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西英
朝花夕拾之书
以前年少时读书,总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菜根谭》和《论语》都在此列,第一次读的时候满心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书了,可是老毛病一犯就像是溜墙根的小老鼠——撂爪就忘……每每读过之后便抛之脑后,及至再读全无半点印象,至于某章节或可拍案自嘲:“原来是它!”
还记得初读《菜根谭》,约莫是初中时期,全无半点社会阅历可言,读书只是为了炫耀,走马观花翻检一通,出去转了一圈儿发现“竟无与言者”,既然如此后面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想来可笑,读这样的书都没顿悟,还好意思说“读书增势”。前不久因为工作的原因重新将此书拾起来,百味人生各色杂陈,竟然从中读出了另一番情趣。
坦白说,我不是一个虔诚的素食者,但是社会上纷杂的“素食说”让我开始有点迷失,更遑论各种大师宣讲的不擅杀和因果报应,十足十地为素食主义者提供了一个精神噱头。
恶意附庸的风雅
说起来,洪应明是个很不错的编辑,《菜根谭》这部书是他搜集整理千年文人志士的沥血名句而来,所以说这部书只有编纂者,没有作者,这也使得文章中句句珠玑却不能紧密连接、互为犄角。虽然如此,我还是能从这些横择竖选的词句中读出一个故人的心肠,毕竟若非真心呼应,何必撷取违心句。
“咬得菜根,百事可做”,虽然“咬菜根”并不等于“吃素”,但是很遗憾,这二者在某些没什么文化营养的伪宗教弘扬者嘴里已经是一回事儿了。
今天索性咱也“恶意附庸风雅”一次,姑且将二者化为一说,说说这个歪理歪在哪儿。
经过全球各位大德高僧的弘法传道的“佛理”演绎之后,“吃素”基本上就成了“品格善良”的代名词。比起放生的诸多限制和大笔花销,吃素应该算是一种最容易做到的善事了。
“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盖志以澹泊明,而节以肥甘丧也。”洪英明在《菜根谭》中如此总结。一时间,满大街的素食餐厅犹如雨后春笋,鳞次栉比不一而足。事实真的如此吗?
且说素食不素心
史书记载为了获取民心,每逢遭遇水旱灾害,王莽都只吃素食不用酒肉,带头过着简朴的生活,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所谓“藜口苋肠”的素食主义者代汉建新,独夫之心昭然若揭。
广州大佛寺是康熙二年平南王尚可喜捐献建成的,据说他是拿出了自己的为官俸禄大兴佛事,传承至今,此寺内更有着享誉内外的素食餐厅。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供奉我佛、修葺浮屠”的人,早在清朝还被历史称为后金时,作为金军将领的他在“灭明”战役中曾经下令进行过长达十余天的疯狂屠城,惨绝人寰的程度与“扬州十日”和“南京大屠杀”不相上下。
还有不得不说的曾国藩,他曾说:“素食则气不浊;独宿则神不浊;默坐则心不浊;读书则口不浊。”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三戒三练”、钟情于“吃白饭”的素食主义者被人们称为“曾剃头”“曾屠户”。据说在清朝灭亡几十年后,若是有南京小孩夜哭,妈妈只要说“曾剃头来了”,小孩立即就吓得不敢再哭。不论此事的真假,只是空穴不来风便可知一二了。
咬得菜根见月明
当然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毕竟是少数,还是有更多人深得“菜根”三味。这些人坐得住冷板凳、受得起青白眼的善变、更是在污浊世道中咬得住菜根,可以以一片冰雪肝胆坦荡地暗夜望月,任凭月华明鉴此身。
他们深知“肉食者鄙”,不肯为五斗米折腰,或辞官归去种豆南山或安贫乐道梅妻鹤子,逍遥一生令人艳羡。他们的“素食”不“开荤”,并非不能也,而是不为也。这仿佛是传统君子之风的名言,匪我不能,实乃不屑、不愿之意。
“神酣布被窝中,得天地冲和之气;味足藜羹饭后,识人生淡泊之真”。孔老夫子的学生颜回就是这样一个淡泊名利无欲则刚的人,他甘心“咬菜根”,恬淡散适地活在自己的生活中,一咬就是千百年。
“饮酒莫教成酩酊,看花慎勿至离披;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若即若离,似远还近”。阮籍阮步兵便是如此,放任我心,放浪形骸,既没有“与山巨源绝交”的铿锵有力,亦不至于“刑场托孤”的狼狈,他甘心“咬菜根”,仿若是途穷一声吼,哭完掉头走。
说来说去文人心
“一字不识而有诗意者,得诗家之真趣;一偈不参而有禅味者,悟禅教之玄机。”遍翻《菜根谭》,或许这才是作者想要告诉我们的。
咬菜根的要义并不是真的去“咬菜根”,而是咬定一种“气节”,一种“思想高度”,一如儒家的“箪食瓢饮、不改其乐”。那是一种不需要天天守住素食,却要抱住素心的韧劲儿;不需要天天管住嘴巴吃什么,却要管住嘴巴说什么的素口的本真。
愿君知,只要我们每个人固守心灵的净土,不必茹口素心照样可以忙里偷闲闹中取静。
损之又损,何必栽花种竹,有心尽交还乌有先生;忘无可忘,无需焚香煮茗,无意总不问白衣童子。
人间正道不可矫
人间正道是沧桑,沧桑从来都不是让人觉得轻便的。正道传承最忌执着,我们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在别人大快朵颐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挑“肉边菜”,虽然如此,我始终在合适的场合极力主张“咬菜根”。现当下,我们需要的不是形式上的跟风,而是精神上的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