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小学语文教师的古汉语素养

2016-05-14 12:36霍生玉
现代语文(教学研究) 2016年5期
关键词:古汉语字形词义

与中学语文教师的要求一样,小学语文教师也应具备扎实的古汉语素养,然而当下存在小学语文教师的古汉语素养普遍欠缺的现状。其实,古汉语素养在识字教学、词汇教学、阅读教学等小学语文教学的诸方面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小学教师要有自觉将古汉语知识合理用于小学语文教学的意识。作为一名语文教师首先应当对本学科相当熟悉,具有全面扎实的语文学科知识素养,如现代汉语、古代汉语、语言学概论、中国文学史、外国文学史、文艺理论、写作学等,并能将这些知识娴熟用于教学工作中,这是评价一个语文教师专业素养的基本标准。然而,据观察,时下小学语文教育界普遍存在着对汉语素养,尤其是古汉语素养的忽视的现状,多数小学语文教师缺乏必要的古汉语知识储备。因此,我们呼唤汉语知识在小学语文教学中回归。小学语文教师有着丰厚的古汉语素养对我们今天的语文教学有着重要意义。虽然现在有相当部分小学语文教师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却不知如何用于教学中,或者能自觉用于教学,却由于方法不得当,效果不是理想。下面我们就拟从识字教学、词汇教学、阅读教学三个方面,就小学语文教师如何将自身古汉语素养有效用于语文新课程教学中分类述之,引玉之砖,尚待语文教育学界同仁共同探讨。

一、古汉语知识在小学识字教学中的运用

识字教学,是小学语文教学的基础,其中,字形教学又是识字教学的关键,也是学生识字的难点。清代文字训诂学家朱骏声曾说:“读书贵先识字,识字然后能通经,通经然后能致用。”(《上〈说文通训定声〉表》)传统“六书”理论,是关于汉字结构的六种造字方法。“六书”理论虽是古人提出来的,但却是对汉字滋生繁衍规律的科学总结,并且,在“六书”被发现和归纳出来之后,从古至今人们基本上是自觉地按照这些理论来造字的。虽然古汉字形体发展到今天变化已经非常大,但是,就绝大多数的汉字而言,其笔画和结构还是遵循一定规律而变化的。许嘉璐先生说:“在汉字形体发展变化的历史过程中,循化是一种总趋势,是主流。”[1]因此,在现代识字教学中,传统“六书”理论不应该被弃置不用,如果教师能合理将其用于识字教学中,完全可以大大提高课堂识字教学效率。

时至今日,大多数汉字仍然可以通过分析其字形本源来探求造字理据,追溯其造字之初的本义。汉字的根本性质是以形表意,虽说现代汉字的绘形意味已经不明显,但他们终归还是由最初的象形文字发展而来的,它们始终没有与最初的构形理据脱离联系。因此,在识字教学时,教师可以合理运用自身古汉语知识,特别是“六书”中的造字理论,去启发学生分析生字构形,从而理解生字造意。对于小学生来说,合体字字形的识记比较复杂,对于合体字,我们可以采取分解记忆的方法。如“燕”字,其形体看去似乎很复杂,但其实我们只要知道它是象形字,就不难指导学生记住它。教师可先出示其篆文“”,然后向学生解释:“廿”是燕头,“口”是燕身,“北”是燕子的翅膀,“灬”是燕子的尾巴。此时,学生就会恍然大悟,原来“燕”字描绘的就是一只燕子的形状啊!再如“葬”字,字形较复杂,从“六书”角度来说,它是个绘形表意的会意字,在教学时可以把“葬”字分解成(草)、死(尸体)、(双手)三个构件,然后将三个构件连缀起来理解:用手将尸体掩埋在草丛间,那么,其“掩埋死人”的字义也就显豁无遗。在运用“六书”理论指导小学生识字时,教师可以采用“观察实物图形———出示概括图形——欣赏古体字形——认识楷体字形”的教学步骤,先让学生观察实物图片,然后出示实物的简笔图画,接着展示生字由古字形向现代字形的演变轨迹,这样,学生的思维就完成了一个从感性到理性认识的转变。同时,由于很多汉字都可以作为造字部件与其他汉字再组合成新的字形,因此,教师还可再联系该字在其他汉字中的存在形式,帮助学生了解该字在文字繁衍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如“召”字,常充当声符构成形声字,以“召”为声符的字往往音同音近,词义则随形符变化:如从“水”为“沼”、从“辶”为“迢”、从“手”为“招”、从“言”为“诏”、从“阝(邑)”为“邵”、从“日”为“昭”,“昭”还可再从“火”为“照”等等。学生通过了解这些作为部件的汉字的构形和造意,就可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继续学习更多新的字形,并且,在学习新的字形的同时,也理解了字义。这样,便可以大大加快学生识字的速度。同时,教师通过向学生形象展示汉字的造字理据和形体演变过程,又可使学生充分感知汉语文的民族特点,激发学生对祖国语文的热爱之情。培养学生对祖国母语的热爱,正是语文新课改的重要目标。

