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对待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

2016-05-14 08:54孙大东杨欢欢
北京档案 2016年7期

孙大东 杨欢欢

摘要:本文从分析档案学本硕专业课程设置、档案学博士学位论文以及档案学国家社科基金立项等现象及其成因入手,认为“去档案化”现象的存在有其合理性,并运用两分法的辩证原则,分析其具有的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提出对待“去档案化”现象的正确态度和需重点关注的问题。

关键词: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两分法

Abstract:This article starts with the analysis of bachelor and master courses,doctoral dissertations and projects of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und of ar? chival science.Based on the discussion of this phe? nomenon and its causes,this article demonstrates the rationality of the existence and addresses the du? al impacts by applying the principle of dichotomy method.Furthermore,it believes fostering strengths and circumventing weaknesses is the right attitude and the important matter which deserves more atten? tion.

Keywords:Archival science; Non- archiving; Di? chotomy method

《北京档案》杂志社在2016年第3期刊发了作者顾丽娅的《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及对策研究》一文(以下简称《顾文》)。文章针对当前档案学科发展出现的“去档案化”趋势,从梳理其存在的表征入手分析成因,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相应的对策。[1]此文对“去档案化”现象有自己独到的认识,但是其对该现象的成因判断难免片面,整体认识也不符合唯物辩证法的两分法原则,笔者认为其观点值得商榷。

一、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的表征与成因分析

《顾文》认为:“去档案化”主要表现在:“从档案学科本身而言,在其发展的过程中,由于过度移植、嫁接其他学科科研成果而使自身渐渐失去档案元素;从档案学研究人员方面而言,因盲目推崇其他学科而渐渐转移自身的研究视角,逐渐抛弃档案学相关研究。”并指出在“档案学本硕专业课程设置、档案学硕博学位论文选题、图情档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立项中均存在”。[2]需要注意的是,“去档案化”现象并非完全是过度移植、嫁接以及盲目推崇的结果,作者分析的成因亦不能完全揭示这种现象产生的深层原因。

(一)档案学本硕专业课程设置

在《顾文》的分析中,中国人民大学是“去档案化”现象的典型代表。由于中国人民大学是我国档案专业高等教育的重镇,其在师资力量、招生规模、教材建设、课程设置等方面均在全国居于领军地位。因此,笔者也以中国人民大学为例展开分析。如表1所示。

由表1可知,不含“档案”二字的主要本科课程19门、硕士课程9门,分别占总数的76%和50%。根据其内容,这些课程可大致归入相应范畴。其中,在本科课程中,属于信息资源管理、计算机、历史学范畴的各6门,社会学范畴的1门。硕士课程中,属于信息资源管理范畴的7门,计算机和历史学范畴的各1门。

判断课程设置的合理性应主要以专业定位和培养目标为准绳,而更深层次的问题是看其是否与社会对档案专业人才的需求相适应。虽然档案学专业有其特定的研究和教育内容——档案及其管理活动,但是学科之间的融合与交叉是无法逆转的。当前,“以社会职业市场需求为导向,培养适应信息时代需求的‘一专多能的复合型人才,成为档案学专业人才培养的目标。”[4]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中国人民大学对档案学专业本科和硕士培养目标的设置是符合专业发展需求和社会人才需求的。

(二)档案学博士学位论文选题

相较于本科学位论文和硕士学位论文而言,档案学博士学位论文的学术价值更高。中国人民大学是最早获得档案学博士点、也是招生规模最大的高等院校。故本文的研究将以中国人民大学档案学博士学位论文为考察对象。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人民大学学位论文库,以“作者”为关键词进行检索,截至2016年5月5日,获得博士学位论文共111篇。

参照《顾文》的思路,笔者统计了中国人民大学档案学博士学位论文中的非档案类论文,也就是题目中不含“档案”的论文。考虑到文字表述时有简称或惯称的情况,题目中含“档”的不计入,同时由于电子文件、文件、历史记录、职能鉴定法等本来就属于档案学的研究范畴,因此这类论文亦不计入。据统计,中国人民大学非档案类博士学位论文共29篇,占总数的26.13%。其中,李建宏、李珍、黄静、张全海、李永贞等5人的论文可归入历史学,其余24人的则归入信息管理或情报学范畴。如表2所示。

博士学位论文的选题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导师指定或帮忙选定,这种情况下的选题一般与导师的主要研究方向一致;二是学生自己选题,这种情况下的选题一般与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经历有密切关系。当然,也不排除部分学生为完成论文盲目移植和嫁接其他学科理论和方法的情况。

由表2可知,赵国俊、杨健、周晓英、卢小宾等四位导师的主要研究方向为信息管理、情报学领域。其中,杨健的主要研究方向更是跨越了图情档领域。四位导师指导了非档案类博士学位论文中的13篇,仅占44.83%。

