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小镇“序曲”

[摘要]除了写实主义风格外，形式主义风格是小城镇电影中第二个较为突出的美学风格。形式主义风格在电影世界观的表达上更加重视电影语言的作用，这种类型的电影将现实社会中的心理状态和实际情况通过“形式”的方式展示出来。本文通过对《钢的琴》《巫山云雨》和《寻枪》三部作品的解读来总结导演在电影中使用了哪种空间叙事策略，从而完成了对小城镇生活在转型期的描写，并呈现出他们的美学观念。

[关键词]空间呈现；世界观；美学风格

和写实主义风格的导演一样，叙事语言方式的突出也是形式主义风格导演们的追求，这能够展示出他们在美学上的造诣。作为美学方面一个新的尝试，小城镇电影成为导演们对当代中国社会进行观察和思考的空间。

一、心理空间呈现——《巫山云雨》

《巫山云雨》在风格上属于代表性的形式主义电影，电影使用三段式结构代替了线性结构，象征性的叙事手段代替了戏剧冲突，将三个存在相关性的故事串联在一起。鲜明的语言风格、蒙太奇的剪辑手法和少量的台词是电影《巫山云雨》的显著特征。这也表明了导演对真实的追求，这种真实既有情景的真实，也有心理的真实。电影中的三个故事分别发生在：小镇旅社、三峡边的一个信号台和派出所，三个故事的主人公分别是陈青、麦强和吴刚。电影中对故事的背景交代得不是很清楚，加上人物的台词又少，使得叙事核心由人物变成了空间。信号台和旅社内的故事是两个独立的情节，而派出所内的故事发生在信号台、旅社和派出所三个空间内，这种独立和交叉的融合平衡了电影中心理不确定性和事件真实性之间的关系。

电影的第一个故事讲述的是生活在三峡边信号台上的麦强的故事，麦强性格内向，30岁了还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他习惯了信号台上枯燥的生活。马兵看不过去麦强过着这样苦行僧似的生活，就将丽丽介绍给了麦强，但是麦强对丽丽没有特殊的感觉，他经常梦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冲他甜甜地微笑。电影中描述的事件在时间上非常混乱，使得故事看起来很没有逻辑性，但是故事所发生的地点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些没有时间顺序的事件发生在一个位于三峡边上的信号台上。首先，信号台是一个单独的室内空间，所以在空间上它有一定的封闭性。其次，这个信号台又位于三峡边上，所以在空间上它又符合开放性的要求，这样信号台上发生的故事就变得合理化了。麦强的生活方式十分特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是不可能想象出来的。如果想要观众理解电影中的生活方式，就需要合适的影像来诠释，这样观众理解了，电影也就成功了。

电影的第二个故事发生在小镇的旅社内，主人公陈青是旅社里的服务员，小小年纪就开始守寡，独自抚养着自己的儿子，她在工作上十分不如意，顾客欺负她，经理老莫还经常骚扰她，这一切都令她十分苦恼，她迫切地需要离开这里，逃离老莫的骚扰。电影中为了表现人物心理的复杂纠结，经常会使用一些特别的镜头以及非常规的剪辑手法。比如，陈青一个人坐着发呆的时候，看着外面雷雨交加，旅客和道士在雷声中交相出现在镜头里，这就暗示着陈青的外部束缚和内心欲望在这个流动的空间内痛苦挣扎。

电影中的第三个故事主要发生在派出所内。马上要步入婚姻殿堂的警察吴刚在派出所内调查所谓的强奸犯麦强。在这个故事里，派出所代表的就是中国法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故事中设定的马兵、吴刚、麦强互相帮助的情节又弱化了法律的权威性，使得麦强的强奸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演化成了小镇的一段风流传闻。某日，麦强了解到因为自己的原因，陈青的生活是多么痛苦，他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信号台，他毅然离开信号台，横游长江，来到陈青身边保护她，故事的结局还算圆满。电影片尾处，麦强重复做起了片头处拉信号绳的动作，不过此时他的内心已经趋于平静。

分析电影《巫山云雨》的叙事空间，就会发现电影语言形式的形成是理性与感性共同作用的结果，电影以真实的现实空间为载体，将电影中各个人物角色的心理状态诠释得淋漓尽快，展示了他们生活的最初情景。