此外,语文教师恰当运用“六书”理论,还可以有效帮助学生减少写错别字。比如,学生往往容易把“步”写成“”,如果教师能告诉学生“步”字从两止(趾)会意,表示两足一前一后行走,那么学生就不会在下一“止”字上多加一点了。偏旁“礻”和“衤”也是学生最容易写错的,教师可以告诉学生:从“礻”的字,其字义都与祖先、神灵有关,而“衤”的字则都与衣物有关,那么学生对这两个偏旁就再不会写错了。

综上所述,传统“六书”理论对小学语文识字教学的指导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但前提是要教师能够遵从汉字的特点和规律来正确解说生字,而不是任意猜测。由于汉字字形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变,如今有些汉字从字形表面很难看出其本义,因此,语文教师要正确诠释生字的构形造意,除了必须准确分析其字形结构外,还要在一定程度上了解生字字形、字体的演变轨迹,绝不能以演变了的形体为依据随意说解生字的构形造意。如简化字“妇”,就必须追溯到其在简化之前的字形“婦”,《说文·女部》:“从女持帚,洒扫也。”若以右边的“彐”为依据,则无从知道其形义之联系。再如“男”,《说文·男部》“男”字条云:“从田力,言男子力于田也。”[2]这就是所谓的“力田为男,持帚为婦”,这两个字反映了我国古代男主外、女主内的农耕社会面貌,由此可见,这两个字应该产生于父系氏族社会时期。因此,从事小学语文教学具备必要的古汉语知识,是非常重要,但目前小学语文教师这方面的素养却普遍极其缺乏。邱树德先生说得好:“对教师来说,应当好好补一补文字知识这一课。许慎的文字学专著《说文解字》、高享先生的《文字形义学概论》、殷焕先生的《汉字三论》等都值得加以研读,从中学习许多关于识字教学的精辟论述和生动的事例。”[3]

二、古汉语知识在小学语文词汇教学中的阐发

词汇教学是语文教学的主要内容,词汇教学的核心是积累词汇。在现代选文式教材体制下,如何通过选文来让学生积累词汇,是语文教师的难题。因为任何一篇选文都只能按表情达意的需要来遣词造句,而不可能按照语词发展的难易或者是使用频率来选择用词和义项,并且,一个词的各个义项,总是零星散见于不同选文,呈无序状态。正如王宁先生所说:“语言的难易无法成为选择和排列篇章的标准。”[4]而实际上,一个语词词义的引申发展并不是无序的,它往往遵循从具体到抽象、从个别到一般、从实词义到虚词义这样的渐进规律,且语义是系统的,语义关系是有理可循的。怎样利用选文无序的语料来开展渐进有序的词汇教学,这是每个语文教师必须面对的问题。王宁先生还说过:“无序的语料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完全有可能在语言学的指导下有理化。”[5]因此,小学语文教师必须了解语词自古至今的词义引申发展脉络,通俗准确地把语词的本义、引申义系联成一个有序的义列,这样就能帮助学生了解特定词群的词义发展脉络,从而使学生大批量地掌握语词。

