亮的水

他觉得有必要再坐回繁星的深处

并轻轻地摘下了沾上鸟屎的眼镜

三口猪过河

三口猪过河

踩脏的是同一条河流

一条河,有三口猪蹚过

等于重复遭受了三次侮辱

小小的浪波,是天空

瓦蓝的碎片,在十二只猪蹄下

是十二次疼痛的呻吟

但泪水是污浊的

三口猪过河上岸,进入灌木丛

那水下的天空,正在修复

一朵朵白云,像木工推起的刨花

枯坐之后

斧刃、寒光如雪,而木材委地

山谷静如石头

涓涓的水,是卷起来

又放展的巧舌

那人枯坐。目光在溪流的暗处

亮起来

还有什么,能藏在深山而不留踪迹?

还有何计在深谷,而仍不能隐身?

即使,将寂寞的岁月修成

一截木头,即使驻守着

一生的笨拙

仍无法防备,追踪而来一把利斧

骤然的光芒一闪

白纸后面的雪,有多深

才能埋住,眼睛里火苗的颤抖?

(责任编辑 张世超)

猜你喜欢
公章火苗过河
年轻的火苗
一枚智能公章破解“两难”
过河
谦虚
一束火苗
过河
一起涉嫌伪造公章冒名诉讼案件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