二、情绪空间呈现——《寻枪》

陆川导演说《寻枪》在题材上是一部心理片，因为电影展示的是当代人在心理方面存在的问题，或者应该说，现代人存在的情绪焦虑问题是这部电影诠释的主题。导演说，电影拍摄的时候需要解决许多问题，首先是他在对小说进行改编时无法满足小说中“原生态生活”再现的要求，因此不得不将其用“焦虑情绪”在电影中进行展示，所以，电影中的枪代表的是理想，主人公马山对于寻枪的执著，实际上是对人生理想的坚持。

电影语言随着主题的改变而改变，电影中马山的焦虑之所以能够像语言那样被观众所感知，是因为电影中主观镜头、人物特写和背景音乐的巧妙运用，同样这些元素也使得电影的形式主义风格凸显出来。影片《寻枪》中针对小镇这个空间采用的电影语言是形式化的，但处理方式是主观的，导演将主观和客观进行了有机的融合，其中电影呈现出的非常规的情绪空间就是宁静祥和的小镇的化身。

电影《寻枪》的故事情节十分容易理解，有人在小镇警察马山喝醉后趁其不备把他的警枪偷走了，了解情况后的马山十分着急，电影展示的就是马山致力于将枪找回的过程，在影片的结尾马山被自己的枪打死了。电影中“枪”象征着人的本真，枪不见后，马山的情绪马上崩溃了，马山为了找回手枪，将小镇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这时小镇就变成了马山主观上的一个叙述空间，能够将焦虑的情绪释放的空间。就像导演陆川对电影故事的解释：“故事情节是电影的一种叙述方式，画面和空间便是其他的叙述方式，这种叙述方式能让你感知主角情绪的变化，属于主观的情感。”在《寻枪》中，空间上的巧妙设置有利于情绪的表达。

整个小镇构成的是一个非常规的空间，电影中出现的人物都和故事情节的发展存在关联。这是马山自己眼中的小镇，他所能看见的小镇居民都有可能偷他的枪。马山找枪过程中心理情绪的变化就是故事的开始，马山怀疑的偷枪对象在电影中一个接一个地出现，随着怀疑对象的变化，马山眼中的小镇也是各不一样的。

马山在小镇内寻枪无果后，果断向小镇外寻找，这时小镇外和小镇内所代表的空间含义就不一样了。寻找过程中，马山骑着自行车追赶那个他以为偷了他枪的小偷，追赶途中所经过的自然风景说明小偷可能不是偷枪贼，马山和小偷在你追我赶的追逐中，闹出了许多笑话，当马山知道小偷没有偷他的枪后，追逐也就结束了。无可奈何之下，马山决定以生命为赌注，只为了寻回自己的手枪，出发之前，他和自己的妻儿说再见，告别场景加上小镇的田园风情充分展示出了亲情的感人。刘结巴在火车站枪杀了打扮成周小刚的马山，火车站象征着现代文明，马山在火车站被枪杀说明人因为现代社会的进步而产生的焦虑情绪仍没有解决。电影片尾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情景，已经咽气的马山拿着枪在铁轨上微笑，导演解释说：“此处马山的微笑代表的是空洞的绝望。”《寻枪》想要表达的是人无可奈何和茫然无措的情绪，并非情绪的释放。导演想要在电影中呈现的是处在社会这座金字塔底层人的焦虑情绪。显而易见，寻枪的焦虑代表传统社会和现代社会碰撞产生的焦虑，无论小镇内外只是焦虑存储的容器。

三、仪式空间呈现——《钢的琴》

电影《钢的琴》选择的电影语言相对于《寻枪》和《巫山云雨》来说更加纯粹，剧情主要聚焦于对钢铁厂下岗职工艰难生存环境的展示。之前的相同类型的影片多选择现实的手法，要么歌颂工业现代化对于人们生活的改善，要么谴责工业现代化所带来的环境后果。《钢的琴》与之前的这些电影都不同，它在主题上已经挣脱了观念上的束缚，倾向于真实地展现下岗职工的生活状态以及与生活竞争的决心；从叙事策略上创新地使用了舞台化的形式主义风格。