那么,面对一个陌生的字词,应当如何操作呢?教师可以先分析语词的形体结构,继而指出其造字之初的本义,从而培养学生分析字形、理解词义的意识和能力。以“兼”字为例,《说文》:“(兼),并也,从又,持禾,兼持二禾。”“又”,即“手”。“兼”是个会意字,本义是“一手持二禾”,也就是说,“兼”的本义是一手拿两禾。后来,“兼”由本义又引申出了三个义项:1、引申为同时做几件事情或占有几样东西。如“二者不可兼得”,由于动词性语素“兼”的构词能力很强,它和别的语素组合又可构成很多复音词,如兼备、兼并、兼任、兼顾、兼课、兼职等等。2、引申为加一倍,即两倍,如“兼程”,就是以加倍的速度赶路。3、引申为副词,一并、同时、全部,表示动作行为同时涉及两个以上的方面或包括某一事物的全部。如“品学兼优”、“兼容并包”、“兼收并蓄”等。通过以上对“兼”字由古到今词义引申的讲解,学生对“兼”字词性、词义的发展变化有了动态的了解,对古汉语词义引申由具体到抽象、由实词义到虚词义的规律也有了清晰地认识。并且,由于教师在讲授词义引申过程中,也涉及了由“兼”构成的复音词的介绍,从而使学生对汉语复音词的滋生、繁衍也有了感性的认识。如果语文教师能这样巧妙、合理地运用古汉语知识进行词汇教学,学生就能寻本溯源,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建立起一个语词网络。如此一来,词汇量何愁积累不够,词汇学习效率缘何不高!

三、古汉语知识在小学语文阅读教学中的升华

古汉语知识在小学语文阅读教学中的运用最主要地体现在古诗文的阅读教学中。古诗文教学,对一般小学语文教师来说,通常都是棘手的难题,他们往往苦于对字音的把握不正确、对字词句的理解不准确,以及对古诗文的旨意阐发不到位等等。这都是由于他们缺乏足够的古汉语知识储备,在解读古诗文时常常感到捉襟见肘。

目前小学古诗文教学的通病是仅仅限于教会学生背诵而已,这是远远不够的。教师在教学古诗文时,由于受古汉语知识缺乏的掣肘,对诗文语言现象不求甚解、对诗文旨意糊里糊涂。因为古诗文在字音、词义、句式、章法等诸方面,都与现代文有差别,比如,古今异读字(杜牧《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生处有人家。”中的“斜”字,读xiá),词类活用(《黔之驴》:“驴不胜怒,蹄之。”中“蹄”字是名词或用作一般动词),古今异义词(张俞《蚕妇》:“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中的“城市”,是指去城中做买卖),诗词典故(王安石《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中的“屠苏”,是古代一种酒名,常在农历正月初一饮用),宾语前置(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却看妻子愁何在”,“愁何在”,实际是“愁在何”),成分精简省略(林升《题临安邸》:“山外青山楼外楼”,是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即重重叠叠的青山、鳞次栉比的楼台的意思)等等,这些都是小学语文教师在古诗文阅读教学中要精熟的知识点所在。可见,只要具备丰厚扎实的古汉语知识,方能准确吃透原文,使诗文中的每个字都落到实处。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完成古诗文的教学任务。

以上从识字教学、词汇教学、古诗文教学三个方面分别举例分析了古汉语知识在小学语文教学中的运用,实际上这三个方面并不是完全割裂的,也不应该被割裂,因为汉字是以形表意的文字,每个汉字都是音、形、义的统一体。当我们看到一个字形时,脑海里马上就会联想到它的意义,又因为每一个汉字本身都承载着一定的文化信息,当我们给学生介绍词义的时候,必然要联系有关古文化知识和古诗文语境来帮助学生理解。所以,教学中应该将三者巧妙结合,使我们的教学成为一个字形、词义、古诗文记诵与传统文化知识积累兼具的知识全面、趣味盎然的过程。既然将古汉语知识合理用于小学语文教学有如此之效果,那么,具备古汉语素养对小学语文教师之重要性也就显豁自明。因此,小学语文教师应该迎难而上,补己之短,不断丰富自己的古汉语素养,全面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这样才能在课改中稳泛沧浪空阔,也才能直挂云帆济沧海。

[本文系江苏省高校哲社资助项目“小学教育专业语文课程知识体系的构建与实施”(项目编号:2014SJB405)的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许嘉璐.古代汉语(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

[2](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3]邱树德.浅谈语文教师的语言文字素养[J].南方论刊,2006,(2).

[4][5]王宁.汉语语言学与语文教学[J].中国社会科学,2000,(3).

(霍生玉 江苏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博士,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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