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硫酸厂停工始末

2016-05-16 12:04施怀基
中华环境 2016年4期
关键词:剑川沙溪宝山



在建硫酸厂停工始末

编者按:环境问题本质上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人有很强的能动性,生产生活中尊重自然、顺应自然,按照自然规律和生态规则办事,就能把环境保护好,反之,则会把环境搞糟。说到底,环境保护是人民的事业,是公众的事业,是我们大家自己的事业。所以,环境保护需要公众参与,也离不开公众参与。当前公众作为一种重要社会力量的加入,改变了环境保护的力量格局,并最终成为推动环保变为社会运动的关键支点。

云南大理一座年产20万吨的硫酸厂建设项目,因选址周边正好环绕沙溪古镇、石宝山石窟等重点文物古迹,屡遭质疑。由于民间环保人士的持续关注,项目停工至今,为周边环境保留了原有的平静。本刊特地邀请事件主要推动者之一的施怀基先生,谈一谈他在公众参与方面的经验。

为什么关注剑川硫酸厂?

2014年初,有网友跟我联系,说剑川在建设年产20万吨的硫酸厂,距离居民区、旅游景区很近,希望我能关注。

剑川沙溪是个千年古镇,曾入选2002年101个世界濒危建筑保护名录,而石宝山石窟开凿于唐代,如今已经属于国宝级文物。当时,我刚刚去过剑川的沙溪古镇和石宝山风景区。对这两个地方,我自己很喜欢,也很关注。

这个硫酸厂的选址很奇怪,就在距离沙溪古镇约15公里,距离石宝山石窟约8公里,距离“剑川之肺”的剑湖约4公里,距离剑川县城约8公里,距离剑川千狮山风景区约10公里,而距离最近的村庄,不足1公里(以上均为直线距离)。按照常规,硫酸厂作为高风险、高污染的企业,是不应该这样选址的,至少应该远离村庄、水源以及重要文物。所以,剑川硫酸厂开建之后,引起了当地居民、商户以及网友的担忧。

我后来亲自去看了硫酸厂的位置,认为网友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政府和企业虽然口口声声说基本可以实现三废的零排放,但万一发生意外呢?

于是,我觉得应该在硫酸厂刚刚开建的时候就进行关注,希望通过舆论呼吁,促成硫酸厂停工或者搬迁。

需要明确的是,我不是反对剑川发展工业,不是绝对反对剑川建立硫酸厂,而是希望能够改变选址,最好是搬迁到更安全的区域。

微博事件爆发之后

因为我长期关注环保和民生,在网络上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当我将剑川在敏感位置开建年产20万吨硫酸厂一事曝光之后,关注的人很多,包括一些政府官员和微博红人。

当时网络中的舆论比较激烈。剑川县环保局曾经在网上做了一次回应,称该厂手续合法、安全有保障等。但这没能说服网友,网上反对的声音依然很强烈。

不久之后,县政府跟我联系,让我邀请几位反对硫酸厂比较激烈的网友去剑川实地考察,并与相关人员进行交流。有人担心“宴无好宴”。但我判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几年大理各级政府对待舆论一直都是比较开明的,也愿意听取一些不同的声音。再来,我们反对在这个位置建设硫酸厂,对于整个剑川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多数剑川籍的官员会理解。

而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仅仅停留在网络和微博之上,无助于事情的解决:一,网络上的隔空对骂,不可能骂倒一个硫酸厂;二,大家反对硫酸厂项目的阵地,或者是剑川县解释该项目合法性的阵地,都在微博上。微博言论,历来都是碎片化的,并不利于表达一个完整的想法和意见,也不利于政府对网友意见更全面的听取;三,在网上我们骂声一片,但当剑川县有关部门以开明的姿态,愿意同网友对话的情况下,如果我们不去,那就显得自己心虚,以后再无底气继续对这个项目发表意见。更何况,正面对话的机会不要,只躲在网线的背后谩骂,也不是做事的方式;四,我们预测,此次见面交流,不可能达成所有的想法,毕竟,硫酸厂停建或者搬迁不是一个县领导就能拍板决定的,也不是几个网友隔空骂几声就能解决的。但是,我们必须见面,必须正式表达我们的意见和担忧。会面后我们还打算继续通过各种途径敦促上级部门敦促硫酸厂搬迁的决心。

按照常规,硫酸厂作为高风险、高污染的企业,是不应该这样选址的,至少应该远离村庄、水源以及重要文物。所以,剑川硫酸厂开建之后,引起了当地居民、商户以及网友的担忧。摄影 施怀基

如何与政府对话?