博士学位论文是一种专题性的著作,要求具有一定规模,体现研究的全局性、综合性和长期性。[5]因此,相较于本科和硕士学位论文,博士论文选题中的盲目性成分更少。不可否认,相较于其他成熟学科而言,档案学科积淀尚浅,档案学博士学位论文的选题亦会受到影响。但正因为如此,档案学科更需要实行拿来主义,充分利用其他学科成熟的理论和方法来获得自身的发展。

(三)档案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立项

根据笔者在《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数据库》中的统计,从1991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开始设置图书、情报、文献学类至2015年,其获批立项的项目共计1320项,而档案学在1996年才开始有项目获批立项。截止到2015年,档案学已获批立项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有180项,仅占图书、情报、文献学类项目总数的13.64%。

由表3可知,在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档案学立项项目数量总体呈增长趋势。其中,2003年开始有较为明显地增加,2010年总量突破两位数,2015年达到31项。

据统计,1996~2015年,国家社科基金档案学立项项目中的非档案类项目共计38项。其中,主要研究对象兼具档案、图书、文物等属性的,如各种历史文献、古籍、文书、各种遗产等的有27项,占71.05%,即这些项目亦可划入档案学研究范畴。其他11项均是与档案及档案学密切相关的信息、公文等范畴的课题。因此,纯粹意义上的“去档案化”项目非常少。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是当前我国档案学领域评价与奖励体制中级别最高的科研项目,其对申报人的学术能力、学术水平等有较高要求。从已获得审批的180项档案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来看,项目负责人基本上是相关研究领域的佼佼者。而且,在上述非档案类项目中,许多主持人的研究方向存在多样化现象,仅以赵彦龙为例,其“主要从事古代文书、档案管理学、秘书学、写作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从上述分析可知,《顾文》对其所展示的三种所谓“去档案化”现象的成因分析存在偏颇之处。

冯惠玲认为,按照社会需求确定培养目标是与现代社会接轨、有效地促进档案高等教育发展的一种宏观思考与定位。[6]当今社会,学科融合是科学发展的一大趋势,而社会对档案学专业人才知识结构多样化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强,因此,“以独立为本,融合为用”的档案学专业教育发展思路既符合学科发展规律,又符合社会需求。王协舟认为,科学家、学者既是科学人又是经济人,其科学研究活动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好奇心和好利心的内在驱动。[7]同时,就档案学人而言,知识和学术积淀是其开展学术研究的重要基础,选择自己熟悉或擅长的问题或领域入手开展学术研究是顺其自然的事。因此,作为档案学学术研究的主体,档案学者的科研活动常常受到其专业背景、工作背景、好奇心甚至功利心等因素的综合影响。由此,笔者认为,“去档案化”现象不完全是“过度移植、嫁接以及盲目推崇”造成的,而是有其存在合理性——其既是档案学科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在一定范围内对自身的调适和完善,又是档案学者研究动机和研究取向的推动力。

二、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的双面性影响分析

根据唯物辩证法的两分法原则,事物要一分为二地看待,既要看到其积极影响,又要看到其消极影响,对待“去档案化”现象亦如此。

(一)积极影响

1.档案学科相关课程设置的多样化有利于适应社会对档案专业人才的需求,可以促进档案专业学生就业。作为一门根源并服务于档案工作的实践性学科,档案学科课程设置越多样,档案专业学生所接受的专业知识在档案工作中的适用性就越强,其专业素质的可拓展性也就越强。在信息化时代,开设档案管理、档案行政管理、档案资源开发、办公室科学管理、信息管理、信息系统的开发及维护等多领域的课程,可以为档案专业的毕业生提供多种就业选择。

2.跨学科研究可以为中国档案学学术共同体的学术研究提供新的研究视角、研究理论和研究方法,在此过程中可不断夯实中国档案学的学科理论基础、拓宽研究领域。同时,由于档案学具有鲜明的综合性和交叉性属性,中国档案学学术共同体开展跨学科研究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对于正处于学科理论和学术资本积累关键时期的中国档案学而言,应用跨学科的视角、理论和方法,是促进学术研究较为快捷和有效的方法,也是实现后来者居上目标的有效策略。

3.档案学者根据自己的专业、就业经历选择所熟悉的领域进行研究,积极参与国家社科基金等项目的申报,有助于提高项目立项的命中率,这对提升档案学的学科地位、发展档案学理论是有较大促进作用的。同时,档案学者在对档案学科认同的前提下,在各自的研究活动中开展档案学跨学科研究,有利于打造档案学学术共同体,强化学科人才队伍建设。

(二)消极影响

1.如果档案学专业教育中的非档案类课程设置过多,过度强调信息、知识、计算机技术等而忽视档案学核心课程,可能会造成学科边际的模糊性,并由此可能造成档案专业学生对本专业认识的困惑甚至迷茫。更为严重的是,此种教育模式有可能使培养的档案专业学生“泛学不精”,无法形成特有的职业竞争力。