《钢的琴》的故事发生在中国东北的某个工业区。电影中出现的人物都与电影故事相关，主人公陈桂林和其他角色的工作和生活如同舞台剧般展示在我们面前。那么，电影中空间的设置就非常重要了，在电影中空间就是工人们生活条件的象征。

电影中检斤站的造型很特别，检斤站上的两个雨搭，一个坏了，一个毫无问题，这样的设置很具有象征意义。导演安排陈桂林和前妻在检斤站见面，会面的场地让人觉得他们面前应该是已经停止使用的工厂，但在电影内不会出现这一场景，让观众观察演员们的表情，猜测他们看到的情景。电影中两人探讨他们那段失败的婚姻，那两个雨搭代表着他们各自的交谈状态，就像是两种不同的力量，陈桂林代表着男人自尊心的力量，他的前妻就是资本主义力量的代表。

《钢的琴》中电影美学是通过电影中“反电影”语言的使用体现的，用比较陌生的形式主义诠释电影语言的意义，这样能将电影情节和真实生活区分出来，目的是展示在没落时代工人阶级所拥有的浪漫情怀。

工厂内的烟囱也是具有象征性的，电影片头葬礼上出现的烟囱代表旧社会的灭亡，在葬礼上，陈桂林负责葬礼上的乐曲，先是演奏俄罗斯民谣《三套车》，后来因为乐曲太悲伤，改成了中国的《步步高》。这个情节是非常搞笑的，它象征着工人阶级的生活态度，这场悲伤的葬礼因为欢快的音乐和滑稽的杂耍反而变得喜庆起来，暗示人们对待旧时代的灭亡持有的是积极的态度。这个情节的静止结尾十分富有象征意义，前面是葬礼现场，后面是烟囱，显而易见，葬礼是工业时代的结束，同时也是追悼计划经济时代。影片中工人看着烟囱被炸毁，看着尘土飞扬，这个情景充满了仪式感，张猛解释说：“烟囱是工业时代的标志，烟囱的炸毁代表工业时代的终结。讲个实例，沈阳铸造厂之前有两个沈阳最高的烟囱，到了沈阳抬头就能看见写着‘铁西两个大字的烟囱。某一天政府决定炸毁这两个烟囱，当时有很多沈阳人去见证这一时刻，他们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当时我觉得炸掉烟囱就跟阉割了工人阶级一样，他们的腰杆挺不直了。但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具有进步的含义。”所以，矗立的烟囱代表着过去工人阶级的辉煌，炸毁的烟囱代表着工人阶级的没落。

工厂车间是整部电影中舞台感最强烈、色彩最丰富的仪式空间，导演在这个空间内将工人们的大联欢用歌舞的形式展示出来。为了与电影片头的葬礼仪式相对应，导演选择水平的正面和低角度的乐队指挥机位对歌舞场景进行拍摄，使舞台得到立体的展示，车间内的破败、钢花的飞溅、乐曲的飞扬、激动的工人都在传递着电影的“反电影”风格，表达了作者的浪漫主义情怀，诠释了电影的形式主义风格。工人们为了庆祝，开始狂欢，他们的热情再次在车间内迸发，钢的琴在聚光灯下的形象越来越明显，到这里工厂的舞台仪式作用就算结束了。

四、结语

假设《巫山云雨》在表达小镇人民心理空间时采用的是片段式的结构，其中小镇人民的心里充满了压抑的欲望；《电影》寻枪通过马山的寻枪过程来展示小镇人们的焦虑情绪，由这些焦虑情绪组成一个封闭的空间，那么，《钢的琴》在形式表达上更加成熟，它选择下岗职工的生活状态作为影片的电影语言，打造出一个相对独立的，为了狂欢而存在的仪式空间。总之，在这些不同风格电影的共同作用下，形式主义风格的小城镇电影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多样化。不管电影故事是不是真实的，人物是不是虚构的，电影就是一个呈现“历史”的产物。所以，不管小城镇电影是属于写实主义风格，还是属于形式主义风格，都是一个研究小城镇社会的影像资料，十分具有历史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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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春华（1977—），女，甘肃武威人，硕士，陕西学前师范学院音乐系副教授，声乐教研室主任。主要研究方向：声乐教学及音乐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