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尧
【摘要】清末知识分子结社活动影响深远,不止于清末,在民国成立后很长时间内的政治形态和文化发展都有其挥之不去的影子。早在戊戌时期既有诸如强学会等政治色彩很强烈的学会组织出现,几具现代政党的雏形。尤其在1901年新政开行之后,对各种进步改革运动的禁令解除,很短的时间内就涌现出大量的以知识分子为主题的社团,他们中间有学生以及接受新事物的开明士绅。主要建立于东南沿海地区,各大省会城市,一些经济发达的府县也有个别的社团建立。它们集结各色人等,推行诸如教育、实业、练兵、祛旧等等维新工作。一定程度上更新了社会风气,开化民智,大大增强普通民众对国家和民族的认同。在这个剧变的时代,中国和它的人民正在缓缓沿着历史长河前进。
【关键词】20世纪初国内新知识社团;清末知识分子
作者在自序中提到“中国是文化集合体,汉族和中华民族都是靠独树一帜的文化来凝聚和维系”。他认为,只要文化的火种不至于熄灭,有一个有大大小小的士人组成的群体联结地方和中央,使其成一个统一体,则使国家无君,国土沦于敌人之铁蹄,而国魂尚存,终有复兴的一天。其写作目的在于:“以世纪之交的留日学生与新学之士为主,围绕他们的结社活动来探测器群体意识的形成及其如何活化国魂、维系国体”。
清末知识分子结社活动影响深远,不止于清末,在民国成立后很长时间内的政治形态和文化发展都有其挥之不去的影子。早在戊戌时期既有诸如强学会等政治色彩很强烈的学会组织出现,几具现代政党的雏形。尤其在1901年新政开行之后,对各种进步改革运动的禁令解除,很短的时间内就涌现出大量的以知识分子为主题的社团,他们中间有学生以及接受新事物的开明士绅。主要建立于东南沿海地区,各大省会城市,一些经济发达的府县也有个别的社团建立。它们集结各色人等,推行诸如教育、实业、练兵、祛旧等等维新工作。一定程度上更新了社会风气,开化民智,大大增强普通民众对国家和民族的认同。在这个剧变的时代,中国和它的人民正在缓缓沿着历史长河前进。
但同时,清末社团的迅速涌现,大有让人眼花缭乱、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从地域、组织形式和人员、结社宗旨上看,各种社团大相径庭。兼不同的社团河维新人物各有宗旨,但时势却不断变化,社团便宜行事,所进行之活动与其宗旨未必尽同,若仅从存下来的只言片纸来看,很难对研究对象有清晰的把握。比如,作者“深入史实,发觉戊戌之际汪康年、叶瀚等江浙士绅与康有为、梁启超的磨擦冲突,不能完全纳入洋务与维新矛盾的框架,而从维新到革命之间,并非只有革命与保皇的对立,后来也不单演化为共和与立宪的分歧。许多当事人都提到过那时趋新势力包含若干政见利益渊源千差万别的派系,其中多数入既不归附保皇,也未加入革命……受过不同程度西学熏陶的开明士绅,面对甲午战后‘大局日非,伏莽将起的严峻形势……如果朝廷官府一意孤行,弃黎民百姓于不顧,那么无论他们的思想学术多么正统,出身仕途多么纯正,都会暗中联合江湖草莽,断然实行暴力变政”。可见一个历史人物或者某个群体并不是死守不变,他们因时而动,因势而变,绝不愿意接受后人为他们贴上的“革命派”、“保皇党”或者“实业家”的单纯标签。辛亥革命后,曾经的立宪派人迅速接受现实,改头换面就是一个例证。再如,同一个社团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称呼,同一人物则往往在不同的社团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如“从强学会、正气会、中国议会,到后来的中国教育会、国民总会、对俄同志会、争存会,宗旨方针因时而异,人员组成却有一脉相承的继替关系,一些骨干成员往往在前后相继的几个团体中扮演重要角色。如叶瀚先后任正气会干事长、中国议会书记、中国教育会温和派首领。”若不注意这些细微的联系,则很难对史实有准确地认识。
简单明了的历史往往容易为人接受,因此大量教条和刻板的印象就留在脑海中,对历史中一些已有结论但矛盾重重的部分视而不见,不加以质疑。在这种基础上进行历史的研究正如建造空中楼阁,得出的结论就往往根基不稳,难以站住脚。
一、对话对象
本书除了处处可见的详实有据的严谨考证,更引人注目的是作者用前面的这些工作为例所践行的史学理想。作者显然是以当下的中国近代史研究学界为对话的对象,不满从主观演绎,甚至削足适履地牺牲史实以求温和抽象原则的做法。作者反对克罗齐(Benedetto.Croce)“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观点。历史从现实出发,只有以当前的现实生活作为其参照系才能正确的认知历史。仅从认知的角度看这一观点,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种观点过多的强调了个人经验对历史的塑造作用,即使是塑造一个神话,它的基座也是在历史上实实在在的存在过的。对那些针对不同研究对象的历史著作而言,“以论代史”的致命缺点在于:如果史实上存在过多的错漏歧异之处,那么以任何的生活经验来认知这段历史都是缺乏可信度的。一本书的写作过程,作者肯定会受到某些史学理论的影响,但未必有一个或几个特定理论在后面作系统地指导,理论是来用的,而不应是文章的全部。因而作者十分注重在史料上下功夫,“本书对于史料史实,穷搜深究,不厌其详,并不以早有定论作为躲懒的借口”。作者想表达对于中国近代史研究的一种理想化观念:考据和编年是史学的最后堡垒,作为史学的这一不可替代性的功能,它们对于中国近代史的研究尤其重要(严密的论证过程比结论更为重要),求真始终是史学的基本价值之一。