2.跨学科研究是把双刃剑。科学、合理的跨学科研究要立足于“为我所用”的治学方针,避免把“过程当目的”的不当倾向。档案学跨学科研究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不是在坚持档案学学科独立性基础上的跨学科,就会失去档案学的主体性。而且,由于档案学成长时间较短、学术积淀不深厚、基础理论不够扎实,较易被其他理论颠覆。再加上部分学者存在急病乱投医等盲目心态,甚至会落得被其他学科吞并的下场。

3.在档案学术研究中,如果部分档案学者过于浮躁和急功近利,极易滋生“学术不端”“学术腐败”等行为,使学术研究“逐利化”,从而丧失学术研究的本质。如果越来越多的档案学者利用学术成就换取功名利禄,片面推崇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盲目借鉴其他学科的成果而忽视对本学科自身实际情况的冷静思考,将会使档案学者对档案学科的前途和命运产生怀疑甚至存在悲观情绪,进而丧失学科尊严等。

三、对待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重在趋利避害

对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的关注体现了部分学者的学术警觉和专业责任感,但是,如果不能全面、合理地去把握这种现象,一味强调其消极影响,如临大敌,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就可能会适得其反。可见,“去档案化”现象并非“洪水猛兽”,趋利避害是我们理性对待这种现象的正确态度,也是我们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一)如何趋利

1.把握档案学专业核心课程权重,根据社会需求调整人才培养策略。非档案学课程实质上是为档案学核心专业课程服务的,需要通过适当增加档案学核心课程必修学分的权重、增加各类档案管理实践活动等途径,进一步明确其从属地位。同时,伴随着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对档案人才能力的需求将不断变化,有针对性地更新各类非档案学课程、优化其结构比重将是应对社会发展变化、提高档案专业人才整体素质、改变社会对档案职业成见的有效途径。

2.正视“跨学科”研究,注重档案学学术理论和方法的创新。档案学跨学科研究要坚持三个基本原则:一是保持档案学的学科独立性,坚持“以我为主”。二是全面、透彻地理解并掌握相关学科的理论精髓和方法要义。三是坚持自然借鉴、合理移植的原则,即“融会贯通”。

3.平衡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重视重大现实问题的引领作用。研究档案现象及其本质和规律与将档案学理论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同样重要,“重应用,轻基础”不利于稳固学科根基。而“重基础,轻应用”则将造成学科建设忽视现实诉求、学科现实利用价值难以发挥的后果。重大现实问题是应用研究热点的集中表现,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档案实践引导的基础研究方向,即档案工作需要哪些科学的理论和方法论指导。同时,以“主次兼顾、全面协调”为目标的档案研究发展战略应根据时代的需求及时调整平衡。

(二)如何避害

1.鼓励教育“入世”。档案专业教育是否成功关键要看教育“成品”——档案专业人才是否满足社会的相关需求,具体到档案专业的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上就是要不断与时俱进。一是坚持将档案类课程作为档案学专业主干课程的核心。档案教育要把握档案职业的核心竞争力所在——档案职业素养、档案管理技能等,这些主要是通过档案学相关课程的教育获得的。二是信息管理、计算机、历史学、文书学等课程的设置和教学应与档案学和档案工作相契合,不能脱离档案学专业核心课程而孤立存在。

2.杜绝“真空理论”。过度移植和嫁接是一种架空档案学理论、无益于档案实践的行为,须予以杜绝。首先,档案学者应强化专业责任感,努力承担起学术研究责任和学科发展责任,在从事学术研究活动时,需将摆脱“去档案化”倾向作为重要考量因素。其次,档案学专业期刊可以通过规定栏目设置、征稿要求、审稿标准等方面的要求强化档案因素,引导作者的研究行为。最后,所在单位在制定科研评价标准时,应将专业因素作为重要考察指标,将论文与本专业、本单位相应业务工作的结合程度作为加分、奖励等鼓励因素。

3.端正学术研究动机。其一,承认科学规范是实现科学价值和目标的有效手段。强调非谋利性规范并非要完全忽视学术研究的功利性价值,美国著名社会学家默顿也承认功利性是科学可以接受的一种副产品。[8]其二,中国档案学学术共同体成员应是在学术兴趣、好奇心和求知欲等内在动力的驱使下从事学术研究活动的。

*本文为2016年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基于范式论视阈的档案学科与档案职业协同发展研究》(项目编号:16CTQ034)的研究成果之一。

注释及参考文献:

[1][2]顾丽娅.档案学科“去档案化”现象及对策研究[J].北京档案,2016(3):18-20.

[3]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本科专业设置、硕士专业设置[EB/OL].[2016-04-24].http://www. irm.cn/about/undergraduate(master)/index.html.

[4]王新才,聂云霞.信息时代档案人才培养与档案学专业发展展望[J].档案学研究,2013(1):87-91.

[5]李良玉.关于博士论文的选题问题[J].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50-54.

[6]何致武.素质教育与21世纪中国档案事业人才的培养[J].档案学通讯,2001(1):56-57.

[7]王协舟.基于学术评价视阈的中国档案学阐释与批判[J].档案学通讯,2008(1):49-52.

[8]R.K.默顿.十七世纪英格兰的科学、技术与社会[M].范岱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