2014年6月20日上午,诗人林向松、大理网友“禅中子归”和我,我们一行三人从大理驾车到剑川。当地分管工业的姜副县长,县委宣传部部长和环保局局长等人已经在硫酸厂等候。我们直接前往硫酸厂进行参观,随后,几方坐下来,开始对话。

姜副县长表示,因为交通方便,硫酸厂选址的对企业有区位优势;厂区内产生的三废都能回收,不会外排,因此该厂还被省工信委列为节能示范项目;同时,政府部门也会对企业实施最严厉的监管措施;此外,项目已经通过环评审批,是合法项目。

我们首先表达了对剑川政府能够开明面对舆论、面对网友的尊敬和谢意。随后,我从法律法规、环境影响、社会影响等层面提出意见,诗人林向松从宗教、文化的角度发表看法,网友“禅中子归”则以临县居民的身份表达了担忧。

相关环评报告有关部门至今没有公开,我们提出质疑。此外,如果硫酸厂开始生产,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周边的农业和水源,以及黑惠江的水源;硫酸厂附近的群众基本都种植烤烟、玉米,烤烟对环境要求很高,一旦硫酸厂空气污染,农作物、水源就很危险;硫酸厂下面的黑惠江流经沙溪、洱源、漾濞等地,一旦污染,贻害无穷;就当前硫酸厂的选择来看,因为没有考虑到风向的问题,一旦有废气,影响会很大。

虽然理论上硫酸厂可以收集三废,但实际操作中,因为收集三废的成本肯定很大,企业会不会偷排?剑川又处在地震带上,有没有考虑到地震的风险?硫酸厂所处的位置,刚好位于剑川古城、千狮山满贤林、石宝山、沙溪古镇、剑湖、海门口遗址、木雕小镇的正中心,剑川主要的景区景点,都在硫酸厂四周,剑川的自然和文化资源很丰富,为建硫酸厂影响旅游开发会不会得不偿失?如果硫酸厂发生污染,废气或者酸雨导致石宝山石窟里的雕像受损,谁能负责?硫酸厂旁边就是田地果园,且与最近的村镇距离才800多米,居民生产生活安全如何得到保障?

最后,我们还建议剑川政府能够公开环评报告,并考虑把硫酸厂搬迁到更偏远的工业园区。

同剑川政府的一次对话,不可能立即就促成政府搬迁或者停止硫酸厂的建设,这是在我们意料之中的。但是,对话促成了政府对剑川硫酸厂环评报告的公布。

生活在这个地方,看这个地方的风轻云淡,看这个地方的花红柳绿,看这个地方的山清水秀,看这个地方的民风淳厚,就会无限热爱这个地方,就会对破坏这个地方环境的行为忍不住愤慨。

后来,我们找出了环评报告存在的许多疑点,由来自环保NGO的赵亮分别向环保部和云南省环保厅进行举报。同时,我们继续积极在网上呼吁重新对剑川硫酸厂进行环评,引起了多家媒体的关注和报道,也引起了上一级环保部门的重视。据了解,环保部和云南省环保厅都曾派人到剑川调查。

硫酸厂的现状和未来?

这个原计划2014年底投产的年产20万吨的硫酸厂项目,在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之下,至今还没有投产的迹象。

我每隔两三个月,都会去看一下。2月份还带着刚刚众筹到的无人机去过硫酸厂,没有生产,也没看到什么工作人员。

我们并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对于剑川硫酸厂最理想的结果,是搬迁到更安全的地方,比如原来就有工矿企业的上兰工业园区,这样离居民、文化遗产、自然风景区远一些,会更安全。否则,一旦产生污染事故,是谁也承受不起的。而硫酸厂当前的选址,在去沙溪古镇、剑川石宝山风景区、兰坪的必经之路边,政府完全可以引导企业做成一个旅游服务区,产生的收入,也可以部分补偿企业的搬迁费用。

为什么关注环保?

经常有人问:“你为什么那么关注环保?其实这些问题表面上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方面,因为我曾经在媒体工作过七八年,工作期间形成的职业习惯,会让我不由自主地去关注环保;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云南,尤其是大理的热爱。生活在这个地方,看这个地方的风轻云淡,看这个地方的花红柳绿,看这个地方的山清水秀,看这个地方的民风淳厚,就会无限热爱这个地方,就会对破坏这个地方环境的行为忍不住愤慨,并希望通过媒体曝光、举报等方式,力所能及阻止一些破坏环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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