二、内容与写作方法
除了第八章《20世纪初国内新知识界社团概论》属于概括和结论部分。其他各章则围绕兴汉会、保皇会正气会、中国议会、中国教育会、军国民教育会,对社团组织和某些具体活动进行了研究,因二十世纪初叶出现的这些社团组织多半存在时间很短,结构松散,又有中途改换了名称和宗旨。在那个一日千变的时代,各种新的思想资源不断地通过知识分子传播开来,兼时局变动,因而从同一起点出发,往往存在多种道路,迎来不同的终点,而初始志向南北异辙,最终殊途同归的例子亦不在少数。如果仅仅对明面上的组织章程,发布的文告宣言等作为研究对象,认识不加变化,心中的成见不能化开,就很难看到变化的、动态的历史演变,难知所以。因而作者对社团组织里的知识分子为主线,研究他们的重要活动,往来交际,思想言论。回忆录和日记的应用是本书非常出彩的地方,以第一章《兴汉会的前因后果》为例,作者引用宫崎滔天的回忆录《三十三年之梦》共7次。在本章第一节《缘起》中,作者引用宫崎记述陈少白言“现在如不了解国际形势,贸然揭竿而起,则将遗祸千年之后。而我们会党之中无人通晓外国情况,所以,对孙先生期待甚切。希望先生到后共商此事”。以此为证据向读者描述当时兴汉会的成立以及孙中山与会党之间的关键联系,是很有说服力的。在第五章《早期留日学生社团与活动》,作者质疑学界一些关于早期留日学生的研究,认为它们“主要依据冯自由的《革命逸史》等回忆资料,未能与其他文献映证考校,甚至回忆录中的自相抵牾之处也未加辨正,以讹传讹之事不少。”在第四节《排满演说》中,作者通过孙宝瑄的《忘山庐日记》对满人长福的印象“留学期间,他广泛阅读各种日译泰西新书,潜心研究日本近代政治制度,对日本官制及一切法度,知之甚详……人极开敏,其脑中已灌注无限新理想”,不仅直接对冯自由《革命逸史》所载“当马君武演说之际,满族学生长福从座位上跳出来大肆反对,并因此得到清政府的青睐,事后由蔡钧保荐,当了横滨领事”的情况进行驳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读者认为清末满人昏庸保守的成见。正如作者所言“以当时人的日记为凭借……按住亲历者顺时序展开的喜怒哀乐的脉动,探寻历史的发生演化,一方面可以补充大历史的视野所不及,丰富历史的影像;更有助于改变认识历史的方式,还原作为历史主体的人的差异与活跃之于历史和史学的应有之义。”使读者穿越百年光阴,似能听到时人坐在屋中、走上街头,充满激情地规划憧憬着国族的前程,有种亲临当场之感。
以第九章《同盟会成立前孙中山与国内知识界》作为例子,讨论作者是如何“仔细准确地解释丰富生动的史实,然后加以归纳”。
本章共四小节:1、倚重态度;2、交往联系;3、群像推崇;4、思想对流。
在开始各小节前,作者提到国内外一些学者对孙中山与国内知识分子之间的关系的看法:认为他们之间没什么交集,一则是孙中山对知识分子不够重视,一则当时的国内知识界对孙缺乏了解。甚至有人认为革命成功之后,孙中山声名鹊起,一跃成为革命领袖,这是一些孙派人物出于辛亥革命后政局变化以及国民党内派系斗争的需要,有意抬高所致。但作者认为,从更多的材料出发,重新考察孙与国内知识分子的关系,这些观点是不甚准确。
通过在第一节的写作,作者得出一个结论:“孙中山不仅思想上而且行动上越来越重视联络知识分子,并且逐渐形成以知识分子为主体组建革命团体的计划”。不少人只根据朱和中的《欧洲同盟会纪实》中朱的回忆认为孙中山对知识分子是疑忌重重,不予重视。但资料来源单一,只言片语不足以证明孙轻视知识分子无疑。且朱和中记忆未必完全无误,倘若故意歪曲,只取一人的回忆而无其他材料相互印证更无法还原真实。作者采用更多来源的资料纠正依据单一材料得出的片面观点,从侧面证明孙中山非但不轻视知识分子,反而是加以倚重的态度。作者认为孙中山本为文人,他主张广设学校,“使天下无不学之人,无不学之地”。引用《辛亥革命》《先总理旧德录》《革命逸史》等材料中记录孙中山先生本人的言论如:“联络四方贤才智士”,提出与维新派合作,共谋大业;总结历史经验,特别是太平天国失败的教训,认为“历朝成功,谋士功业在战士之上。读书人不赞成,虽天平天国奄有中国大半,终于亡于曾国藩等儒生之领兵”。
相互佐证予以证明,可见孙中山不仅不轻视,对知识分子反而是十分倚重的态度。
可以看出,作者在行文思路上是先提出质疑,然后考证材料加以证明或批驳,最后作结,再三强调收集检验材料之重要。只有“了解所有当事人的全部有关言行,并将各种不同的记录相互印证,从而揭示言行的所以然,才有可能整体把握错综复杂的历史事实,通过人物心路历程之真逐渐接近历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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