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街的老人
我们胡同的最南端住着一位扫街的老人。
老人是原居民,早年失怙,寄人篱下,几经周折,终娶妻生子。孩子羽翼渐丰之后,大都分家单过,老院子里只剩下老两口。
老人靠扫街以维持生计。
凌晨三四点钟,老人的垃圾车就吱吱呀呀的出发了。每每经过胡同,他总要轻咳几声,弓起背,用力地蹬下那不太十分愿意前进的三轮车,一天天,一年年,偶尔也有老伴轮换。
三轮车不大,是政府发的那种专门用来打扫街道卫生的,浅红色,四周铁皮,上面开口。车子的四周却总是挂满了老人清扫街道的各种战利品——旧衣服、破轮胎、柴禾、各式瓶罐。月余,总能见到他们整理出几大包“战利品”,拉到废品摊点,以换取柴米油盐。
我们家刚搬来时,看到老人的生活,真是感到凄苦许多。但日后同邻居们闲聊,才知老人其实很富有,三个儿子,都有楼房,也很孝顺,但总是请不动老人。没事的时候问起老人原因,总答“不自在呀”。
“不自在”在哪里啊,起初我真的搞不明白?
有一天早晨,八点钟左右,天上还飘着雨丝,路上满是泥泞。又在胡同口碰到了老人,
“上班去呀,大爷?”我慌忙打招呼。
“恩,就这都快迟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紧,灵魂好像被触动了一番。原来老人把扫街的工作看的那么珍重,何况,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上班了。我猛然想起了平时常见的一个细节:老人下午回来时总是会哼着不成腔调的豫剧,一副快乐自足的神情洋溢在他那历经岁月磨练的古铜色的脸上。
是的,扫街对老人来说,已经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有人吵架也是一种幸福
2008年,我在城南买了一处平房院落。
邻居中住着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三个儿子早已成家另过,老伴俩平时颇显孤独。于是把院子中的花砖掀起,凌乱的撒些种子,一到季节,满院碧绿。既养眼,又可疏散筋骨,偶尔也饱饱口福,很是令人羡慕。
然而时间不长,他们的磕绊声便频频响于耳畔。细问四邻,方知老两口吵架已是家常便饭,追溯起来,恐怕要到结婚之时。原来,年轻时双方家庭都较为拮据,帮衬父母,照顾弟妹实不可少,期间争执陆陆续续,不曾停断,于是多年来工资都是AA制。
前年冬天,寒霜凝露,初雪起飘。卖煤球的已开始走街串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带给寒冷的冬日丝丝暖意。
“这二百元钱就该你出,谁让你就取三百元钱,会过(方言:节省)的不能行。”一听,就知道是大爷的声音。呵,两老人又开战了。
“我会过,那你平时吃啥喝啥啦,出二百块钱能穷死你!”
“该谁拿谁拿,该谁出谁出,甭想,就是没有。”
……
卖煤球的中年夫妻在胡同口听了一会,直摇头,苦笑几下,悻悻而去。
“别吵了,都一把年纪了,不怕别人笑话。”刚搬来的一位寡居老人边说边拉走了老太太。
“唉,你不知道……”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太太又开始了像往常一样的泣诉。
“知道,知道,我也年轻过。可是有人吵架也是一种幸福啊!你瞧瞧我,憋屈的连个吵架的人都找不着。”
吵架的老太太好像被点化了一般,许久都没有再诉说,只是一个劲儿抹眼泪。
此后若干日子,老人之间的吵架声虽也有,但已寥若晨星。
春节后,老头儿夜间起了一种急病,口脸歪斜,似是半身不遂。住院期间,老太太照顾得煞为勤快,擦身,揉腿,喂饭,一看那股劲儿,就像恩爱了多少年似的。
出院之后,领老头儿溜弯成了老太太早晨的必修功课,我每天早起上班碰到她,见其脸上总是写满了小心与幸福。
孰料,日子不长,吵架声又起来了,只不过有点轻,有点频繁,我真真有点纳闷了。
“姨呀,还能吵得动吗?”我逗笑着问她。
“得吵吵,得吵吵。要不他一整天不说一句话,慢慢就糊涂了。”
哦,我明白了,原来彼时的吵嚷是些许埋怨,而此时的轻吵则是几多牵挂。
毕竟,有人吵架便不再孤独,这,也是一种人生的幸福。
李蕊,山东曹县朱洪庙乡刘东小学教师。